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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中的“黄瑰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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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3 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陈谷子在 2003/12/03 01:52am 第 1 次编辑]

         《我记忆中的“黄瑰堡”》
         金山店的确有个“黄”姓叫“贵宝”的村庄,大概就是诗人笔下的“黄瑰堡”了。我小时侯住的地方叫陈调梅,与“贵宝”相距不足千米,与金山店镇很近。
        黄贵宝村依山有林场,林场有许多桃树。记得读小学时一个桃子丰收的季节,村里一些小伙伴听说可以去那里摘桃吃,大家都半疑半信的。要知道看林人是很严厉的,还有大黑狗,多少次我们想进去玩,都没那个胆,只是在旁边采石厂的石堆上,远远地张望。越如此,那林子的诱惑力越大,所以这次我们人多壮了胆,急不可耐地跑了过去。但到后我们才知道,桃子已被摘光了,难怪可以“对外开放”。当然极少的桃子还是有的,不过挂在高处,很难摘到。许多小伙伴都往上爬,但终究鞭长莫及,只能望“桃”兴叹。我伸长脖子望了半天才发现了一个,于是立即往上爬,但突然有人把我拉了下来,并递给我一个大白桃——啊,那是我这辈子觉得最好吃的一个桃,皮薄肉厚,至今我仍然惦念着那里的大白桃呢!每当桃子上市,我总会想起它,会想起给桃的那位长者——一位孤独的守林人,若干年后在一间单间且孤立的小房子里走了,没留下一个子孙。
        诗人江雪就住在那里吗?就住在林场旁边的那个村子里吗?那是一个古老的村子,因为老,所以大,人口旺。听祖辈说我们陈调梅村的土地原本是黄贵宝村的,只因陈调梅在黄贵宝家打工时,做了女婿,帮岳父管理一大片土地。后来调梅夫人想帮夫君创独立的产业,偷改了契约,那片土地就成了现在的陈调梅村。黄贵宝告到县老爷那里,却有理说不清,拿出证据说,他们什么时候在那里开山劈地,还挖了九口水塘。于是县老爷准备带人来看。调梅公夫妇得知情况后,连夜带领子女将九口塘挖通连在了一起,当夜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九口塘灌满了水,变成了一口塘。第二天县老爷实地勘察,当即判黄贵宝败诉。贵宝长叹一声,只得作罢,天意难违啊!由此说来那黄贵宝算是我们的”外公”了,也许我们的身上还流着他的血呢。我小时候时去父亲工作的沙田煤矿,路过那里总要向那个村子望的,那些青砖灰瓦的房子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但我进贵宝村就只一次,而且只走了半个村。
        那是一年暑假,我想赚几个零花钱,于是批发了一箱冰棒,沿村叫卖。翻过一座铁路桥,走了一段机耕路,来到黄贵宝时已是正午。太阳很火辣,我汗流浃背,唇干舌燥。进村的当口有口小水塘,水都快干了,水底有着牛粪之类的物质,泛着黄锈,冒着热腾腾的臭气。“要是是满塘水就好,我起码可以洗把脸,消消热。”我边走边想,心里充满了失望。但我的目的是卖冰棒,顾不得许多了,继续前行。由于我那时胆子小,进了村,却叫不出来,只是往前走,希望碰见个人。不幸的是大热天的正午,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我便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这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花布褂的小女孩,很轻盈地从我身边走过。她看到有冰棒,似乎停了一下脚,问了价格就走。我本盼望着那小孩回家告诉大人,要钱买冰棒吃的。但她终究没有出来,象一只怕太阳晒的小蝴蝶,躲进了草丛。我再一次失望了。
       走到村口,我发现有口井,于是放下箱子,到井边蹲下捧水喝。这时一个穿着黑布褂的老太婆过来了,看她穿着黑布鞋的“三寸金莲”慢慢移动——我边喝水边侧身望,心中充满了渴望,毕竟在这里我的生意还没开张啊!那老太婆干瘪的嘴说话了:“自己卖冰棒,也舍不得吃一根,这个儿真节约。”我也不记得那水的滋味了,心中似乎有一种羞耻感,背起冰棒箱赶紧回家。
        那是我第一次卖冰棒,也是最后一次。冰棒只卖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快融化了,回到家就赶紧吃。妈妈说:“卖冰棒?都卖到自己肚子里了!”其实,做这事的初衷原本就是如此:买不完,吃完,赚不到钱就算了。
       关于黄贵宝,我的记忆就这些。哦,对了,我小学的一位数学老师,叫黄平贵,就是那个村的。我不记得他数学课讲了什么,但对他打人的记忆深刻。全校的小孩都怕他,在我们的印象中他比“刽子手”还可怕,满脸横肉,眼睛大大的。他打人的方法既“毒辣”且“层出不穷”,什么竹棍敲耳朵、手揪肚脐眼、夏天晒太阳、踮脚尖罚站等等,哪一样都别出心裁,与众不同,搞人又痛又难受,而且还不敢做声。记得有一次,我回家记了黄老师要求背的数学定律,第二天上课我想扬眉吐气一回,心里默念:“这次我记了,我不怕。阿米陀夫,菩萨保佑,点我上台吧。”菩萨还真灵,但并不保佑我。我在黑板上写字时太紧张,掉了两个字。我的天,那简直是灾难哪!我后悔极了:“昨天晚上大不该记的。哎,只能放学留下来听他慢慢折磨了。”
         嗨,诗人就住在那里吗?神秘的林子、诱人的大白桃、发臭的小池塘、蝴蝶般的小姑娘、裹脚的老太婆和严厉的数学老师——“黄瑰堡”,一个多么具有诗意的名字啊!但又有谁理解那里边的酸甜苦辣呢?
(注:金山店是湖北省黄石大冶市的一个镇)
湖北诗人江雪 简介:
原名(1971。10_)出生于湖北圻春。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专业毕业。1987年发表文学作品,同年开始学习西方绘画和中国书法。其诗歌、诗论和随笔作品散见于《长江文艺》、《人民文学》、《诗神》、《芳草》、《上海文学》、《诗歌报月刊》、《文学港》等国内外报刊杂志。作品多次在全国诗歌大赛中获奖。并被选入《1993四川.中国现代诗大展》、《20世纪世界蓍名华语青年诗人代表作选》、《中国后现代主义诗选》等选辑,出版有诗集《汉族的果园》(1993),另蓍有诗集《必死者的叙事曲》、随笔集《在水底思想》和长篇小说《左的生活》等。油画代表作品有《诗人之死》、《晚钟》《裸体系列》《湖中林》(均为友人收藏)1994年后因故被迫停笔。1998年初,与湖北先锋诗群共同创办民间先锋诗刊《声样》,任美编。2003年冬,再度写作,目前偏向小说和随笔的创作。
附诗人江雪文《游走在乡村的边缘》
[原创]游走在乡村的边缘

