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碎片

李抗

昨日的碎片

井
井是祖父传下来的一个陌生崎岖的概念，井上的月光一晾就是几百年，缺失诗人的阅读。井旁的梨树抱守着沉默，每一夜，井的梦中都有梨花开放。繁硕的花瓣在早晨落满井沿。没有鹅卵石的井注定要承受悲剧。
树
树没有忘记世界，世界把树忘了。树灰色的外衣，涂了一层祖父的眼光。树一直在等那些飞翔的鸟落地，落在树下。在树外，阳光和极小的风，一年一年狭窄的生长。树在等待中老了。
他
他是一位不太细心的保姆，在我的面前，常常打碎一摞一摞唐朝的花瓶，宋朝的碟子。他没有给大多数人什么，只是一声一声疾病的咳嗽。曾经他比太阳还高，是我风筝外的天空。现在，我的记忆累了，累成了一堆垃圾。但我还要不时地在我的肉里，翻检他埋下的铁块。
情人
你弯腰的时候，我捡到了你的黑发。我把你的侧影张贴于诗歌与美的额上。对你的每一次观察，都是对我的一种雕刻。
街
街容忍了乞者嘴角的唾液。街在冬天瘦成一根根肋骨。我的呼唤一点点接近街的心。街的保护人不是清洁工。街无法保护自己。我摇落了街的泪滴，我满天下奔跑，我在寻找一根钉子，我想钉住下落的街的衰老的影子。
历史
穿着衣服的历史，很难走得响响当当。给历史脱衣，不光是历史学家的责任。在大地裸露的皮肤上，光身前进的历史是一种壮美。历史的手臂举起酒杯，历史徘徊于花里花外。肥硕的历史常常阻碍后起者的脚步。瘦弱的历史如一把生锈的老剑，它恫吓人的脊骨。我给历史熬开了一锅药汤，并督促它喝下。
寒冷
寒冷是狼，躲在雪花的美丽羊皮里，一丁点一丁点的占领了这个世界。孩子们在雪地里玩耍，无意间撕开了一朵雪花，孩子们看见光着身子的寒冷，丑陋且可笑。孩子们把它挂在树枝做的绞刑架上，挂了一个中午，直到太阳把这个罪徒带走。
独裁
在他的大话里，空气死了一滩。我们坐在下面，并排着，象牙刷上的毛。有两个文字从黑板上掉下来，当众摔得支离破碎。这件事，好象谁都没看到，我们是一只一只被风吹翻的口袋。
灾民
我就是那一群从原古走来的灾民。我的肩上顶着七颗饥饿的星星，它们眨着眼睛，它们不想一颗一颗饿死。我说不出话来。我把脸埋进身后。一阵很小很小的风要把我们全体带走。
木头里的鸟
被雕刻在木头上的鸟，被雕在木头的肉里。我看到了一棵树的惊恐，我替一棵树大叫了两声。那只鸟振着翅飞起来，杀进空气，杀进空气的一半。我站在那儿，我的整个思想一刹就被一粒灰尘吞没。
它
时间的表皮被我的手指轻轻一拥就破了。我骑着过隙之马，跑过豌豆地。豌豆地里的鸟儿开着花，如被风敲开的耳门。我一边走一边寻找月亮，我忽然在自己的掌纹里听到了她尖细的叫声。我还没来得及救她，她就被豌豆吃去了一半。
小麦尸体
我举着十个燃烧的火把，十个自己的手指。去搜寻被时间喝光水的大碗。我从我们家的麻雀的眼光里出发，我钻进那眼光，死死抱住不放。我突然感到自己就是一棵被割倒的小麦，我在太阳照耀的天空下，发现自己的金色尸体。
信仰
庙里的和尚捧着一棵土豆，捧着自己的头颅，一步一步走向台阶。一群黑乌鸦在屋顶上蹲着，蹲在三月的深度里，默不作声。却有一只飞了起来，象一只大箭，漫步在庙上空的中午里。它已疲惫不堪，它好象驮住了唐朝，它不知该把唐朝放在哪一本经书的命令里。
水泥
水泥不是泥水。当小溪停止呼唤后，我从泥水里走向水泥。水泥是岩石的影子，水泥包含了坚硬的颜色。每天，我在水泥的骨里高声朗读。水泥里没有青禾和云天。我是拳头每天紧缩，额下的怒目烈火灼灼。
水泥也是灰黑的哭声，是孤狼眼角硬的一瞥。在水泥里，没有匍匐的姿态。
失败
刮来刮去的风在我的诗歌里受伤了。我磨破的手掌想种植一棵春天的树，想让它过早地捏紧阳光。可它捡到了冰的碎片，并忘记了把它扔弃。你说，它的温度很低，它只能和青蛙共同歌唱。我知道，是你的肥胖无法容忍它的瘦弱，你的丰满无法容忍他的残缺。
他
他攥不住时间，就象晚上攥不住自己的影子，他老了，他的思考也不再年轻。在他的诗句里，主谓宾远离主题。他是无法呼出的气，他在自己的喉管里盼望死里逃生。他老了，老成了一个悲观的哲学家。
清晨
清晨在饥饿里疲倦，一种声音如植物长满我的双眼。那颗大的月亮光着膀子干了一夜的活。
东楼西楼的距离，散着些草的影子，人的叹息。清洁工的衣服，是一些偷袭者黎明撤退的旗帜。清晨是清水的晨。我端着满满一盆清水，不知走向何方。
漂泊
豆子在沉默中熟了。我远离了兄弟的酒席，漂泊他乡。我无法带走他们的面庞和熟稔的动作，我在便宜的旅店，伏拜家乡的天空。孤独的乌鸦在天空中飞，乌鸦象飞在石头里。
她
每个早晨都悬挂在鸟苏醒的嘴角，她的脚步便一声接一声响在竹板桥上。在颤悠悠的脊背上，我的沉睡把她的腰压弯了。她手背上的皱纹越来越粗她再也无法走在那个蹦跳着的春天了。
孤独
击伤了我的手指和前额。。不是我不想躲避，我想一头在大地上撞出火星，我想双脚游离地面，我想踏空而行。

fanmask

比较符合我们大厅斑竹们胃口，诗歌发到这了可惜了。

非我

比你的分行诗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