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市母

紫禁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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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市井女人们来说，街头巷尾就是她们交流的好地方。谁家有什么新鲜的事儿，哪儿抢劫了，哪儿杀人了，哪家的生儿添丁了，都让她们津津乐道半天。对于我们这些上班族呢，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翻看报纸和倒水喝茶中度过的办公室女性，扎堆闲聊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谁的新衣多少钱，谁的发型怎么好看，谁的老公又提拔了，谁家的儿女考研出国了，以及哪个市领导或者科局领导又泡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于本单位员工的扎堆闲聊，领导是深恶痛绝的，一再在大会小会上严正声明，不许扎堆。扎堆容易说三道四，飞短流长，不利于单位的团结，容易涣散斗志。其实，用我们这些小职员的阴暗心理来分析的话，领导是怕我们没事扎堆时把本单位，本领导班子一些不该说的话越说越明，越传越广。而且，前任领导就是在单位一干眼睛雪亮、嘴巴贼长的群众的举报下身陷囹圄的。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想说话时，也会有人挑动起说话的神经与参与的欲望。这不，今天的审读报告刚刚搁笔，正在椅子上转动脖子，陈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将手里拎着的包随手放在自己的的桌上，端起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口水，眼神神秘地看着我，说道：“小玉，你说今天稀奇不稀奇——”我天生的好奇心马上就被调动起来了，正坐在电脑前与QQ好友聊得火热的小江笑着也将转椅转了过来，面朝我们，一幅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姐其实比我和小江大了许多，她女儿正在考研了，她也老是叫嚷着说要内退，但是我们都喜欢把她喊年轻一点，再说，哪个女人不愿意人家说自己年轻呢？有时候穿了新衣服新裤子来，我和小江都刻意围绕着她的穿着打扮讨论半天，让她有一种被我们包围与尊敬的感觉。
     陈姐端着茶杯，并不坐下来，先看看小江，接着又将视线转到我身上，开口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刚才到宣传部去，和肖主任（宣传部办公室主任，女，和陈姐年轻相仿）几个聊了一下天，我的妈呀，她们说的全是什么呀？我不说你们绝对想象不出来。说是刘慧丽和李市长好上了。据刘慧丽的好友透露，说是和刘慧丽逛街时，刘的手机响了，刘接了后，却把来电号码给好友看，并一脸不屑地说：“真是，你看老李，只要有时间就要打个电话来，也不怕人家烦！” 看看，人家多大的本事啊，把市长都泡了，还嫌市长烦了她！听得那好友不敢说一句话。宣传部那帮女人还传，说刘慧丽在家里打麻将，也是手机来电话了，她一接，娇声娇气地说：“哎呀，老李，我在打麻将呀，没时间。。。。。。”一桌麻友心知肚明，第二天，这花边新闻就飞出了市委大院。
     “这女人真笨！”小江插了一句。“人家是生怕人知道了，她却是生怕人家不知道。”
     陈姐接了小江的话：“她才不怕人知道呢，她老公都被她气走了。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她老公到新疆支边去了，就是去年走的那批。现在呀，在那个熟悉的圈子里，人们背地里都叫她市母呢！”
     陈姐带回了这么好的新闻，我再也不能沉默了，何况，陈姐也一定在等待我的捧场呢。虽然不好意思，我还是开了口：“市母？这称号不错。不过这刘慧丽是什么人呀，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现在轮到陈姐和小江吃惊了：“不会吧，每天早晨上班时从我们单位门口走过的那个女人呀！老是胳膊上挎着个包，慢慢地走。头发经常是盘在脑后的。。。。。”她们一句一句地补充着，我还是一脸茫然。陈姐说，刘慧丽以前是市委办机要室的，后来调任办公室当纪委书记，本来是不合程序的，但是听说李市长在常委会议上说了句“小刘她要求搞这个位置”，于是刘慧丽就到了这个位置，成了市委办公室的班子成员。
