[剧本] 天使来过

游鱼戏石

天使来过
栗子：14岁，女孩子，性格孤僻
榛子：27岁，男，失业中，栗子邻居
大罗：29岁，男，摄影记者，榛子好友，兼对楼邻居
未未：22岁，女，促销员
陈总：44岁，男，某大公司总裁
片头：是那样难以割舍的情愫，埋藏在心底，小心地守护。有一天醒来，才发现她来过了，又走了。
办公室里。
一个下降的粗粗的红色箭头。
一群领带皱着眉头，有几个低低叹着气，都苦着脸。
陈总：你们倒是说说，这季度的营业额怎么会这样？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这时候怎么都不吭声了？（越说越火）你，营业部主任，有什么点子？
营业部主任：啊？（如梦初醒的样子）
陈总：那娘嗄利！都这时候了，还像做梦一样！（怒气大盛，猛拍了一下桌子）今天没方案你就给我回家遛狗去吧！还有你，你，你们都是！
一职员推推眼镜（战战兢兢地）：上半年不是闹非典吗？市民对于天使一定记忆犹新，何不利用天使作为下一季度的营销策略？天使……
陈总脸部肌肉开始缓和（还没听完就说）：好，就照你说的做！
三天后。
大街上：“你是我们千里寻找的天使吗？”巨幅标语拉出。
街头巷口，人头攒动。
办公室门外排队的人挤到门外。
几个人拿着报纸在小声议论。
吊带衫：是真的吗？选上的天使可以做9T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年薪有二十万？
青春痘：既然这样写了肯定不会有错！
吊带衫（无限向往地）：年薪二十万……
镜头切到里面的办公室。
五个考官，围成一个半圆，原点那里的参赛者如坐针毡。
主考官（脸色铁青）：那你觉得天使最主要的品质是什么？
娇柔女（开始搔首弄姿）：我觉得，是诚实。
主考官：那请你诚实地告诉我们，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手术失败的？
娇柔女（脸色开始不自在）：这个……
主考官：下一个，陈圆圆？
考官乙（同情地）：妹妹走好。
陈圆圆：嗨！
考官乙（感兴趣地）：你叫陈圆圆？
陈圆圆：嗨！（微笑）
主考官：（咳嗽一下）年龄？
陈圆圆：还有两个月就19了。
主考官：籍贯？
陈圆圆：（甜甜地）阿拉是上海人啊，阿叔。
主考官：有特长吗？
陈圆圆：我最拿手的就是唱歌和跳舞了……
晚上。公寓。兼私人工作室。
大罗：榛子，今天我可是长见识了！你不在现场，真的太可惜了。我在旁边偷笑，都差点没法继续工作呢，笑得厉害！
榛子：是吗？
大罗：你找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这两天都没听你说起。有好消息吗？
榛子：有了第一个告诉你，好吧？
大罗：看看我刚刚冲出来的照片吧，要多灵有多灵！
榛子（心不在焉地翻看照片）：你不是有数码相机？还用胶卷做什么？
大罗：我也是奉旨行事。他们把我从杂志社弄去，就是为了给她们拍照。要用专业的摄影器械，你看，我的宝贝够不够专业？反正胶卷有人报销的，我就尽管拍，你就看吧你。
榛子：你这家伙，真缺德啊，怎么尽是这种表情的？哎，浪费胶卷啊。
大罗：精彩的还有好多呢。这才是第一天的初试。我想最后一轮冠亚军决赛一定很精彩！
榛子：你还当是选美啊？
大罗：你看象不象呢？
榛子：呵呵。
两人开始笑。
第二天傍晚。
陈总挟着包，走到一高级住宅区，电梯，702C室，敲门。走了进去。关上门。
陈总：栗子，在家？
栗子（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废话）：不是好好在这里？
陈总（笑）：最近乖不乖？
栗子：又把我当小孩子。
陈总：这几天公司里的事情把我忙坏了，没顾上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饿出胃病来就不好了。
栗子：每天叫外卖，连盘子也不用洗，挺好。
陈总：上次那个小保姆素质太差了，你把她赶跑做得对，爸爸支持你！可是老是这样也不好，你还是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的，你还小，一个人住爸爸很不放心的。要不这样，再找一个试试看？
栗子：哎呀，这样下去快一打了，你想搞支足球队啊？
陈总：嗨，不是你爸爸我瞎吹，就算真要搞支足球队也不是件难事儿，就是我的公主你啊，让我操心！下星期你就要14岁了吧，几时懂事啊？对了，说到生日，忘了问你，今年打算怎么过？要什么礼物？你要什么爸爸就给你什么，我一向说到做到的！
栗子：得了吧……
陈总的手机响了，他一看那号码，表情马上紧张起来，含含糊糊地应对着，嘴里都是一个调调：“好好，好的好的，马上来，好，好的好的，马上马上，拜拜。”
栗子（讽刺地）：“新妈妈”想你了？
陈总：你这孩子，就是调皮！妈妈就是妈妈，还要新新旧旧的，多难听。
栗子：我告诉你，我可只有一个妈妈！那女人休想我叫她一声妈！
陈总：好了好了。（看看表，有点不耐烦地）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人，好了吧？要什么礼物想好了告诉我，这点钱你这星期先用着，不够地话信用卡里自己拉。栗子，爸爸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家里要乖乖的啊！保姆的事情两天里面我会帮你搞定的，不满意你就尽管说，哎呀真的要走了，我就不信咱找不到合适的了。好了，宝贝，再见！
门啪的关上。
栗子把一只拖鞋踢到门上。
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是一个白衣服的女子，很娴静很温柔地笑着。
门铃又开始响，很倔犟，也很顽固。
栗子光着脚，跑去开门。
两张很妖娆的红唇在扭动：“是栗子小姐吧，你爸爸在不在啊？”
