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屏小说《一颗烟》

沈秋寒

    去锦州的火车是固定的，613次，早晨九点一刻发车，下午四点到达。我在很多年前就熟悉这一切了。金州，普兰店，瓦房店，中午十二点可以到大石桥，沿路都是山，没有几条河，偶然看见一个水洼也就是个水洼而已。四月桃花已经谢了，麦子却还多半没有长出，辽东的山大部分是花岗岩，不长草，什么也不长。唯一的景致，我是说唯一可以称做景致的，就是车厢里塞得满满的人。大多是五一放假结束，准备返校的学生。他们年轻，有朝气，大声喊叫，并且笑着。
    四年以前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或许比他们更善于叫嚷。但是今天，天气不好，云很密，我在担心下雨。下雨的话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计划周全，老郑的那份报表我没弄完，他会在明天下午六点来找我，下个星期要交费用，我的钱不多了，这次去参加二哥的婚礼给多少合适啊？还要在锦州住一晚上。就在站前找个地儿吧，明早是八点半的火车，下午三点就回大连了。先去把小月的事情处理一下。四点回家。两个小时够了吧？老郑拿走东西就去找猛子吃饭。晚上10点把他对付完，然后去和乌鸦看杰杰的夜场。一点钟可以回家吧？开始做正人君子，不，应该说是开始装正人君子，写一首诗或者一个短篇小说。
    几点睡觉啊？难道又要一个通宵？现在我就困着呢。尤其旁边的女孩子，一看见她我就想到床了。她穿的真好，黑色的低胸短袖上衣，半透明的，若隐若现里面精致的文胸。她在看一本英文原版书，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我真希望劳伦斯那些精辟的观点能让她想要现在就找个情人。可是她低下头捧着书合上了眼睛。
   
    是的，她很美，在她这样闭着眼睛的时候我又一次确定了这个想法。并且因为她埋下头，我透过那些微微散乱的头发看清了她洁白的皮肤和一只挂在胸前的吊坠，一个银色的裸体天使。这样的吊坠本身对男人就已经构成了相当的诱惑，何况我还一直盯着她红色的文胸。就是当我不眨眼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抬起头了，正好撞上我的目光，我都没有来得及往回收，居然还盯着她的胸。她却没有注意到，坐起来继续看书，只是稍微挺了一挺。是的，她很美。
    我甚至开始庆幸自己今天坐在这里，甚至开始期望这列火车就能这么一直开下去，开不到终点。然后马上我就知道我的想法很幼稚了。不是说这个女孩子会和我怎样或者不会怎样，而是我快结婚了，一个快要结婚的男人偶尔越轨也许还可以接受，但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即使她再漂亮，坐一辈子火车，并冒着她随时可能变老的风险，就显得得不偿失了。
    那个女孩子依然挺着胸，只是长时间的看书使她已经很疲劳，在桌子的边缘，她采用了一种合理的姿势以缓解这样的疲劳，但是从我的角度看去，这样的姿势却是分明在勾引我，然后她成45度转身，一个女子的丰满和玲珑就彻底展现出来。我在想如果这是一间单独的包房就好了，或者我再年轻一点就可以更大胆而不用担心被人骂做老不正经。我开始羡慕那些吵吵闹闹的孩子们，如果我在他们的年龄，一定会猴急的。
    那女孩完全没有注意我的想法，看来是被手里的书吸引了，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这本书我是在17岁时读的，记得当时里面并没有太多露骨的描写，所以就没有看完。她能够这么入迷，实在是令我佩服的。看来女人和男人的耐心是有着巨大差别的。
    她的胸有时会忽然起伏，好象承受着巨大的刺激或者感动，甚至有时她的脸颊也会有一点潮红。那时侯她会拿起一支笔，迅速写字，放下笔时她会顺手碰一下自己的肩，既而手滑下去，在胸前稍做停留，或者隔着衣服去摸一下那个赤裸的天使。当她每次采取那样的动作，我就会想到抬起她的脸，吻一下，然后抱紧她……
    我甚至恨不得变成她胸前的吊坠，过去沐浴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的胸口仍旧轻微地起伏。我于是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枚吊坠是属于谁的，或者它也是谁变成的？这个问题一出现，我就开始泄气了，而且头疼，越来越疼，直到开始口渴。我记得火车上的水很贵，还不好，都是假冒伪劣产品，上学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火车上买水。但是现在，我恐怕虐待谁也不会虐待自己了。没有人对自己好，就一定要自己对自己好。这已经成为近年来我的生活准则。
    喝过水以后，我的情绪好多了，平稳，安逸，甚至想快点到锦州，看看多年不见的二哥
和从未谋面的嫂子。她仍旧在看书，并且间或地写字。现在的女孩子已经很少有戴镜架的了，但是她却依然戴着，显示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我回到最初的感慨上，她很美，真的。
    这个女孩是我一直喜欢的类型。短发，微有棱角的脸形，明亮的眼睛，看起来不是那种恬静淡然的，甚至透着一股野性，但是很美，凹凸有致的身材。我又忍不住去张望她胸前的吊坠。银色的物质光华呈亮，天使雕刻得很细致，伸出来一只手，朝向我……
    我却真的看见她的手了，在我眼前晃动。立刻闭上眼睛，我毫不忧郁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她捏着我的鼻子，很轻的声音，“我知道你没睡，别装了。”
    她的声音在我心里一颤，不是很甜，却象有一层薄纱抚过。朦胧的，恍惚之间，那种似有还无的微微的一颤，我就睁开了眼，象只无助的做错事的猫。她没有生气，微笑着。
    “你有烟吗？”她说。
    我就得了圣旨一样在背包里一顿乱翻，所幸还好，一盒七星。这样的烟通常是女士的专爱，我也拿得出手。
    “陪我抽颗烟吧。”她的话没有任何企图，好象我们认识了多年，她就理所当然地要我陪她抽根烟，聊聊天。唯一我记住的一个别扭的字眼，就是她说“一颗烟”。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我，”她的坦白没有让我有丝毫的惊慌，“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你穿得满严实的。”我实话实说。
    “你要是敢看见什么，我就咬死你。我是属狗的。”
    “哦。我属耗子。”
    两点三刻，火车进盘锦站。她伸出一只手，“我到站了。谢谢你的烟。”
    她的这个动作让我很熟悉，又很模糊，不记得什么地方见过，印象那么深刻。可是等她走下火车时，侧对着我，似乎有意似乎无意地俯下身整理裙子，那枚一直贴在她胸前的天使就又和我面对了，伸出一只手。
    女孩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朝我笑了一笑。
    “我看见天使了。”我指指自己的胸前。她的笑就顿在那里。
    火车开动。她走得很快，很快就从眼前后退，直到消失。
    我走回车厢，她的书和笔还放在桌子上。翻开扉页，是一串数字和一个很女人的名字，孟小倩。名字后面是一个地址。
    我把书合上，按照原先的样子放回桌子上，等着那个女孩会来取走。
    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倒计时。一个小时以后我就可以到达锦州。
                                                          2004，05，04

冰

那个女孩不会来取回...
))))))))))))))))))))))))

疲惫的影子

天使那美丽的诱惑……
一种艳遇，在你枯燥的旅途里洒落些暖昧的香气……

lingli

你要是敢看见什么，我就咬死你。我是属狗的。”
“哦。我属耗子。”
有趣的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