     哇，真厉害！我一点儿也不相信那个年约五十、看上去朴实厚道的李厚民市长也会玩起情人！也会在任用干部的时候任人唯亲，且是网开一面为情人！在我的感觉中，女人做情人的，除了必要的心计和手腕外，她令人垂涎的美丽和勾魂摄魄的风情应该是不可或缺的。这个情人的身份，让我对刘慧丽倍加关注起来。小江说：“你只要早晨早些来上班，守在门口就可以看到她。”呵呵，我倒不至于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刘慧丽守株待兔吧。万一看到的是一个不怎么出众的平庸女人，我不是对情人这个暧昧的词汇一点好的感觉都没有了？
     到年底了，单位的一桩事情必须和市委办公室的人联系，领导把这活儿交给我去办。翻开本市内部电话通讯录，我意外地发现与我对口接洽的人竟然是刘慧丽，一丝莫名的兴奋让我马上拨动了她的电话，呵呵，本人要亲自和市长的情人过一下招。
     电话被人接通了，我赶紧谄媚地问候了一声：“是刘书记吗？”。
     听到电话里一个干涩的女中音没睡醒似地回答了一声：“是我，你是谁？”
     我一听正是素不相识的刘慧丽，并不在意她的声音不悦耳，马上自报家门自我介绍了，接着又说一个什么样的事情要到市委办去办，听说去年是经刘书记的手办的，所以今年先和刘书记联系一下，再具体过去办理。。。。。。
     还没等我谦卑地叙述完，电话里那女人的声音竟然粗暴地打断我：“这个事情呀，这个事情今年不是我管了，已经让别人去管了。” 听这口气已经不容我再询问今年是哪位大姐大哥在负责了，她已经在噼里啪拉地教训我起来：“喂，你这同志干工作怎么能这样呀？办事不亲自上门来能办好？光打电话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提醒你，你这种投机取巧的作风是不行的。。。。。”
     虽然是在路上打电话，身边并没有认识我的人，但是这电话里自以为是的声音与我似乎能看得到的那张居高临下的嘴脸，让我的脸瞬间就红了。在这个年代，还有人会如此教训人？变态呀！我一边骂着变态，一边还是含羞饮辱地嗫嚅了几声“是是是”，关掉了电话。
     他妈的什么市母，让我恶心不已，我再也没有兴趣想去研究她，瞻仰她的丰仪了！办事是光明正大的事，我深知，——正正经经在仕途上混的人，一到了相关的地位了，为人处事都谨小慎微，对我们这等小办事员都是客客气气，礼贤下士的。于是我坦然地找到市委办公室秘书长的办公室，说明来意，在他热情周密的安排下，办妥了相关的事宜。
     日子在我们日复一日的上班的琐碎与扎堆的无聊中流逝，没有激情，没有惊喜，有的只是世俗的庸常与无奈。这一天下午下班时，和小江一起走出了单位的大门，夕阳的余辉中，恰好一辆黑色的皇冠停在了路边，年轻的小司机殷勤地弯着腰，疾步跑到后面打开车门，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三十六七的女人昂着头矜持地走下车来。小江碰了碰我的胳膊，低声说：“玉姐，这就是刘慧丽！
     头脑里马上涌现出当初她电话中颐指气使对我的羞辱，于是，我以一个陌生人的眼光放肆地打量起她来。中等高的身材不能说窈窕，最多只谈得上匀称而已。一张色素沉积的南瓜脸，泛着黯淡虚浮的光，以致于差点找不到她线条窄细的双眼了。塌鼻子蠢乎乎地趴在脸的中央，没有一点贵人之气；没有血色的嘴巴翻着，一点也不优雅，反倒是让人有些恶心。她就那么昂着头，朝我和小江这边过来。我知道她是下班回家的。我的视线随着她的走动继续观察她。哦，被风吹乱的头发怎么会是枯黄如草，她难道还会没有时间上美容美发店去打理？心里不禁为可怜的老市长悲哀起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也会让他视为尤物，让人呼之为市母？真是，我市200万勤劳、善良、纯朴的人民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转眼到了腊月了，外地工作的同学一个一个地回来，或者来人来访，或者电话短信，或者婚或者嫁，一时间我忙得不亦乐乎。高中同学黄也回来了，打来电话说是腊月二十八在美旺大酒店举行婚宴，让我到时候携全家光临。当然是一口答应了。这些晚婚的同学都是先立业后成家的榜样，不像我，儿子都七岁了，上小学二年级了。黄年纪虽轻，但是已经在中央一重要部门工作，上次回家省亲时市委书记和市长亲自陪同回过乡下老家，真可谓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几个男同学私下时议论：“市长和黄家已经结成亲戚了。”言语之间，对黄无不艳羡。