“下星期是小姐生日吧，这是我们小姐妹俩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你一定还记得我们吧，栗子一向记性很好的对不对？我们是贝贝阿姨和露露阿姨啊？”
“怎么，你爸爸不在啊？”
“对不起，小姐，让一让！”又一个陌生柔美的声音。
门被好几个女人的手推开。
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塞满各种声音，栗子呆呆地看着她们，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凝滞了，大屋里的巨型座钟停下了摇摆，百叶窗里的阳光也停止了蠕动。好多陌生的嘴唇抽搐。她忽然有些害怕似的，把“礼物”推出去。
栗子：走，走！走！走……
终于又恢复了宁静，钟摆的声音回来了，光线也回来了。客厅里，一尾橙色的金鱼，孤单地转了个身，若无其事地吐了个泡泡。
栗子：她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金鱼不说话。
栗子：她们怎么会知道我要生日的？
金鱼还是不说话。
栗子：刚才我的心跳得好快，好怕。陪我说说话吧。假如她们不肯走我该怎么办？你这条臭鱼，只知道吐泡泡，你就不能停下来歇一歇啊？
栗子停下来，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我想吃蛋糕，要元祖的，挑个最大的，最好马上。
消息发出去了，信息报告也回来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
栗子拿起手机，开始拨那个电话号码：嘟——嘟——嘟！嘟！嘟！嘟！
她不甘心，继续重播：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把手迹摔了，栗子：横，挂我电话！真讨厌！！
栗子走到鱼缸旁边，忽然想起今天还没给鱼喂食，猛然想到中午的时候，鱼食差不多已经没有了。她穿上外套，短靴，按下电梯。走出大楼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到夕阳下的大厦，孤单地挺立着。
红绿灯，一个路口，红绿灯，斑马线，两个路口，转弯，斑马线，商店，橱窗，广告牌，斑马线。十五分钟以后，栗子站在路口，正是下班高峰，车水马龙，华灯初上，汹涌的车流人流，好像波涛要将一切淹没。她迷路了。
晚八点。大厦底楼。
榛子：辛苦您了！谢谢您啊！再见！（目送警察走远）
榛子（面向栗子）：走！
电梯里面，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榛子左手还提着那个元祖的大蛋糕。
电梯的门开了。他开始掏钥匙，右手挟着公文包很不方便。
榛子：小姐，祝你生日快乐！你要的蛋糕！最新鲜的，最贵的，喏！
栗子：今天不是我生日！
榛子：你可真麻烦！要蛋糕我也帮你买了，还冒充你监护人把你领回来，你还想怎么样？不是生日要什么生日蛋糕？催得那么急，小姐，我可没有时间一天到晚陪你玩！
栗子（接过蛋糕，委屈地，赌气把蛋糕扔到地上）：还给你好了！
榛子：喝，又发小姐脾气了！蛋糕可没有对不起你！
栗子：我高兴我乐意，怎么样？就算我要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要吃要扔都随便我，你管得着吗？
榛子：你还当我乐意管你啊？我是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栗子：什么叫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以为我是路上的叫花子，要你可怜吗？
榛子：算了算了，不和你吵。我累了。再见！
门重重地关上。701C！
栗子：你个混蛋！你才是叫花子！下岗捡垃圾！呸！（踹他的门，踢）
几分钟后，终于安静下来。
榛子坐下来，刚想放水洗澡，门铃又响了。
他气急败坏地跑去开门：你有完没完了？
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嗯，对不起，我想您是弄错了！
榛子：有什么贵干？
未未：先生，我是环亚公司的工作人员，现在在做一项市场调查，麻烦您给我一分钟好吗？请问您用过天堂系列的产品吗？
榛子：对不起，没听过。（声音很生硬，打算关门）
未未：先生，对不起，我这里有天堂系列的一系列雨具，天堂雨伞，天堂雨衣……哎，先生！
榛子：对不起，不需要！谢谢！
门关了。
未未（呆呆地站在门口）：可是……
女孩未未把东西收起来，乘电梯下楼。开始下雨了。雨点越来越大，才十几步路，她已经全身湿透。还是不甘心地，走到后面那幢楼，这次打算从顶楼开始一层层向下走。
敲门。703D。门铃响了四声，好像没人过来。可是，明明里面是亮着灯的啊。
正犹豫着，门开了。是一个花格子棉布男人。
未未：呃，先生……
大罗：请进吧。外面下雨了吗？
未未：是啊，一下子下得好大。
大罗：你先坐着（跑到一间房间，又跑回来，把一块大浴巾递给她），先坐一下。
未未：好。
五分钟后，大罗抬起头：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还在啊？什么事情，说吧。
未未：呃，请问先生，这个……
大罗：不必紧张，尽管说好了。我这个人很随意的，不要紧张。
未未（慌忙站起来背书）：我是环亚公司的工作人员，现在在做一项市场调查，麻烦您给我一分钟好吗？请问您用过天堂系列的产品吗？
大罗吃惊地看着她。
未未：我这里有天堂系列的一系列雨具，天堂雨伞，天堂雨衣，天堂……
大罗（大笑）：哈哈，误会了，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模特呢。这么说，你不是了？
未未：什么模特？
两天后。703D。
大罗：后天就是我们栗子的生日啦？
栗子：大罗叔叔最疼我了！
大罗：哎哟，你这张嘴！以后少叫我几声叔叔就好了。我真有那么老啊？你叫我叔叔，管榛子叫哥哥，我只不过比他大两岁罢了啊。
