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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故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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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31 01: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广州故事(连载)
文/刀歹
1、想去看海
文/刀歹
      好长一段时间,我想去看海。
      想去看海的那段时间,胡子疯长着,脸就从下巴开始荒芜了。Z,你真的不应该把我的剃须刀丢掉的。你知道我没恨过你什么,这次我却着实恨你了。你干嘛丢了我的剃须刀呢?
      Z,上个月,阿敏她视我为知己了。她常上我这里来,上楼时她用的力比别人大,老远就把楼梯弄得很响。我说她,你要轻一点,她也不听。总是抽了我的烟,就讲她的故事。可是,Z,她的故事真的好旧。像一件童年的棉袄,拿出来晒秋天的太阳。院子里的气味都不好了。我就总要打断她,笑她,或者叫她唱歌我听。她的歌唱得好极了,那年她唱“阿莲”,唱哭了一些人,而Z,你哭得最响最久了。以至后来大家就干脆叫你阿莲了。我也开始叫你阿莲了。你其实是那么喜欢别人叫你阿莲的。那些日子大家都那么幸福。
      末了。Z,阿敏总是讲完了她的故事,就烟头一灭,起身就走。高跟鞋嘟嘟地那么响地下楼去了。我就知道阿敏也是有些荒芜了。我就对她说,敏,你很荒芜哩。她哭,突然就哭了。哭得牙齿咯咯得响,竟把小小的下嘴唇咬了一个洞。出血的时候我慌了。
      Z,我真想去看看海了。想去看海的那几天,我老是闷头走在街上。阿敏在附近叫我,她站在一朵红红地太阳伞下,她笑。我问她笑什么呀?她说你没梳头发。又说你没刮胡子。我就懒得理她,转身回家。她却也跟着我回家了。我叫她在沙发上坐,倒水给她喝,把风扇对着她吹,裙子就贴在她的身上了,身上有点胖,有汗。我就告诉她我想去看海,她竟惊叫了,脸腾得红了。她说她正在想哩你怎么也在想哩太好了太好了。嘴巴迅速地蹦着一些大惊小怪的词。我就注意了一下她的嘴唇,那咬破的地方毕竟颜色不同。可是,Z,那天我们太高兴了,喝了洒。可是阿敏和我一样,是不胜酒力的。喝一点点,脸就布一样红了。再喝,话就开始不着边际了。却又故意要喝得很多,终于又哭又闹、抱、亲嘴、在地上滚、扒裤子。醒来时,阿敏默默地给我洗了头,用刀子刮了脸,刮不断的就用手拔。我就特别想听她唱歌,她就唱了,“阿莲”,可这一次,她唱得并不好,很难听,我就叫别唱了,她还唱,我就冲她喊了一声,她一迟疑,哭了。
      Z,你别笑。其实那天我比较开心的。没多久,去看海的日子也定下来了。我打电话告诉阿敏,她就匆匆地从天河那边赶过来,我们去买了一些东西,去东站买了火车票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出发。在车上阿敏老是剥桔子给我吃。
      我问她:“你看过海吗?”
      她说:“没有,你呢?”
      我说:“也没有。”
      她说:“那么你怎么突然想去看海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么你呢?”
      她说:“让我想一想吧。”
     于是她闭起眼睛想了很久很久,我以为她睡着了,碰她,她却说别急还要再想想。就让她想吧,我索性去看窗外,窗外的树拼命地倒拼命地倒,我知道火车跑得好快。
2005、5、25 广州
2、有关阿莲
      Z。那天当你的身影在门口一晃,我就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当时我躺在床上,盯天花板,眼睛出奇地安静。直到天黑了很久,我才下楼。在街上转,脚下有云。嘴巴那么干燥的,划一根火柴,火焰就要从口里喷出来了。后来我就转身去了“乐陶陶”。以前去过的,和朋友。而这些事情,Z,你是不知道的,阿敏也不知道。我跟老板娘说,我找阿莲。她就带一个姑娘来了。二十多岁,也漂亮。
      我说:“你叫阿莲?”
      她说:“是啊,你不是认识我吗?”
