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风尘沦落临江街

梁宇广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南宁市西郊的扬美镇，居然会金屋藏娇似的保存着一条完美的明清古街。她座落于小镇的西南端，在左江的左岸上，有一个水灵灵的名字：临江街。
我第一次踏上临江街大块大块的青石板，是在第二场秋雨的一个星期天。当我独自一人，彳亍走在那条历经风雨侵蚀却依然静美的古街时，我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脚下的石板平整、光滑，湿漉漉地古朴着。沿街的房屋大都建于清代，也有一些建于明朝，都是砖木结构。那些明朝的民居叫七柱房，青一色的青砖蓝瓦，里面用七根圆柱形的大松木作屋柱，檐角翘起，展翅欲飞。宽大的木板门，木雕格花的窗户，展示出一种炫耀式的大气，也展示出一种艺术的细腻。清代的民居也是青砖蓝瓦的砖木结构，但它们与明朝的产物有着较明里的区别，它们以青砖作为主要原料，只有横梁、格子、门窗及祖宗神楼才用木材。屋子里面的间隔墙也是用青砖直砌到顶，而明朝的民居都是用木板间隔成房的。在工艺方面，清民居比明民居精致美观，檐、墙和屋顶都有浮雕或水墨画，多为一些花鸟、人物图案，好像是清朝北方建筑的风格，到了南方也有些变异了。
我在纷飞的细雨中漫步，我因尘器杂事而灰暗的心灵不断地被眼前的景物颤抖着。清凉的微风轻拂着老藤纠缠的千年古榕，细雨凝聚的水滴从叶片上密密地嘀嗒着，有一些声响好像来自自己的内心；低垂的云雾映衬着碧瓦红柱的望江亭，上翘的檐角状如飞翼，似乎有着一种展翅的欲望；迷蒙的烟雾轻抚着江中的流水，流水静静地东去，谁也呼不停唤不住她匆匆的步伐……一种苍凉的情调，把我的思绪牵引，徘徊在遥远的往昔。我心里沉甸甸的。
迈入西北角的一条小巷，走进一座高大轩丽的清民居。从左边的游廊穿过，有个小院子将前厅和中间的正厅拉开。院子里有一座花草藤蔓簇拥的假山，假如是好天气，这院子会是一个吟风赏月的好地方。前厅由一个大厅和一左一右两个小厅组成，共三间，想必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了。中间的大厅有一个高大宽敞的大门，临江而开，站在高高的高高的门槛上往外看，江流舒缓，远山若黛。真正是：门一开，风声、雨声、市声，声声入耳；户一闭，国事、人事、鸟事，事事无关。回过头来，院子的左右两边的游廊把前厅和后面的正房大院连接起来，正面是五间上房，雕梁画栋，门楼上和屋檐下镂刻的依然是花鸟虫鱼，还有一些穿长袍着马褂、拖着一条小辫子的清代人物画像。门是杜甫写过的朱门，朱红色的油漆也在喻示着主人的尊贵吧。跨过高高的高高的门槛，踱进堂屋，一眼就看见了正中摆放着的神台，神台上方安置的是南方常见的神龛，照壁上画着太极双鱼图案。在正房后面，也是一个小园子，里面很有一些花草树木。院子有围墙把厨房和厨房两边的小厢房合抱起来，厨房有小门与后街相通，方便厨子买菜和佳人私奔。这座民居的主人原是清代举人杜元春。
我慢慢量度着雨敲水细着的石板路，走向座落在小镇小学校内的魁星楼。据说魁星楼是当时为了激励乡里的士子刻苦攻读、学成文功武艺造福百姓而建的。来源于清代嘉庆年间一个真实的故事，说的是这临江街上邓姓的人家有四兄弟都中了举人，均赴广东任知事去了，街上杜姓的人家不服气邓姓一门独秀，也培养出了一位举人。一时间扬名乡里，乡邻刮目相看。魁星楼建成后，临江街的风俗焕然一新，向学之心蔚然成风，“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呈现出勃勃生机。
出了魁星楼，依旧沉浸在一种幽幽的氛围中。当我次第进出一幢幢旧宅，抚摸着那些颜色不再鲜明的朱门和木雕，当我环顾四周，品味着那些花鸟虫鱼和飞檐走角的含意，当我进退俯仰，凝视那些略见凹陷的石板和蒙尘缠网的园柱和栋梁……我好像看见许多影子在灰蒙蒙的空气里悠悠地飘移着，有临窗而坐，捋须品茗，谈古论今的老者；有背拢双手，高昂头颅阔步风尘的男子；有挑灯夜读、苦思冥想的书生；有独对江流，愁锁眉头，倚门倚闾盼归的妇人；有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榜上题名，意气风发的才子；有持扇犹扑蝶、对镜画娥眉，红袖添香的佳人……他们曾在这些宅院里居住生息，做着最朴素最原始的家族繁荣、光宗耀祖和祈祷风调雨顺、国运昌隆的梦。他们默默地生活过，无论朝阳暮雨，无论喜乐悲忧；他们默默地期待过，无论风吹草动，无论空喜失望；他们默默地拼搏过，无论流言蜚语，无论成功失败。然而沧海桑田，一切都远去了，声音随着风烟远去，人物随着红尘远去，岁月随着流水远去。
只剩下我独自一人，披头散发，徜徉在这潇潇的秋雨中，脚下和心头的路，都延伸着坎坷与曲折。
2001.9.2

青舟

沉心阅读，
文字如水。

史前闪电

读完以后，
感觉我就像坐在一个民国初年的茶馆里，
听风听雨。

绝代风华

近来心情文字里山水文章多了，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