     腊月二十八，天寒地冻，冷风如刀，阴冷的天空飘落着冬日的小雨，这丝毫不影响一帮人到中年的同学们拖儿带女赴宴的热情。在毕业十二年之后，最大范围内的高中同学的聚会在黄的婚宴上开始。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在大店内穿梭嘻闹，时尚漂亮的女生们正拉着家常，英俊潇洒的男生们斗着地主的打着麻将，也有几位同样在京工作的同学紧张地排练着结婚仪式上的搞笑片段。美旺大酒店喜庆的气氛因为我们这帮同学的到来而更加热闹，却因为几桌不同寻常的客人而锦上添花——我看到有一桌上的客人是黄所在乡镇的镇委书记、镇长、宣传委员等人，还有一桌是一些科局的领导，还有一桌，却是本市的父母官大人，李市长和一些市委副书记等。看来主婚人非李市长莫属了。我不禁暗暗为黄同学婚宴的档次之高而欣慰。
     正在翘首四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宴席间晃动，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市母！她来干什么？她有必要来吗？她不可能是黄同学的好友，那么她代表的市委市政府的哪个部门？市委办公室的纪委书记应该和黄没有官场上的应酬来往吧？唯一的解释，即这次赴宴，她就是以市母的身份出现的！
     是的，她不仅是以市母身份出现的，由于李厚民是主婚人，她一定是以早已预备好的主妇的身份出现的。我仔细地打量她，穿着一件中长的黑色羊绒大衣，一条浅灰色的直筒长裤，倒是把身材衬托得比较匀称了。左手臂弯里挽着一个咖啡色的坤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那张涂抹了白色脂粉的脸上正堆满甜蜜，盈盈地笑向所经过的宴席的官员。在内心里，我不禁菀尔一笑，在这民间婚庆的大堂里，他们终于敢成双成对地出现，而可怜的刘慧丽，在这些恨不得争先恐后巴结她的官员面前，终于可以肆意地招摇一回，享受一下短暂的虚荣，让一直蛰伏着的欲望扬眉吐气一回！
     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终究是可怜的动物，然而一想起她在电话中以一种领导者的身份对我指手划脚，我心里始终是耿耿于怀的。我想，作为一个社会的人，不管你到了哪个档次，不管你是以什么手段到达何种高度，你都不能忘了本。而刘慧丽，就像一盆被园艺师精心莳弄过后移栽于漂亮花盆的时令花草，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也许是路边一棵普通的狗尾巴草，或者是花园里本来准备除掉的一株野花，而且也没想到自己喧嚣之后只会默默枯萎并凋谢的命运！
     春节之后，陈姐就没再来上班，逝者如斯夫，这次是真的内退了。小江也在武汉找到了一个新的工作，开始了崭新的打工生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走得好，前途一片光明。原来的办公室，剩下了我一人，工作之外，跑跑腿，然后看报、喝茶、走动、扩胸运动、踢腿运动、女声独唱。。。。。。与谁扎堆？欲与谁聊？落寞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街上的流行色，也会想想那些式样简洁却花色张扬的吊带裙，想想那些涂着鲜艳丹蒄的灵巧蔓妙的指尖，然后，在键盘上开始漫无边际的敲打。。。。。。                 

红山

呵呵，才女的小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怎一个好字了得。

星星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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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痛快，写得深刻。让人思索。
不红也得红了：）

雨珠儿

生活中的实实在在。点点滴滴都记叙着生活的本质！！
朴实真实，感受生活。
问好花花，杠上又开花了。

雨珠儿

心情文字，生活中的点滴，固上，只因生活点点滴滴，琐琐碎碎。

升霞

烟花手笔一动,妙趣横生,,,,问候,,

无哲

明天细看：）

若即若离花

欣赏了.))

紫禁烟花

谢谢楼上各位朋友拨冗而来。。问好啦！

无哲

细节上没有加入激烈冲突的构思．
情节上叙述过多，也就是＂我＂的主观看法过多，应该把想法放在场景中＼情节中出现．
作为小说，还要多磨磨：）
是为建议．

紫禁烟花

无哲：老将点评，就是不一样！感谢直言！

无哲

小说是以情节吸引人，让细节生动化，少生议论，注重过程：）

紫禁烟花

记在心里了，多谢：）

红山

呵呵，这是无哲兄具体点评小说，ok！一样出色。

雨儿

花JJ的文笔就是了得，跟魔鬼GG有得一拼，哈哈~~问好花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