      我说:“不认识。”
      她说:“不认识还找人家,你真缺德。”
      包厢里的灯暗暗的。阿莲开始说些温柔的话,调皮,慢慢调情。我说什么这么香的。她说是口红。我说口红又不香。她说不信?不信你闻。嘴唇就放在我的鼻子下了,有点厚。亲我。我就抱她,抓乳房。
     可是,Z。我们从海边回来后,我开始忘掉一些事情,阿敏也一样的。Z。我们高兴哩。谈未来。我说敏,你是我家的人了。她反对。我说生小子还跟我姓哩。她就说那生女儿呢?生女儿就跟我姓。争。我同意了。她又问我打算叫他们什么呢?我说小子叫太阳,女儿就叫月亮,早想好了。她就冲我笑半天。又看见猫在地上打个滚,又笑半天。那猫就老打滚,这死猫,我拿脚去踩它。它却嗖地上了对面的墙,蹲着,晒太阳。
      秋天的太阳比春天好,更淡些。阿敏穿好看的衣服上街,不停地摆一只手,一只手弯在我腰的位置。就发现我的皮带很硬。她说皮带很硬。我说旧了。她就说我买根新的给你吧。后来,买皮带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傍晚。我们去中山大学的路上,她拉我去了一家超市,皮带是在二楼买的。108块。我说贵了。她说不贵,它软,你摸,那么软的不贵。又跟我争,我生气了。服务员就笑。Z。她和你不同,如果是你,你不会跟我争,最多跟服务员争一下,就算了。我就泄气般想你了,Z。你还在广州么?或者回赣东北的家去了吧?
      看海回来这段时间,阿敏又老是唱歌,东一段西一段。做饭的时候唱,在卫生间唱,不和我说话的时候唱。唱得好听极了。Z。屋里又像你在时一样有生机了。我天天梳头,天天刮胡子。阿莲天天抹口红。她抹口红的时候我瞧她,她发现了,问我瞧什么呀?我就傻笑。她就拿口红来抹我,我躲。躲不过就干脆放倒了她。大清早的,阿敏猫一样叫。
       可是,Z,那天我突然叫她,却叫错了,叫做阿莲了,我老以为是你的。她就似笑非笑地看我很久,那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早上。树上的鸟叫几声,飞走了。可是,Z,我又叫错了。阿敏一下就从被窝里拱出来了,把被子掀到地上。摔杯子,哭。骂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他妈的。地上到处都是玻璃,闪光。我就不敢下床。好几天,我都在哄阿敏开心。终于哄好了,牵她的手在小南街散步。(待续)
2005、05、26。广州
3、三个人一个床
    Z。阿敏开始要听一些我们的事情了。不讲。她就赌气,一赌气就回天河去,老打电话不来。我就讲简单一点,可她的耳朵总是抓住了我省略的东西,闹,不依不饶。后来我想讲实话吧,全讲,编故事太矛盾。可是萍的事情也讲么?讲的。Z。你要原谅我。Z,我有时候讲得很投入的,可是有时候就讲得很不耐烦。阿敏又老拿长刺的问题缠我。
    她问:“三个人睡一张床吗?”
    我说:“对。”
    她问:“哪个睡中间呢?”
    我说:“开始是Z,后来是我,后来是萍。”
    她就终于明白了,噢噢地掐我,有时候吵架。这段时间,广州的夜也变得奇怪了。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很短。床头的灯,灯罩扣着。粉红色的,有点暗。阿敏拉我的手枕头,枕久了,又酸又麻。我要抽出来,不肯。我说那么换一只手吧。答应了。我就睡到她的另一边去。睡着了。
    Z。你说你小瞧萍了。我也是哩。她动不动说和某某在小天鹅开房。还动不动描述她过去男友的那东西,又小又短,像烟屁股样的。说完,笑,指我手里的烟。她说得那么好的,谁都相信是真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全是假的。而Z,你却猜对了。我衣服上的那小点血是萍的。当时她哭得好凶,叫痛。眼泪流到脸上,头发上,我的身上。Z。很快你就回来了。你回来时,萍看电视,和你说话,换频道,一副没事的样子。可是我的心却跳得有点高。以至削苹果的时候,皮削得好厚,一愣一愣的刀痕,那么深的。我削一个给萍,又削一个给你。萍接果子的时候对我说谢谢,Z,那一刻,我有点崩溃般地爱上萍了。下半夜,我的手越过你的身子,去抓萍的手,她还没有睡着。拿我的手指在手里玩。
    Z。我不会讲白话的那段时间,总爱听你和别人讲,我老是跟在你身边听,多半听不懂。那时,我很为这个城市的语言焦急。这时候,你就带萍回来了。萍叫你姐,叫我哥。时不时地叫。她像鸟儿一样快活。我也开始喜欢家里多了一个人的日子。没事就跟萍学说白话。我坐在沙发的一头,她坐在另一头。她讲一句,我讲一句。可是我发音不准,老不准。笑得要死。
    那时你却好忙的。早出晚归,晚上洗衣服,刷碗,崔我冲凉,帮萍铺好沙发。完了上床,叫我别脸对脸的,嫌我呼吸太重。我就拿背对你,赌气。你又贴着我,手弯到我的肚子上来。半天不说话。
    你突然问我:“萍好吗?”