  破坏过去。
__博尔赫斯

他的脸从黑暗中隐现。一张
没有表情的脸。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
或它意味着什么。
__张曙光

一、

九七年的秋天,参加省作协的一个笔会,写过一首长诗叫《黄瑰堡》,被多家刊物刊载。在我居住的矿山边上有一个小村子,在我抒写的诗歌里就叫黄瑰堡。我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了四年。这个名字很美,被我诗意化了。从前,这个地方让我更多感到的是忧伤,是落寞,是无助。从一九八七年到现在,我一直在这个乡村的边缘游走。在那儿,我学会了写诗、画画,学会了失恋、抽烟、打牌,也学会了和街头青年一样,酒后在大街上晃来晃去。这一晃就是十六年,十六年啊。

有一年,省内几位诗人朋友要来我处采风。我硬着头皮答应了。我知道,这不是人呆的地方,怎么能让他们来玩呢?但是我心里想,他们既然要来,我就得让他们感受到我生活场景的“诗意”来。于是,我就对他们说,我蜗居的这个乡村就叫黄瑰堡,那儿有一古刹名曰“长春禅林寺”,有一座山名曰“太白山”,那儿还有基督教堂、窖白水库,有采石场,有废品收购站,还有地下河、地下水库等,而且这些地方被我解说得神秘兮兮。

诗人柳宗宣、高柳、哑君等在我的一番导游解说下,居然说:这正是诗人呆的地方,江雪有福了。我心里想,一处穷山恶水,我有什么福,觉得好笑。没想到,诗人柳宗宣回到潜江以后,不久就在《长江文艺》上发诗三首,其中一首就是写他的“黄瑰堡之行”,我看了以后,说不出的滋味,很感动。我生活的乡村在他的眼里简直成了“诗人之思”的源泉。朋友们走后,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们的话,突然觉得有些道理:黄瑰堡,是个好地方。映证了东坡的那句话:只缘身在此山中。多年后的今天,我对这个小镇的感受是:且爱且恨。 黄瑰堡,你这个该死的地方,给了我人生的失意,给了我生活的旨意,给了我生命的诗意。