栗子：这个不管！你别提他，榛子最讨厌了！
大罗：哈哈，和你榛子哥哥吵架拉？
栗子：哎，他心情不好和我吵架，我也没办法。
大罗：大人不计小人过，好了好了，咱们栗子一向大人大量的！别让人家说我们家栗子小气，多丢人的！
栗子：你又袒护他！到后来每次都是我的不是了？
大罗：这你就不懂了。你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体，人家还是该怎样就怎么样活着。宽恕他，反而让他觉得过意不去，是他的错，他心里这么一想，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知道你的好的，你的气也消了，目的也达到了，还生什么气？对不对？
栗子：噢，你就不生气？
大罗：我就从来不生气。
栗子：从来不气？
大罗：那也是不可能的。我小时候没遇上好人教我啊。都是以后我自己学来的。你看你多幸福，小小年纪就把我的很多本领都学去了。
栗子：叔叔真能吹。
大罗：别叫我叔。我还没三十呢。
栗子：叔叔叔叔！把你叫成四十岁！
大罗：这孩子！有人在喊门，帮我开一下。
榛子：小鬼头，果然在这儿！
栗子：你想起来找我啊？
榛子：不是我找你，是她。
榛子后面，未未戴着蓝围裙，手里还拿着黄手套，站在门后：小姐，我在找你呢。
栗子：我又不是小孩，又不会真的走丢，你过来做什么？
未未：好像说明天要缴物业管理费……
栗子：哎呀，真烦！我不要听，你自己想办法。
大罗：哎哟，大家都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榛子：你最近工作进展如何？
大罗：要不要看我冲出来的照片？
榛子：算了吧。
大罗：对了，说真的，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啊？有空的话，过来帮我忙啊！我要忙死了。那些照片还是要扫描进电脑，最好给我用软件处理一下，榛子，这个你得帮我！
栗子：什么照片啊？我来帮你啊。
大罗：是你爸爸把我叫去帮他干活的。最近在搞一个活动，我是特聘的摄像师，负责给美女拍照。像不像当年那个毛延寿？
榛子：好啦好啦，别吹了！
栗子：把照片拿过来看看啊。
大罗拿出一大叠的照片：这可是商业机密啊。
榛子：得了吧，又来了。
未未：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大罗：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再走吧。一起看美女照片吧。我的摄影技术很不错的。
栗子：这个女的怎么表情那么呆？像机器人一样！不好不好！这个女的，长得倒挺漂亮的，就是目光呆滞，一看就是那种天使脸蛋白痴脑袋的傻女人……
大罗：你爸爸这次活动就是什么寻找天使啊什么的。
未未：“你是我们千里寻找的天使吗？”？
大罗：对对，就这个。最近电视报纸上面都在宣传这个，好像很诱人的。我看是用这个来吸引眼球造些声势出来。
栗子：天使？
大罗：好笑吧？天使变成选美了？初期选定的十来个全是些美女呦，天使不天使大家都没见过，说不定上帝还长我这样呢！呵呵。
榛子：这活动这样下去能成吗？你应该跟领导反映反映啊！
大罗：现在其实是看广告公司的策划了。最后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榛子，晚上我把照片给你，你帮我把美女脸上不该有的豆豆啊坑坑洼洼都去掉，哎，我的宝贝相机太好了，该拍出来的拍出来了，不该拍出来的也拍出来了！要命！
下午。702C。
陈总：栗子，告诉爸爸，你觉得现在这个怎么样？还相处得来吗？
栗子：她呀！很讨厌的。
陈总：她怎么惹了你的，我的小公主？
栗子：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陈总：等几天习惯一下吧。实在不行爸爸再帮你换一个。
栗子：真讨厌，换来换去都差不多。
陈总：那不说这个好不好？说说最近在学校做什么了？
栗子：还能怎么？没意思。
陈总：功课怎么样？会做吗？那个未未还是个大学生呢，有不懂的话你可以问她的。
栗子：就她？那她肯定不会做的，现在都是新题型新思路的，她肯定死读书不会做的。
陈总：不要这样说人家嘛！
栗子：哎呀爸爸，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陈总：谁说我不关心你的？你是我的心头肉，爸爸爱你还来不及呢！
栗子：那你说，我要生日了，你给我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
陈总：你要什么你尽管说，没有你爸爸办不到的！
栗子：哼！
陈总：那你说，宝贝？
栗子：我想妈妈了……
陈总：你想她……想她做什么？她不要你了，离婚的时候那女人好狠心！你哭得像个泪人儿！她眉也不皱一下就走了。那时你还没满三岁。
栗子：可是我……
陈总：只要不是要你妈，你要什么我都答应。都答应，好了吧？
栗子：这可是你说的！（生气地，把玩具熊摔到地上）那我要一个天使，真正的天使！！
陈总（欣喜地）：哎呀，宝贝！这个太容易了，现在公司里就在找形象代言人，要怎么样的“天使”都找得到！单眼皮双眼皮，高鼻梁翘鼻梁，应有尽有！
栗子：我才不要你们的天使！虚伪！！（跑到自己房间，把门砰地关上了）
陈总（喃喃自语）：真正的天使？？
叮咚。叮咚。
陈总走过去开门。
女子：陈总您在啊？哎呀可巧了！过两天是栗子小姐生日了，这个是给小姐的生日礼物。陈总您还记得我吧？哎呀，对了对了，我是凯瑟琳呀，你记性真好……听说最近公司在搞活动啊？呵呵，对的，我也是看电视才知道的，好像挺好玩的……
送走凯瑟琳，陈总坐下来，把“礼物”推到一边，抽烟。
客厅空荡荡的，只有鱼缸里的那条孤单的鱼慢吞吞地游着，其它，都是死的。
烟慢慢升起，墙壁上白衣服的女人笑得很优雅，很恬静。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他摇摇头，把香烟掐了，整理一下东西。
