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纪念

北溟

                                
                             纪念
如果再不写些文字纪念舅公，我想，心将逐渐地把他忘却，连梦里也休想见到他了。
舅公生前嗜酒如命，酒能助兴，也能乱性，舅公的死由酒直接造成，五年前临近清明的某个夜晚，他喝醉了酒，一跤摔于村外的石桥下，脑袋开花，殷红的血足足流了一个夜晚；第二天黎明才被人发现，而他已去了天国很长一段路程。
我想，时至五年后的今日，他已在天堂享受无限的幸福，去天国的路再远再长，五年总该走到。舅公是个彻底的好人，我想，死后不至于进地狱。
但昨夜的噩梦究竟使我怀疑起“末日审判”来，梦里我见到舅公衣衫褴褛，满脸苦痛，还不断呻吟着，只是看不清他周围，一片黑暗笼罩了他。
于是我更加怀念起他，不愿噩梦的负担永远地压着我。舅公是个彻底的好人，我不信他死后会进地狱。梦却无情击打着我的灵魂，因为，梦不会永远都是虚无。
现世的苦痛和哀伤深深折磨了他一生，他仅能借酒消愁，借酒消除心中的愤懑，冲淡世态的炎凉与势利。
为什么为善、忠厚、淳朴屡遭轻视、白眼？为什么淳朴善良总难留存世间？
在我印象里，他的笑容最灿烂，最亲切。每年正月初二，总是早早地站在村口，欢迎我们这些小辈们，每人一个“红纸包”，然后带着我们走进他狭小简陋阴暗的家；家虽黑了点小了点，却充满温馨和祝福，煮熟的鸡蛋，各色糕饼茶点，舅公一边替我们沏茶，一边说，“也没准备什么，快拿去吃，走了这么长的路，肯定又累又饿了。”
这时舅婆才出来，或许他们的儿子才刚刚起床。我对舅婆没有多大印象，她耳聋，为人处事执拗而呆板，她信耶苏，有一年差点把我们赶出来，原因是我们将祭奠外太公、太婆的香火带进屋里，说，耶苏不信这一套，并且大怒，骂我们在亵渎圣灵。
舅公的儿子，就是我的表叔，本来聪明能干勤劳，只是三十多岁还未成家，生活就过得懒散、随便起来，跟人赌博，酗酒，在我念大学时，完全变成另外一种人，曾今我痛心不已。我想，如今的农村，像表叔一样的人很多，他们悲惨的遭遇，一方面预示了人类生存的艰难，信念流失，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个社会的不公与炎凉。
一个夏天的傍晚，舅婆跑了很多路，来到我家，说，她被表叔打了，她非常哀伤，骂表叔如何不孝，懒惰，蛮横。我的确看见了她眼角的伤痕。
而此时舅公身处异地，住在一座茂密森林的小屋里，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这么多年的奔波与挣扎，他似乎看破了红尘，远离家，与树为友，与山为邻。
父亲奔进森林告诉他此消息时，舅公重重地叹了口气，“明日，我回去一趟。”
自此以后，舅公的酒喝得更多。每次来我家，非喝得烂醉如泥不可，父亲劝他别喝那么多，半醉的他还会骂父亲不孝，气量狭窄，连酒也不让喝。此时，唯有奶奶能够说他几句，而舅公只是低头沉默，任凭奶奶数落。
我在远离故乡求学的第二年，传来舅公去世的消息，父亲给我的信中，只说舅公因喝醉酒从石桥上跌落而死。具体细节至今也未弄清，问及父亲与大伯，他们沉默无语，大概不愿透露某些令他们痛心与后悔的事吧。
我们弟兄三人参加了他的葬礼。
那是个阴暗凄惨的日子，春雨夹着料峭春风，冷得我们直打颤。无论站着，坐着，总是看见远山那片荒凉凄切的风景，舅公将葬于那山上。据说，那里风水好，向阳背风，干燥，可以俯瞰整座村庄。我却无论如何看不出它的风水好在哪里，只是无限哀伤和惆怅溢满心头，舅公将化作一掊黄土，我再也看不见他亲切的微笑，和蔼的身影。但愿他能成为山的永久的一部分，岿然屹立于我心里。
舅公的葬礼非常冷清，因为他不幸死于异乡，仅能在村外搭个草棚，灵柩放在草棚下，没有资格放在家族祠堂里。出葬的头天晚上，雨越下越大；临时搭建的草棚滴答滴答漏着雨，而他麻木的儿子，无动于衷地站着，没有哭泣与哀伤，只是草草地举行了一番仪式，就返回祠堂吃葬宴了。
这是多么的孤独与不幸啊！现在只剩下他，在承受风雨的侵蚀，孤独的折磨。或许他已经习惯这种寂寞与孤独，但难道其他人也习惯了他的这种寂寞与孤独？
那些日子，我从未看到舅婆的身影。她没有来参加，也不会参加葬礼。她的心早已被上帝、主召了去，只留下躯体这座空壳在世间飘荡。我想她更不幸、更孤独、更需要人们的关怀与同情。
第二日，一群人送舅公上山，没有哭泣与哀伤，我是其中之一，我默默地走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泥土逐渐将他淹没。
                                                     

升霞

真情的文字纪念着已逝的亲情.伤感....祝福多多 ,,

梦隅

沉重的情感，寄寓着某种不平，谋篇和构思合理．不过有些地方承接略显生硬不自然，如：而此时舅公身处异地，住在一座茂密森林的小屋里，过着．．．与上文没有过渡，显得唐突．自此以后．．．．任凭奶奶数落．这一段人物交待不是很清晰．问好，浅见．

囚雪

惟有真情最难抑啊！
看到你的文章，让我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问好

驿路

无限感怀

北溟

下面引用由梦隅在 2005/07/11 08:51pm 发表的内容：
沉重的情感，寄寓着某种不平，谋篇和构思合理．不过有些地方承接略显生硬不自然，如：而此时舅公身处异地，住在一座茂密森林的小屋里，过着．．．与上文没有过渡，显得唐突．自此以后．．．．任凭奶奶数落．这一 ...

舅公身处异地是说，舅公不在家里，常年在外。我家离舅公家有三十里地，舅公由父亲介绍在我们村当护林员，工资不高。舅公常到我家来……
    扯远了……，谢你的细心阅读。

铁手柔情

岁月悠悠，真情无限。
问好。

泽润

   应重一重，大家再砍，看是否可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