一日,武汉诗人沉河从武汉给我打电话,听宗宣一说也很想来我处看看。我笑了笑,欢迎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后来,先后来过黄瑰堡的,就有本市诗人向天笑、黄虹燕、行为艺术家刘港顺,广州诗人江城,武汉诗人萧萧、哑君,潜江诗人柳宗宣,沙市诗人高柳,武汉青年作家黄春华、李府东等。

和我私交甚好的沉河君至今未来,只怕等到他来了,我是否还在黄瑰堡游走。现在,我真的该悄悄离开这个地方了。

二、

学生时代随家从江北乡村迁居到这个小镇上,转眼就是十六年,一个旧世纪结束了。现在,我也习惯像一些异乡人一样,把这个小镇称之为第二故乡。省内外一些诗人和画家朋友不少来过这个小镇,感受都很吃惊:这是一个富有传奇的小镇--“落难的诗人和饥饿艺术家生活在这里,是有福的。”这里的天空,就是阿尔的天空。这里的吊桥就是阿尔的吊桥。这里的麦地就是阿尔的麦地。这里的土豆就是阿尔的土豆。这里的饥饿就是阿尔的饥饿。这的社会就是阿尔的社会......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叫黄瑰堡的地方,我生活着,思想着,并且时刻在和一个幽灵对话、玩笑,坚守一个秘密,一个游戏规则。

个人的历史总是与其生活的场景密切相关的。我生活的黄瑰堡不可能是格林威治村,也不可能是当代的圆明园,也不是北京的东村,它仅仅是一个自然的村落。它将作为个体生活的见证融合到我个人的历史中。“这里埋葬着一位诗人”。这是昆德拉笔下的诗人雅罗米尔的母亲在他的墓上刻下的碑文。我时常记着这句话。我也记得保尔.策兰死于塞因河的那一年,我在中国的一个乡村出生了。黄瑰堡虽然不是我的出生地,但是我理性时代的栖居之地:一个被我重新命名的村落,一个潜在诗意的废墟。

是的,我渴望离开这个小镇。尽管生活在这里,痛并快乐着。我胎生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小镇--既开放又保守,既文明又野蛮的小镇,竟成了我现实生活中的主要场景。可它并没有真正接纳我这样一个外来者。瓦莱里说:“一切事物都是陌生的。当我们不想找某种事物的相似物,而是专注于它的内在本质时,一旦它停止发挥作用,人们会对它感到陌生。”不能认识自己朝夕相处的地方,注定是一个失败者。我天生载定就是一个怀旧者。我喜欢听到来自故乡的消息和声音。比如说:清水河公社的露天电影院拆了,上五松大队的礼堂拆了,从前当过保长的云德大叔死了,世春大叔珍藏半个世纪的古董被人偷了,少年时代的好伙伴建兵、永银如今在县城一带成了蒙面客,天才李自成在深圳当了官,姐姐在县城买了三室两厅的公寓房子......梅瑞狄斯说得好,“过去”是我们的母亲,并不是已经死亡的事物。我们的未来不断使她们出现在我们的记忆中。“你已经忘却的事物,常常会在你的梦中尖叫”。

黄瑰堡和中国大地上所有的城镇有相似的一面:妓女和土豆并存。那里的人们发现并认为,在贫乏的屋檐下,仅仅有土豆是远远不够的。或许,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既简单又丰富的现实主义生活。可是,作为一些“落难的的诗人”、“饥饿艺术家”,他们需要什么呢?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必须在妓女和土豆之间寻找另一种概念。我总记得,在我家迁到小镇不到三天,就看见一个疯乞丐,全身背满麻布袋子,在这个小镇上到处转悠。后来听父亲说,这个人从前是本地的一名大学生,文革期间爱上一女子,因政治原因得不到那女子而精神失常。三十年过去了,这个人还在这个小镇上游荡。这个世界变了,这个乞丐没变,身体健康,天天向上,没事一个人偷着乐。据说,那人一直没有走出过这个小镇。有时,我也在想,我和那疯子有本质上的区别吗?没有。甚至我感觉他比我还要健康,对生活更加充满信心,尽管他的脸的看上去黑巴巴的,衣服脏兮兮的。我喜欢看他的背影,因为他的背影会让我时常想到我们命运的方向。

我相信法国作家朱尔.勒纳尔的话:你若想在任何事物中寻找荒谬之处,一定能找到它。时隔十几年,我亲眼目睹的人和事,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类的灵魂和肉体就和那些魔方一样,可以变形、扭曲,也可以倔升。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在黄瑰堡我得到了友谊和爱。是生生不息的友谊和爱鼓舞着我在那儿生活下去,在那儿做着自己渺小的梦想。
[原创]黄瑰堡哀歌\作者 江雪
  1、
当我闭上眼睛,一场夜雾开始笼罩
我的身心。我终于看到,他们的人在个体的
黑暗中裸舞着
她们的美。虚妄而存在的美