    我说:“好。”
    又问:“我俩哪个好一些?”
    我说:“你好。”
    老说老说,我的睡意浓浓的一下沉下来了。可是萍在开卫生间的门,唬了一下猫。我又清醒了。你没说话了,手在动。我就转过身,抱你,说一个词。你照旧捶我两下,说你这下流的东西。我就爬到你身上去了,你的肚皮比我凉一些。灭了灯,席子嚓嚓地响半个小时。
    可是,Z,阿敏要知道的是,三个人怎么就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而具体的细节我记不清了,我说好像那是一个共同的阴谋,三个人私下里都动了点心思。这样说却过不了关的,我答应阿敏一定好好回忆,讲清楚。哄她睡下了。
    Z,那一年,你和萍看《还珠格格》,都看得好起劲。吃饭的时候都在讲小燕子的故事。而那一年,大街小巷都在唱的歌是《心太软》。可是很多人唱走了调。(待续)
2005、05、27。广州
4、台哥
      台哥卖掉了一些画。那天请我们喝酒。
      Z。台哥比谁都能喝,可总喝醉。喝醉了,当阿敏的面捅我刀子。说我,你对得起z吗?啊?兄弟。我瞧不起你。阿敏就拿眼睛看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理他们,吃菜。小莉就和阿敏说她准备买什么,她们谈那东西的款式,性能,好不好看。两个女人老说话。吃完了,阿敏叫我走。回去的路上讲台哥的坏话。说到那幅画,阿敏就说台哥不是好人。
    那幅画,台哥画的是一个女人,每个手指都戴一个戒指;项链比和尚的念珠要粗;耳环和头发一起被风吹动了,往后飘,神情也飘;衣服一件也没穿,乳房特别大,乳头却好小好小,几乎看不见。
    回家后我问阿敏:“你说像谁?”
    她说:“不知道。不像小莉。”
    我说:“倒有点像你的。”
    她骂我:“他妈的放屁!”
    我就指她一个地方,强调一下。她就找衣架子打人。我就出去了。外面的太阳灼人。
    傍晚,我和阿敏在小南街散步的时候,去买西瓜。阿敏挑的时候可认真了。一个一个敲,敲得卖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终于挑中了一个。8斤。我的手有伤,她提。两只手换来换去的,手臂给拉长了,像猿。我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有这么重哩。她怀疑。我说鲁迅说的七斤嫂,意思就是她嫁了一个生出来时七斤重的老公。她有点信了。问我生时几斤?我说不知道。就猜。猜来猜去的,一路在笑。后来,她一下开窍了,不提,抱。就感叹,原来抱比提轻松多了。骂自己笨。她就很高兴了。Z。我也高兴哩。晚上做梦。
    Z。那时我也常做梦。那时萍去夜总会坐台,带走萍的是另一个女人。我不认识。那时我到处打听萍,找她,找不到。那时我失业了,晚上回来得很晚。你就天天为我伤心,劝我。Z。那时我脾气很大,后来老想一个很古怪的问题。想找一个洞,没事就钻一钻,钻累了就不出来,把洞口堵了。埋在里面。Z。晚上我就做梦了。梦见和萍做爱,萍的小腹上开着好几个口子。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后来看见有一个流出黄色的液体来,像菜籽油。那个靠边一点儿。我就以为是它了,进去。进去的却是我的头——初中时候,头闷在水里,游过一条河去。乌鸦在岸边的树上叫,生蛋。Z。我醒了,你没有睡着。你说我在梦里哭,叫萍。我不做声,拿手去扳你的脸,摸到了你冰凉的泪水。
    Z。台哥那天在我身上捅下的刀口,开始发炎了。化脓。这件事,阿敏也知道了。(待续)
2005、05、28。广州
 楼主| 发表于 2005-5-31 0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故事(连载)

《广州故事》就只跟在这里了。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05-5-31 0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故事(连载)