陈总（向栗子房间喊道）：栗子，爸爸要走了。
未未（从外面进来）：怎么就走了？我马上去做饭，和栗子一起吃顿晚饭吧？
陈总：不用了。我还有事。
未未：哦，那您走好。
陈总：每个月的开销用本本子记下来，工资每个月五号会划到你银行，平时开销有信用卡。
未未：这些都知道了。有什么不懂的我会来请示您的。
陈总：很好。栗子就要你照顾了！
未未：我会的！您放心。
陈总：嗯。
未未：再见啊。
（陈下）
又一天，下午三点。办公室。副导演，大罗，陈总三个人。
副导演：我对这星期的努力也很不满意。陈总，这样下去，评选天使不就是成了变相的选美大赛？我觉得这样下去，产生的效果可能还不如期望的高。众所周知，9T公司的品牌定位并不是一般低俗的化妆品可比的。要是变成选美，无疑会流失一部分的客源，这对贵公司长远的发展肯定不利。
陈总：那你的意思？
副导演：借着寻访天使这一个活动的大旗，我们已经达到了初步的目的，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公司在搞这个活动。接下来，我们可以引导群众，让大家思考天使身上独具的品质，比如纯洁啊高贵啊，然后接下来一个季度的广告就有了一个主攻方向了。我们的产品具有天使般美好的感觉，又有了新的形象代言人，我相信9T的产品，很快就会备受大家欢迎，尤其是高级知识女性的青睐。
陈总：你姓什么？
副导演（愣了一下）：啊？
大罗：噢，他姓石，石头那个石。
陈总：石头？果然。不错啊。说得有点道理。
大罗：是啊，初生牛犊不畏虎，很有创意，也说出了我最近想说的话了。
陈总：怎么，你也发现了？
大罗：越拍越没感觉了。所有地方都在向着选美的方向发展，找不到亮点。
副导演：我们的困惑也都在这里。若说选美，前有飘柔之星，后有很多类似的活动，是有一定收效，但我们不能盲目跟风，会显得很没品位，所以定位很重要。
陈总（手机响了，看了一下）：今天的会议很有收获，就用你了，把以前那个导演撤了。现在你最大，按照你的思路做。
副导演（先是紧张，随后放松）：一定努力！
陈总：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先交换一下意见，好好合作。过两天我就要看到成果！
大罗：你放心，陈总！
陈总：嗯。
（陈下）
大罗：石导演，恭喜啊！
导演：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呢，刚才真把我紧张死了。
大罗：呵呵，英雄所见啊。
导演：您是前辈了，还要多多帮助！
大罗：哪里哪里！合作愉快！
（握手。）
导演：可是，你说，现在我们要寻找的“天使”，究竟在哪里呢？
大罗：既然否定了前面的思路，就要另想方案。我觉得啊，可以从眼神上面去捕捉。最近这些选手，长相确实不错，但是缺少一种气质，一下子捉住人的那种。
导演：或许可以找些事件，把选手的背景简历介绍一下，有了翔实的资料，再去捕捉眼神，就有了侧重点。
大罗：嗯……
栗子：你自己看看，我的金鱼！
未未：真对不住，小姐。
栗子：谁稀罕你的道歉？你要赔！要赔！
未未：好！我赔，我赔。
栗子：你怎么赔？我的鱼！她死了！！
未未：我是看她一个人，住这么大鱼缸，会寂寞的。
栗子：可是凭什么死掉的是我的鱼？我养了很久的！
未未：是我不好。
栗子：你的鱼那么丑，一看就是贱货！我的鱼还是名贵品种！一条要好几百呢！
未未：鱼死了，是我的疏忽。可是这个和品种没有关系吧？
栗子：就有！说不定你的鱼有毒，把我的鱼毒死了，你的就可以独占这个鱼缸了！
未未：我又不要住这个鱼缸。栗子，你讲讲理。
栗子：我就是不讲理，怎么样？
未未：我只是想，有人可以陪陪她，她一个人，那样游来游去，太寂寞了。
栗子：你管不着。
未未：你需要朋友，金鱼也希望有朋友啊。
栗子：我不喜欢朋友。我不要朋友！
未未：不要朋友怎么可以呢？会寂寞死的。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多好啊！
栗子：我才不要呢！说不定她们是另有目的的！
未未没辙了，望着她。
榛子和大罗正好一同过来。
榛子：什么事这样大吵大闹的？几十米都听得见。（对着未未点一下头）
栗子：我的鱼死了！一定是被她毒死的！
大罗（故作吃惊）：里面不是还有鱼吗？要是毒死的，一定几条鱼一样要死的。对不对？你的声音好响，下次卡拉O.K.一定叫上你，来，快喝点水，保护好嗓子。要骂人也还是要养精蓄锐的。对不对？
栗子（喝了口水，刚想说点什么）
大罗：预备，开始——
四人都笑了。
大罗：榛子，我真羡慕你，每天可以听栗子唱歌。我住在对楼，运气差还听不到……
栗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星期六。上午。
未未：栗子，起来了。
栗子：哦。
未未：早餐准备好了。
栗子：哦。
未未：你怎么了？病了吗？
栗子：没。
未未：我看你精神不好。
栗子低头吃饭，懒得理她。
栗子：有电话吗？
未未：没有。
栗子：哦。继续沉默。
未未：怎么啦？
栗子：哎呀，我好好的。
半小时后。未未走到客厅。
安安静静的客厅，两条鱼悠游自在。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洒进来。未未解下围裙，把黄颜色的橡皮手套脱下来，稍事休息。她穿着一件白颜色的衬衫，草草扎着辫子，像个中学生的模样。在客厅前栗子常常坐着的位子上，看鱼。
视角忽然从后面急速推近，背影渐渐透明，产生阳光晕眩的感觉。
榛子（推门而进）：栗子？
蓦然回首，推出一张未未脸部的特写，错愕的表情。
未未（转过头）：栗子？哦，我也在找她呢。
榛子：她在吗？
未未（站起来，手里拿着手套）：我刚刚晾完衣服，没瞧见她。
榛子：今天是她生日了。
未未：是吗？我差点记错了。栗子？栗子？
榛子：好像不在。出去了？
未未：拖鞋在这里，是出去了。
榛子：会去哪里？