关于理想的晕眩,并非消失,依然像这个时代的
幽灵,在我和他们的消解中存在
噢,他们:那些陌生的,让我未知的人类
和一群与我毗邻的死者有什么两样

当我 睁开眼睛,捧着这酒杯里
湖蓝的月亮,我才隐知,一个女人的思想
如同她裸露的那个时代,总在企图掩盖什么
她是谁,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背影,暗藏着遥远处的礁石......

2、
我开始了他的生涯,像田鼠一样
游离在这陌生的田野
我开始拥有了田鼠的生活
我说:飞吧。于是,一场初春的风暴
也开始进入
黄瑰堡。我感到忧郁,愤怒
刺伤了诗人的爱情,脆弱,天才的顽症
也开始占据他的生活,每一个质疑的细胞

或许,你在到来,她正离开
你在采摘抒情之冠,他却在埋葬
一段灵魂还活着的铁轨
而我需要的却是她的关怀:
被阉割的历史
被引诱的魔术师,充满阴谋与智力的面具

街道开始变得狭窄起来,并且扭曲
我看不到它的尽头:那高耸的教堂的塔尖
昨天:生活中的人与事常在这里与我擦肩而过
今天:他们却已烙上死亡的印迹
明天:他们的笑容和阴影又将在“他们”中呈现

3、
垂下头颅,向生活忏悔,有些荒唐可笑
人活着,为了证实
他的一个企图能奔跑多久
在死亡的前夕,他能说出,他的又一个企图--
关于他的记忆和情感
在大地上,在他们的行为中,反讽中
能存在多久;
他的某个隐喻,谁能发现......

学会忘却和宽容,已成为这个时代的
一种幸福。更隐秘的生活却是抵抗和悖逆
他们。所谓的获得者
已丧失了昨日的清贫和天真之歌

4、
在午夜的迷醉中,我的泪水浸染我的梦想
爱情,拥抱谁的爱情?
她是吗?
为何她就像一个旧时代的面孔
咧着虎牙对我笑:让我看清命运的前额?
又是谁,把生活的唾液,吐到我的脸上......

咀嚼着芒果的时刻,仰望这异乡的月亮
恰似婴儿时代的一个馅饼
因而我爱它
胜过了一条河流的两种历史
我更惊异于事物的破碎,与完满之间的妥协
一个人的颓废,与理想的媾合

当我离开一个驿站,我的眼神历经一次愉悦
或者一个亮点,在抵达我的暗房
仅仅一个亮点,足以照彻它的污垢和珠网

6、
有限度的爱欲,有限度的理念
都在随着内心的烟雾垂直上升:他们--
被命名为布景中几根红色的大理石柱

谁能发现那个秘密,谁将成为最悲哀的
目击者,我们--
一直在冷眼旁观,缺乏应有关于谎言的渗透力

他们在花园中心,跺着脚
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谁都会有失落身心的时刻,生活的砝码
是否减轻,真理却在玩弄把戏
于是--你们
也开始嘲笑这个午夜的“他者”和“自我”

(1995年写于蒲圻陆水湖)
[原创]自慰的时代(江雪旧作之二)
  自慰的时代 (1997年)


这个冬天,人们挤在屋子里,
谈着生活和金钱的魅力
一只耗子,一只被人类遗弃的耗子
困在铁皮屋顶上,它在干什么?
它在自慰,它在感受这个时代的破碎,冷暖和快感
这个时代的孤独和无助

沉默者就在他们中间,聆听着一些未知的思想
一些可笑的事故中的人的愤怒和叹息
一些人在酒醉之后,想着未来的事
一些人在想着这个时代的历史,哪些是属于他们的
又能给他们带来何种可怕的幸福和灾难

也许,我就是那只耗子.
但是,那只是我的外壳,我的内部是一只机器猫
耗子却是自由的,它有理想和情欲
这个时代,让我成了一种具有智慧的无机物
让我学会了如何去解构阴谋和秩序

是的,他们一直在谎言里奔跑
惧怕人类的耗子,避免了致命的忧伤和打击
但它闻到了自然的芳香,呼吸的节奏
它比人类更靠近唯美主义的悬崖
它的行为,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征象

耗子,今夜在哭泣.
它不知道,自慰的时代何时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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