《广州故事》之五
文/刀歹
5、打人
    阿敏的烟抽得有点凶了。劝她,跟她解释女人的肺如何脆弱。她不听。可是Z,我也一样抽得凶的。满屋子的烟。那天台哥和小莉来玩,台哥倒没事,小莉怕醺,站在外面不进来。我不喜欢女人抽烟,我也不喜欢怕烟的女人。台哥开玩笑说,他若不戒烟,这辈子怕是别想亲到小莉的嘴了。小莉在边上,静静的,笑得有点甜。我想,阿敏爱和我亲嘴,是因为她也抽烟,两个嘴都一个味吧。但是Z,你是不抽烟的,你却也爱和我亲嘴哩。亲多了,你说你的嘴里辣,后来舌尖上就起了火泡。烂掉了。
    其实台哥不喝酒的时候,很有礼貌,话也讲得俏皮。不过俏皮的话多半是针对小莉来的。小莉还小,小女孩。什么没盐没醋的话也能让她笑半天。阿敏就跟我说过,瞧,小莉那傻样。台哥叫阿敏老弟嫂,他以前也是这样叫你的。只是阿敏不像你那样别扭,台哥这样叫,她就这样答应了,爽快一点。而我叫她老婆,她就叫我老公,慢慢叫惯了,公共场合也这样叫。有些人就笑话我们。
    阿敏问我:“你叫Z什么?发前。”
    我说:“叫名字。”
    她就推我一下说:“骗鬼去。”
    Z,自从台哥上次喝醉了,说我对不起你这些话之后,阿敏变得有点敏感了。回来晚了,要问一些问题。怕你就在不远,我去和你幽会了。她在担心一件事,怕哪一天你就突然回来了。而这件事却正好发生在我的梦里了。她竟好像知道的。她从床上坐起来抽烟,抽一口,把烟屁股塞我嘴里来。我不抽,她不依我,又塞。我就也坐起来,点一支。她就得意了。
    她说:“说说话吧”
    我说:“说什么?”
    她说:“说Z。”
    我就恼她,我说别整天没完没了,好不好?你不累吧?我累。我的声音大了点。她就嘟得一声把烟头栽在烟灰缸里了。缩下去,睡。过一会,我碰她,叫她,她不做声。我就灭了灯。也睡。猫在客厅弄翻什么了,响一下。
    Z。你走的那天,我去乐陶陶找了阿莲。后来老去。有时候阿莲不在,就找别人,比如小月和阿花。后来阿莲和阿花打架了,阿莲说阿花不讲义气。不久,阿花就离开了乐陶陶,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从此我再不和别人一起了,只找阿莲。阿莲每次都说她爱我,软绵绵的情话说几个小时。Z。有一次,阿莲给我钱。800块。我不要。她就拿脚踢我,问我嫌脏是吧?我就收下了,塞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当时,我几乎身无分文了。
    Z。我和阿莲在一起时,也想萍。我一想到萍也正在某一个地方,做着和阿莲一样的事情,说一样的话时,我的心就一阵一阵抽搐。痛。Z。自从萍走后,我却见过她一次。那天我去天河找阿敏,在天河城附近,我看见萍和另外两个女孩走在一起。她挎一个黄色的包,发型变了一下,染成浅红色。我追上去,想叫她,可我没叫。我跟踪了她们。她们拐几个弯,进了一家歌舞厅。进去后就消失了,我转来转去地找。终于在一间包厢里找到了。里面人很多,音乐好吵。我站在门口大声叫萍。萍显然吓了一跳,要站起来,却被身边的一个男人按住了。我就过去,拖她。很多人就围过来,问我想干嘛?我没理他们,只是拖萍。可是萍像是有点不认识我的,表情怪怪的。这时我觉得有一阵风,立刻,一条腿 就哗地扫过我的头。哐地,我倒在地上了。然后,无数只脚,踩我的脸和胸。失去知觉的一刹,我只感到脚板好宽阔,像石头一样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床上。雪白的被子和墙,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很安静。我以为萍在,她却不在。Z。我知道,我是永远失去萍了。那一年,是灰白色的,没有形状。
发表于 2017-7-1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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