果然。花鸟市场，只看到背影。镜头急速推近。栗子出神地盯着金鱼看着。
榛子：栗子！生日快乐！
未未：栗子，生日快乐！（已经走近）
栗子（转过头，吃惊，高兴地）：谢谢！（对榛子）礼物拿来！
榛子：请你吃饭，要不要？
栗子：吃什么？
榛子：必胜客要吗？
栗子：又要吃大饼啦？
榛子：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佯作看表状）好了，时间到了，要不要？
栗子：要！要！
未未（同时抢道）：要！当然要，对不对？
榛子（很自豪地）：那就走吧。
下午，湖面上微波粼粼，船上微飘着暖意，栗子、榛子和未未在划船。栗子开着船，榛子坐在她旁边，未未坐在后座，是四人船。
栗子：看那，大罗！
榛子：哪儿呢？
栗子：喏！（手一点，草坪上，大罗正在用相机拍摄风景）
榛子（站起来）：大罗！
没听到。
榛子栗子（同时喊）：大罗！！
还是没反应。
榛子栗子未未（挥手且喊）：大罗！大罗！
大罗会意，向他们挥手：哎！
（船驶近他）
榛子：在忙什么呢？
大罗：取点景。
栗子：喂，上来啊！上来吧，正好差一个！
大罗：好！就当是三缺一，呵呵。
三个人手忙脚乱把船靠近岸边固定好了，让大罗上来。大罗坐到未未旁边，高兴地坐好。
大罗：老大，开船拉！
栗子：坐稳了！
大罗（神秘地对未未说）：刚才拍到一张照片。
未未：哪一张？
大罗把数码相机调好，放到未未面前给他看：这张。
未未：你速度好快啊！
大罗（得意地）：抓住稍纵即逝的美丽是我的特长。我这人的优点很少，这个是我的招牌了。
未未：拍得很逼真，是不错。
大罗：是模特表情动作自然，毫不造作。你想那些模特各个想在大赛夺魁，每人都含情脉脉暗送秋波，放在一堆人里面，就觉得很做作，反而不好。
榛子：在说什么呢？
大罗：给你看一张照片，刚才拍的。
榛子把头仰回来，凑着机器。画面追踪相机，看到大罗把相片某一部分放大，是栗子得意的神情，再下按，未未招着手，微笑着。继续放大，未未脸部的特写，微笑嘴角牵起的光滑的皱纹，很随意很平和的笑容。最后定格在未未的眼睛上面，清亮又深邃。
大罗（忽然问）：未未，你几岁了？
未未：我？22了。
榛子：如果你也去参加那个大赛，说不定可以得奖。有这样专业的摄影师在这里。
大罗（笑着问）：有兴趣吗？
未未：你别开玩笑了。人长得丑，没想法。
大罗：说真格的，其实你长得也不差……
未未微笑着，有些脸红。
榛子：你看你，人家都脸红了。
大罗：不说了，不说了。（对栗子）栗子，要不要休息一下，“叔叔”来开船，咱们去撞人家吧。
栗子（眼睛发亮，恶作剧地）：好！
大罗把相机收好，放到随身的背包：坐稳了。挤到前面，榛子被挤得只好退到后船。
小船晃了晃，精神抖擞地向前奔驰着……
榛子：今天的天气挺不错。
未未（笑）：对。
榛子：嗯，估计明天也不会下雨。
未未（还是笑）：还会有星星的。
榛子：干嘛一直笑呢？有心事？
未未：有心事不是应该愁眉苦脸的吗？
榛子：对对。不对啊？什么呀！
未未看着尴尬的榛子，忽然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
栗子：哎呀，撞了！
随着声响，船撞上了前面那条小船，两船的人都笑嘻嘻的。
大罗：再看我，现在我们去撞桥那边的那条！看他嚣张！
栗子：啊！！
又撞了！
游客：你当是碰碰船啊？这样撞！
后面有条船开了过来，不明就理，不及刹车，也撞了。三条船连环相撞。越来越多船堵在桥边。栗子笑得很开心。
四人下船。大罗扶着栗子，俨然是绅士的姿态。
栗子：真刺激。我们下次还要再来！
大罗：好咧！好久没这样撞了！
栗子：比碰碰车有意思。
大罗：给你拍几张照片吧，美女。
榛子掏出存根，去换押金，人比较多，在排队，未未站在旁边陪着他。当两人走出游乐区，才发现大罗和栗子不见了。
榛子（自言自语）：糟糕！
未未：怎么了？
榛子：又丢了！
未未（笑）：应该和大罗在一起吧？
榛子：那就好。
未未：栗子她？总是一个人住吗？
榛子：从我搬过来就这样了。她爸爸再婚，她和那续弦合不来。
未未：怪不得她一直想要一个天使。
榛子：有关吗？
未未：天使是怎么样的？
榛子：纯真，美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飞到你身边……
未未（接下去）：陪你看星星，听你哭泣，在你睡不着的时候给你唱摇篮曲，为你做早餐，催你起床上课去……
榛子（接下去）：在你上学去的路上塞给你两个煮鸡蛋，下雨天等在教室外面给你送伞，在你生病的时候背两里路带你看病去……
未未、榛子都不说话了。
目光接触，轻轻地，迟疑地，异口同声：妈妈。
在草地上的长凳上坐下来。
榛子：我母亲半年前过世了。
未未：很抱歉。
榛子：没关系。
沉默着。榛子问：你好吗？
未未（苦笑）：挺好的。
榛子：毕业了，工作不好找吧？
未未：可能要荒废专业了。
榛子：学的什么？
未未：不提了。几个同学在做文秘。还有些在酒店、广告公司、房产开发公司……
榛子：哎。
未未：现实世界总是和想象中的差个十万八千里。我又不是孙悟空，栽几个跟头，就当是长教训。慢慢习惯了，就好了。你说呢？
榛子：我在原来公司做的不开心，觉得那里没有展示自己才华的空间，就跳槽了。除了工资涨了跌了，其实哪里都差不多，还是一样。
未未：如果有一个天使，告诉我未来在哪里！
榛子：如果有一个天使（抓抓头）我也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未未淡淡一笑。
榛子：同是天涯沦落人。
未未：相逢何必曾相识。
相视一笑。
未未（站起来）：天快晚了，得找人去了。
榛子：呦！（拍自己额头）
看到大罗，拿着相机，在拍夕阳。旁边没有栗子。
未未：大罗，栗子呢？
大罗（放下机器）：不是找你们去了？
未未：没有看到人啊。
榛子：糟糕！这丫头又跑了！
大罗：怎么了？
未未：栗子最近不大好找。
大罗：这么大孩子了，不会丢的。放心吧。
未未（点点头）：也是。
附近找过，没有找到。三个人折回来，决定分头找。
