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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紫禁烟花在 2005/04/12 08:54pm 第 1 次编辑]
下工了,秦俑没心思吃饭.好长时间都没有家里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真真个急死个人那.听一起来的工友说,外面的街上有好多的电话,买一张什么卡就能打的.他决定今天晚上偷偷跑出去给村书记家一个电话,问问家中的情况,再给秦椒捎个话,说自己在这里的一切都好着,别老惦记着,照顾好家中的爹娘和儿子.
打来这里的那天算起,秦俑几乎没有出去过,除了偶尔坐着拉砖的拖拉机从大街上穿过.但那时候他总把帽檐拉的很低,怕被人认出来,尽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可能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还是像个小孩子,很害羞,怕丢脸.从工地的围墙上翻出来,秦俑觉得自己像个做贼的.
对面是一个日本人开的百货商城,他不识字,听工友说叫做什么伊滕洋华堂的,很别扭的一个名字.前几天不知道为了什么,好多人在这里集会,情绪都很激动,喊了老半天的话.他是外地人,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只是边做工边远远地看.下午的时候还发生了骚乱.人群中挤进了几个高中女生,给人们发了传单还喊了号子.不一会又来了几个男生,也是学生模样.看了一会女生的举动,竟跑到工地来把散落的砖头捡拾了许多.他不想多事,那天晚上走的时候秦椒一再叮嘱,到外面自己多操心,人生地疏,不象咱本乡田地,遇到事情要多想想.他没管,他想一定是日本人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中国人是从来不乱起哄的.后来就看见那日人好好的洋堂门面被砸了个稀八烂,里面的人再不敢出来,反锁了大门像老鼠一样躲在里面.他觉得眼睛过瘾,心里痛快,自己也想扔.这时候来了好多警察,他赶忙收回目光像没事人似的做起了活.
今晚对面的洋堂很冷清,看不见一丝的灯火,听不见喧闹的声音.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里每天都灯火辉煌,人进人出,像家乡赶集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日本人的地方有这么多的国人喜欢进去,而且是看起来很有知识和钱的国人.
出了这个繁华的路段,秦俑找了好久,都没找见工友说的那种电话.他没敢走远,怕迷了路.说老实话,这城市他觉得就像个大迷宫,人多车多路更多,看的他直头晕,再说还是晚上.家乡就不一样,家乡的山头多,每户人家占一座,你走山路,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儿,只能唱野谣解闷.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空旷,不觉得寂寞,在那样的天地里一个人自由,想看哪儿看哪儿,想走哪儿走哪儿,想起唱啥就唱啥,没人管,自在的很那.城市里可不一样,车多得穿不到对面,人多的看不到天尽头,楼多的把眼睛都挤肿了,路多的他都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东西南北分不清那.
没办法,找不到电话,连卖那个小卡的商店都看不见一个.大的商场他只在门前徘徊,看看橱柜里的衣服,再摸摸自己沾满了白灰水泥砖屑的裤子,尽管听见门口俊俊的姑娘"请进';';的声音,他还是"落荒而逃';';.当然也不是逃跑,他怕被别人看穿,只是紧一步满一步地走,目光看着前方,头尽量地仰平.他不想低头糟践了自己,可是一到城市,他就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被侮辱了.他不曾憎恨城市,有什么理由那?人家城市也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城里人也不是就能坐着吃饭的,也要流汗流血的.只是人家底子好,知识多,走的快罢了.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好好念书,过早地扛起了锄头.他想,确实是这样的,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的.但他又喜欢现在的生活,因为他有幸福的家,有爹有娘有儿子,还有一个很爱他的秦椒..乡下人能这样,他很是满足了.
这样想来想去,他又不那么着急着给家里电话了.现在是大好的春天呀,他想,这个时候的家乡应该已经开了满地的花,杨柳枝也泛绿了.河水涨起的岸边,是一地金黄流动的油彩花,招摇飞舞的蜂蝶穿梭其间.旁边是他和心上人一起劳作过的桃花地,现在的日子里,秦椒也一定每天都去摘花.累了就坐在桃花树下揩额头上的花香.有鸟儿飞过他要抬起头给我捎口信的,说爹娘身体好,说猪儿又下崽了,说二大伯下地了,二大婶在做午饭,说上学的孩子要回家了,还要悄悄的说他想死我了.秦俑心中慢慢泛起了层层春水,,高兴了,像孩子似的两手插在裤兜里走走跳跳,箍起嘴吹起了小声的口哨.他多想在这个时候和路过得人说说心里话,告诉他们村前村后的油菜花,桃花地里的俊婆姨,还有儿子午睡时憨实的样儿.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真想说啊,又怕一露嘴被识穿外乡人的身份,算了算了,自己偷着乐乐.
明天还要上工那,赶紧偷偷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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