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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哈罗在 2005/08/15 05:59pm 第 1 次编辑]
(一)
七月带来了夏天,顺便也施舍了一点时间给我.困在学校已久的我,如鱼得水,拧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归途.从学校到车站,就是蜗牛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然而我一早到达那里,却已是人满为患.那天的人啊!!多得就跟头顶上带刺的光线似的,挤成了一道缝.我的左胳膊差点长到右腿上,右腿差点就跟嘴唇来个热吻.幸好我蹲马桶似的砸着沉沉的旅行包,那股汹涌的人流才没把我冲走.
钻进售票厅的时候,我身上的肥肉早已被灰尘代替.眼前看不见窗口,只看得见无数的人头,在热浪中晃左晃右,刹那间头屑纷飞,象极故乡三月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漫天遍野.空气中满是难得一闻的味道,狐臭,汗味,脚丫子,三雄争霸!对厅里每个角落实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张湿巾来捂住口鼻啊!不说湿巾,袜子也行!!!当我爬到售票窗口时,我才知道红军的长征是多么的不容易.只可惜,善良的我只是一相情愿,窗里的阿姨,拿不出车票来换我拽着的钱.在这个缺钱又缺票的时刻,我该何去何从呢??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而这个世界的味道依然气焰嚣张.
无计可施啊!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温度骑着噪声,把大厅当作了练马场,我的面前飞沙走石,鬼哭狼嚎."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无奈的掉过头.正当我欲越过人群逃之夭夭时,一只枯柴似的手掐住了我,无奈我浑身汗透,那手居然没掐个稳当.我警觉的回过头,并下意识的捅了捅兜里的钞票.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我仿佛看到了中世纪的油画.一幅活生生的油画在面前飘来飘去的.他的头上水土流失相当严重,稍微几棵小树苗,也耷拉着身子,垂垂欲掉,象是三岁儿童挂在鼻上的粘涕,一双死鱼眼睛,不知被谁镀了一层膜,那眼珠一撇,便扯得肌肤重重叠叠,看来岁月在那几道壕沟里,打了不少的胜仗啊!
"你抓我干啥子??"我用尽力气拍着被他的手触摸过的部位.
"小伙子,你...你回家哇??你家是不是在XX??"油画的嘴角被脸颊抽起.
我心生狐疑,"咋嘛?想咋嘛?"顿时,盘算着几种可能.
(一,GAY,喜欢皮厚肉嫩,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我刚好样样齐全,但我绝对宁死不屈.
二,拐卖儿童的,我已经年逾2旬,没多少开发价值.
三,小偷,东西完好无损,而且没哪个贼在事情败露后还呆着不动的.)
以上三种猜想都被自己一一否决,我更加感觉来者不善.只可惜自己眼力尚浅,看不穿那层镀过的膜.
"嘿嘿...!莫紧张嘛!看你焉兮兮的,肯定是没买到票咯??"油画得意忘形,露出蒙娜丽沙的微笑,大有一番"世间笑我太朦胧,我叹世界看不穿"的气势.
我恍然大悟,"莫非,你就是传说中无孔不入的黄牛党??"此刻的我,承认自己是一只饿昏头的鱼,但对于钓钩上的诱饵,也得试探性的接触接触.
油画被我逗得手舞足蹈,引得四周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屏住了即将缺堤而出的气息.
"我说小兄弟,有点常识嘛!最近打得这么严,我作驴作马也不作牛啊!你想,我要是垄断了票生意,车站不喝西北风吗?那时候再给我扣上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啊!......"油画苦口婆心的絮叨着,那几根小树苗有序的在他额头上打着擦边球,一双加膜眼睛突然发亮,炯炯有神."再说了,我都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图这点黑心钱哦?小伙子是学生吧?有素质的年轻人哦!我这个文盲,咋骗得到你知识分子嘛?....."油画继续摇头晃脑,晃得我表上的分针都转过了几圈.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呆在这个郁闷的环境中,能够凭借仅仅的一点唾沫滋润,发一番宏观大论,这确实是一种本事.我笃定此人是有备而来.