未未：栗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栗子：看天，看鱼。
未未：飞鸟与鱼？
栗子：天使与海豚。
未未：天使？
栗子：天使。
未未：天使……
波光粼粼，鱼在云里游。未未陪着栗子坐着，安静地谛听什么。
未未：大罗，来坐会吗？我做点菜一起吃吧？
大罗：不了，晚上还要忙，这点照片要输进电脑，还要合成，今晚要很晚才能睡呢。
榛子：那就不敢打扰你了。
大罗：改天吧，一定不请自来！我可是美食家啊。
三人上楼，到702C。
四五个菜很快就好了，三个人坐在一桌。未未还点了蜡烛。
栗子：我有葡萄酒。今天我生日，我们一起喝点好吗？
未未：那好吧。
栗子：别告诉我爸爸。
未未：只能喝一杯。
栗子：一杯就一杯！
榛子：那我们来，祝小寿星生日快乐！
未未：对着蜡烛许个愿吧，明天补给你蛋糕。
栗子：好了。
榛子：要的是什么？
栗子（狡猾地）：说出来就不灵了，对不对？

深夜。星星好亮。阳台上面的风好大。都有了淡淡的醉意。
栗子：你说，我们在阳台守一夜，绑架一个天使，好吗？
未未：是不是要用床单的？这个故事我听过的。（进去了）
栗子：那太好了。
榛子：把床单给我吧，未未。
未未把找来的床单递给他。
榛子：栗子，你来，我们把床单拧成一根绳子。
栗子：嗯。
看他们在忙，未未：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你们别着凉了！
月光淡淡地洒在阳台上的不眠人身上，星星一闪一闪。十月的天气，有点冷。栗子和榛子盯着天空，手里攥着床单做的绳子。
栗子（忽然兴奋地）：我看到流星了！你说，天使会不会坐着流星过来？
榛子（神秘地，做小声状）：你叫得太响会把天使吓跑的。
栗子：天使自己会飞的，她不需要乘着流星过来。
榛子：但你可以对着流星许一个愿。
栗子：可是我已经对着蜡烛许过愿了。我才不要那么贪心呢。
榛子：你是个好女孩儿。
栗子：今夜天使还会不会来？
榛子：会的。因为今天是你生日。
栗子：不会的。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生日了。我刚刚听到钟敲了十二下了。
榛子：别哭，别哭。你忘了你看过的《小王子》里面说，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了。你会看到天使的，因为在我心里，你也是一个小天使，一个虽然有点任性但是还是非常美丽的小天使。
栗子（眼泪流下来）：榛子哥哥。
榛子：我们别分神，让天使飞了。
栗子（点头）：嗯。
夜很深了，露水快要上来了。星星好遥远。
未未（倚在阳台）：为什么想要一个天使？
栗子（枕着未未的手）：我一直梦到我有一个天使妈妈。梦里面，她一直温柔的望着我，抚摸我，给我唱歌。可是，她不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吗？未未，我坐错什么了吗？
未未（把栗子搂在怀里）：不是你的错。天使也会累的。你的天使妈妈也只是感到累了，她也需要另一个翅膀来靠一靠吧。
栗子哭了……
未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抱着栗子，听她哭泣。榛子手里提着罗森超市的袋子走过来，看到这一景，有些吃惊。
未未（轻轻地说）：我以前看到一个故事，每个小朋友都有一个守护她的天使。当小朋友不开心或者有危险的时候，天使就站在她的旁边，保护她……（栗子睡着了）
榛子（在未未旁边坐下来，开了一罐啤酒，苦笑）：有这样一个天使吗？
未未：不知道。谁都希望有个这样守护自己的天使。
榛子（黯然）：守护我的天使，大概已经睡着了。
未未：天使也要休息的。爱，很辛苦吧？
榛子（过了许久）：很多年以前，那时候我还在念大学吧，我希望可以守护我心爱的人，一辈子。那时候还太年轻，相信永恒，相信承诺。可是，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了。
未未：什么都会变的。
榛子：是啊。就像有部电影里面讲的一样，女人和公车一样，是会开走的。
未未：我多希望我永远只有14岁啊。
榛子：像栗子一样。
两人同时看着睡梦中栗子的脸。一片月光洒在她的脸庞，好恬静。那微微皱着的眉头，嘴角淡淡的微笑，少女的忧郁裹在瘦瘦的身体里，14岁的豆蔻啊。
未未：天快亮了，你把栗子抱进去睡一会儿吧。
榛子从未未那里抱过栗子，那一刻，两人的距离只有十公分。她的睫毛上面挂着的，不知是露水，还是泪。
天亮了。有蛋糕香喷喷的味道。在哪里？
栗子：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未未走出来：栗子，你醒拉？
栗子：嗯。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未未：饿不饿？我们先吃蛋糕再说话好不好？
栗子：你烤蛋糕了？
未未：是啊。来尝尝吧。
未未：好吃吗？
栗子：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了。
未未笑着。
栗子：榛子哥哥呢？
未未：他回去睡了。
栗子：你说我们去叫他来吃蛋糕，不算吵了他吧。
未未：你开始长大了。
栗子：他现在肯定是饿了的，我们把他叫来。有人敲门，一定是他闻到蛋糕香味了。我去开门。
陈总：女儿，哎呀，昨天真的对不起，爸爸实在没时间来看你啊！
栗子砰地把门关上。
陈总：哎，开门啊，怎么回事？
未未跑过去，看到栗子关着门在哭，搂着栗子，开了门：陈总啊。
陈总（狼狈地）：嗯。
栗子：你走，你给我走！
陈总：这孩子。
栗子：你走！！
陈总：爸爸昨天没来看你，实在是没时间。你这孩子，这这……
栗子：我给我走！我要妈妈！
陈总：你要一百个天使都可以给你，要你那个不要你的妈妈有什么用？
栗子：你连一个妈妈也给不起！
陈总忽然很生气，扇了栗子一巴掌。大家都惊呆了。包括打了人的陈总，被打的栗子。榛子站在后面，显得尤其尴尬。
陈总（叹口气）：都进来吧。
未未轻轻拍着栗子的肩膀，这时候，她从短暂的安静恢复，开始抽泣。
陈总（走过来，和蔼地）：爸爸错了，不该打你。你要妈妈没错，但是爸爸没法给你。好容易找了一个，你又不认，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爸爸也很不忍心。可是……（说话声音也变了，哽咽着）
栗子搂住他：爸爸……
榛子与未未悄悄走到阳台。新的太阳挂在空中。昨夜天使来临，听说她爱吃香香浓浓的栗子蛋糕，深夜我们在阳台守候了一夜，终于用床单绑架了一个天使……
榛子：我开始相信那个故事。
未未忧郁地看着他：天使？
回到客厅，栗子坐在她爸爸腿上。凝望着墙上的画。
陈总：画上的她，那年只有19岁吧。很美是吧？19岁啊。为她作画的是一个年轻的画家。（点一支烟）她和那个画家相爱了。她是一个护士，后来得白血病，死了。我和那个画家，最终都没有得到她。
栗子：现在那个画家呢？
陈总：国外去了。出国以前，他把这幅画作为礼物，送给了我。孩子，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有永恒的爱情吗？没有。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只相信金钱！那年就是因为没有钱……（絮絮叨叨，沉浸在往事）画家走的时候很潦倒，据说现在，他在国外的日子很舒适。临走的时候，他让我好好保存这幅画，这是他对于她，唯一的纪念。这家伙！
画上的女孩，永远停在19岁。光阴舍不得从那里走过。线条那样柔和，眉角盈盈，光与影落在年轻的纹理上。只有情人的笔触才勾画得出的曲线。那是天使，天使翩然，年轻的梦想，爱情，翩翩起舞。
栗子（打断）：后来呢？
陈总：再以后，我遇到了你妈妈，“天使”的小妹妹。我们的婚姻持续了不到两年。也许是我还没有走出天使的影子吧，那两年，我知道，大家都很痛苦。
未未：所以就离婚了？
陈总：对，离婚，大家都是解脱。
未未（笑）：你爱的是天使，却娶了天使的妹妹？
榛子看了她一眼，觉得奇怪。
陈总：得不到最好的，要得起最贵的。老实说，栗子她妈妈要比她姐姐漂亮许多，但是……
未未：始终只是一个替代品！
陈总（过来人的姿态）：你太苛刻了。替代品比起原来的，更有使用价值。允许折旧，允许破损，可以用金钱来替换。但是理想坏掉了，却没得救了。
栗子（歪着脑袋）：你从来没有对我讲过这些！
陈总：当我来看你，也看看天使，这就够了。过去的，已经变成了一幅画，永远地挂在墙上了。我们还是要活下去。现实点，栗子，没有天使的。那只是骗骗人的。
栗子：可是，昨天，我看到天使……
陈总（怀疑地）：天使？
栗子（慌忙解释）：比方说，未未啊。
陈总：未未？（用商人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未未半分钟）对，天使。（向未未）去试过镜了？
未未：什么？
陈总（对栗子）：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会送你一个“天使”作生日礼物的！等着吧，女儿！
栗子（皱着眉）：可是……
陈总：好了，你下午到公司来吧，帮你包装一下，还有几天就是最后的加冕仪式了（语速加快）哎呀，今天要晚了，栗子，爸爸先走了，还有个重要会议。未未，你别忘了。榛子，你和大罗也可以商量一下，有什么好的想法……
（陈总下）
大罗：是吗？未未！恭喜你啊！我早就说过，未未你行的。
未未：哎呀，我肯定不行的！
栗子：未未，你别泄气啊。既然这样了，索性就去拿个冠军，大罗一定会帮你拍得很好的，爸爸那里，我会支持你的！
榛子：就去试试吧。（鼓励地）
未未：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
大罗：你尽量表情自然。其实你的外形条件很有特点……
以后几天，都在忙着参赛的事。好在有门道，该办的很快就办好，一路绿灯。外加专业摄影师鼎力相助，未未很快成为一匹黑马，从万花丛中杀出。
大罗：未未，你现在主要的竞争对手有两个，一个叫吴立立，人长得很妖，是个白领，好像当上了经理，年纪轻轻很不容易的。要提防她，能够在这个岁数当上经理，肯定很有手段的。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王姿庭，这名字！听说是个援西回来的大学生，人长得还挺清秀的。别的，我看都没戏，不出意外的话，冠军就是你们三个里面的一个。未未，要好好把握啊。
未未：这个叫我怎么把握啊？
榛子：你别给人家压力了！等一下紧张了，就拍不好了。
大罗：是我多嘴了，呵呵。
栗子：大罗叔叔，你说的我可都记着呢。一定要帮未未拍得好点。不然我让爸爸炒你鱿鱼！（威胁到）
大罗：我好怕啊！一定拍好，一定拍好！（作投降状）老总，鬼子托我给你带个信……
众笑。
大罗：哎，我想起一件事，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带点英雄事迹来表彰表彰啊？
栗子：英雄事迹？要来做啥？
大罗：这你小孩就不懂了吧？
榛子：又要造声势了？
大罗：你小时候没读过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啊？
榛子：你也可以去竞选人家州长了！
大罗：想当年我还竞争过主席呢，当然是学生会主席。（笑）那时候缺少经验，不懂得笼络人心，败得很惨。
榛子：哦，那现在是有经验了。
大罗：榛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首先，你要知道，这毕竟是一个商业行为。
榛子：我知道。
大罗（摇摇头，自言自语）：看来有空又要帮伊汰汰脑子了。（对未未）未未小姐，请摆一个pose，眼睛看这里……
几天后，医院，又一次9T赞助的商业“活动”。
记者：这是9T公司又一项公益活动，“天使”飞进医院，那么，现在大家一定很好奇，我们的“天使”现在在做什么呢……
大罗：对不起，让一下！