"打住打住,大爷!那究竟咋嘛?我可要赶时间哦,要扯悬龙门阵,也找个好地方嘛!你不口干我还遭不住呢!"我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身后候车的行人已经换了几拨.
"这样的,早想告诉你,你又怀疑,只好解释哈嘛,今天是客流高峰期,去XX的票别说今天,老几天就被人订完了,我有架面包车,坐5个人不成问题,之前都找到了4个人了,还差个就可以走,你还是回XX的嘛!刚合适,5个人伙起包架车,省事又省时,划得着得很嘛!钱嘛!你放心,绝对地道哈!"
我托腮略思,这确实是一个没办法的办法了,能够赶回家,受点苦又何妨,就算是垫车皮,也认了!"好!"我答得很干脆,心甘情愿的咽下了这坨饵.接着便尾随油画,挤出了车站.
车站外面也囤积着人,象是灶台上洒倒的米.油画的面包车靠在站门口一侧的大树阴下,果真有4个参差不齐的身影在前方蠕动.
越走越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辆面包车.这面包车也真够面包的了,大热天的,似乎水分加得特少,干憋憋的,象块顽石.它瘫倒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也许是营养不良,其身上的皮正在慢慢的蜕化,那血糊糊的斑点,从上爬到下.我心生失望,可惜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挪动双腿.
那4个人见油画到了,便聚集了过来.是2男2女,其中有一对情侣.再热的天,那两口子也偎得绑紧,肌肤仿佛被融化成了一体,一个弯腰,另一个也跟着弯,一个喝水另一个也跟着喝水,甚至打哈欠也是同步的.我不由想起"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老话.剩下的一男一女,互相应该不认识.那男的一直蹲在马路边抽烟,从他黑黝黝的脸和长满茧的手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个农民.那女的染着一头金发,年龄应与我相差无几,一件白底青花纹的T-SHIRT套上一条粉红色的紧身裤,看起来很是时髦.她依在树根上喝着饮料,差不多会用眼角瞟我几下,并附上一副妩媚的笑容,露出一排玲珑雪白的牙齿.直教我内心忐忑,却又魂不守舍,而热至此时,惟独佳人倩笑方显凉意.
油画开始跟我们谈价钱,我们听了报价很是吃惊.足足比车票高出了百分之十,那农民首先愤怒了,咧着满嘴黄牙,指天掇地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我看见他右手上的青筋突起,那屁股后的扁担杆子也蠢蠢欲动.那两口子,也面露不满,却仍然相拥相牵,女的在男的怀里撒娇,男的来不及讲价钱,花言巧语哄着女的.我和金发妹妹四目相对,都没启齿,似乎谁也不想主动破坏彼此之间这种暧昧的气氛.是的!我在欣赏她.但我打赌她也是.
憨厚的农民还是斗不过奸诈的商人,价钱最终还是被油画一口咬定.我们都默默接受了,不说话.只有那农民还嘀咕着,并鄙夷而怨恨的看了我们几眼.
进了车厢里,才真是受尽煎熬!如坐针毡,又似泡蒸笼.油画和农民两冤家却一起坐上了驾驶席,享受着电风扇的爱抚.油画递给农民一根烟,并帮他点着了火,两个男人便若无其事的拉起了家常.第2排,自然让给了那两个如胶似漆的肉体了.自始至终,我没看见那女的把头从那男的胸口中抬起过.我和金发妹妹坐在了最后一排,但是是最闷的地方,窗户甚至都打不开.我一上车,便汗如雨下,她也是,汗水顺溜而下,打湿了她的衣衫,一对含蓄的乳峰若隐若现,跃跃欲出.撩得我心猿意马,坐立难安.不过,这燥热的气氛,多少缓解了我的紧张,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车好不容易才开动了,不知是油画故意使然,还是面包车大梦初醒.总之有风灌进来了,一丝丝凉意破窗而入,爽得前后左右的人都呻吟不已(但我不确定第2排那两口子是否为此而呻吟).凉快下来了,我的注意力又开始跑马了,汗水凝固,却引得口水直流.我只得与她言及左右,而刻意回避胡思乱想.此招甚是见效,从而在一路尘土与漫天热浪的相互搀扶之下,我竟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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