记者：这位就是这次活动的金牌摄影师，据说这位罗先生也是海龟啊，在国外学了几年的摄影，功力很了得，那个什么明星……罗先生，请问……
（人没影了）
大罗（问栗子）：未未呢？
栗子：刚刚看到她抱着一个小孩，刚生下两个星期的小毛头，好可爱啊。
大罗：那个王姿庭在病房，有个病人验血，她当场血晕，晕倒了。
栗子：不是说她在西部的小医疗所做了一年的护士吗？
大罗：里面有文章。现在不管她，今天吴立立表现很好，和护士长聊得很开心。就看未未怎么表现了。
栗子：那个小毛头在哭，孩子妈妈哄不停，那家人今天还没人来陪，未未在哄那个小孩。
镜头推至未未。走廊里，微微的穿堂风。很安静很温馨的场景。未未抱着那孩子，轻轻地哼着歌，一边轻轻拍着孩子。小孩大概睡饱了，还不肯睡。未未用手指给婴儿的脖子挠挠痒，孩子笑了。
大罗：好。好。
未未（转过头）：啊，你怎么来了？
大罗：刚才一幕，大家的表情都很自然，场景很温馨。我们的“天使”有了。
未未（冷淡地）：你不觉得，她才是真正的天使吗？
大罗（用手指逗逗那孩子）：她？是很可爱啊。
微风拂过未未的脸颊，她的眼睛停在远处很远很远的地方。孩子哭了，她回过神，发现她尿湿了，童尿一点点渗下来，像一颗颗眼泪。未未把孩子交给她母亲，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走了。
大罗：怎么，你不大开心？
未未：没有。我只是有点恍惚。大概是最近累的。
大罗：嗯，回去好好休息吧。
未未：谢谢。
大罗：怎么这么客气？
未未：那孩子的婆家嫌弃那小孩子是个女孩，有两天没去医院了。
大罗：偏见，要纠正，要给他们时间。要宽容。
未未：可是，可是我们在做些什么呢？
大罗：宽容点。
未未：我觉得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大罗：你想改变什么呢？
未未：我不知道！我只是难过，替那个小女孩儿难过，她才是天使！
大罗：天使不需要化妆品，所以，公司不需要这样的天使，我们的消费者也不需要这样的天使。哪怕，她真的是天使。
未未：我想静一静。你忙你的去吧。
大罗：好。
未未在走廊的一个角落坐下。大罗拍到一组天使流泪的镜头。
第二天，报纸上很多篇幅报道了天使进医院的事件，已经从娱乐版转到了社会新闻版。上面披露了王姿庭“援西”的所谓内幕，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附一张美女晕倒的玉照。旁边是吴立立和护士长的谈笑风生，确实，笑得很灿烂。旁边所有版面都是未未的，附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准天使抱着小天使逗着天使微笑的照片，另一张是准天使愤慨世态怜惜苍生流泪的照片，两张都很有感染力，尤其是天使流泪那张。旁边一片很小的空间，写着小女孩父亲奶奶惭愧的来医院探望……
榛子放下报纸，发了一会儿呆。
栗子：未未一定会赢的，对不对？
榛子（心不在焉的）：对。
栗子：未未报纸上面的照片像明星。今天上课很多同学问我来要未未的签名和照片，我打算只给我和我要好的同学……
榛子：随你的便。
栗子：你说，哪张好呢？
桌子上面很多照片，是她让大罗多冲印的。
榛子：大罗最近在忙什么？
栗子：那些记者很讨厌的，一直缠着大罗要照片。未未现在也每天在公司，很多人围着她忙前忙后，插也插不进。
榛子（笑）：你的“生日礼物”？
栗子：你说未未好看吗？
榛子：什么？
栗子：你说未未长得好看吗？
榛子：小丫头，在想些什么啊？！
栗子：我说未未是哭的时候好看，笑的时候难看。她要是以后拍电影，应该去拍骗人家眼泪的那种片子……
榛子：明天就是加冕仪式了。
栗子：榛子哥哥，我有一种感觉，天使要飞了。未未做了明星，就会很忙，就不会高兴做我的保姆了，传出去也很难听。不过，未未对我很好，她走了我会想念她的。
榛子：小孩子不要七想八想。
栗子：你喜欢未未吗？
榛子愣了一分钟，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栗子：你要是喜欢未未，我帮你去跟她说，她要是做了你的女朋友，就不会飞了……
榛子：那要是我也飞了呢？
栗子：你不会的。你没翅膀……（看他表情认真，害怕了）你们别走啊，榛子哥哥，你不能走的啊……
榛子（笑）：你放心，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
栗子（高兴地）：是吗？
榛子（苦笑）：就是。
栗子：那你喜欢未未有多少？
榛子：那么一点点。
栗子：那我呢？
榛子：很多很多，就像老鼠爱大米，很多很多！
栗子：噢。
榛子点了一支烟，像金鱼一样吐着烟圈。
最辉煌的时刻过去了，未未忧郁迷朦的眼神，一夜间成了众多少女竞相模仿的对象。
五点钟，还很早。客厅里，金鱼醒了，不对，她从来没有睡着过。
桌子上面，静静地躺着那个王冠，旁边是信用卡，收据，还有张纸条：
栗子：
（冠军）指环给我作个纪念，好吗？
未未
中午的新闻会冒出：“天使失踪了”的大字标题，晚上各大报纸会有“失踪的流泪天使”的独家内幕报道，告诉你各种原因。虽然有人说过：真相只有一个。现在，时间还太早。
电视里闪动着吴立立自信的微笑，天使的声音，缓缓说道：True life begins with 9 True……
关掉电视。
栗子（抱着膝盖）：那么，世界上有天使吗？
陈总（看了看画上的人物，看看栗子，沉默）
榛子（低下头，许久才说）：也许。
最后，大罗（肯定地）：有。
拿出DV，尽头转到DV里的小电影中。（栗子生日那晚，大罗好奇，偷拍的）
生日。阳台。榛子拿着被单，栗子看着天上的流星。最后影片定格在栗子的眼神中。

青舟

诶诶诶。。哥哥写的真不错。加重欣赏先

绝代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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