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纳兰寻欢

《在人间》

5岁，多好的年龄呀
他穿过马路，他要去婆婆家

在一辆汽车车轮下，他的生命
在一瞬间，停止

打工的父母从外地赶回，一连几天
静静地，一言不发

午夜
星河涌动


《在人间》


姑爷爷被他儿子打死后
出于礼性
我们仍去上祭
沿途青山秀水
到达时
天已经黑了
姑妈见到我们
猛然蹲在树下抽泣
上香时
头磕得最欢的
是5岁的侄儿
席间
见几位美艳少妇


《在人间》

她13岁结婚
15岁再婚
17岁时
2岁的女儿
被大自己20岁的丈夫
以2万元的价格
不知卖往何方
现在
她和父亲、继母
都在做皮肉生意


《在人间》


姨妈住院后
表弟来电
要我帮他贷款
我抓狂了一天
妻子向她姑父借了一万块
母亲很欣慰
二弟提醒
钱要亲手交给表妹
同事说换肾是小事
没什么大不了
我得抽空去医院看看


《在人间》


我们去参加她的葬礼
我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说过她的事迹
中途有车迷了路
最后20公里，一路扬尘
没有一粒是她的


《在人间》

行道树披着薄薄的雾
几个农民工哆嗦着
东倒西歪，酒气扑鼻
猜拳声快要被寒风冻住


女人站在取款机旁，一副等人的样子


他紧紧衣领，继续走


暮色慢慢笼罩，高楼渐渐模糊


《在人间》


火热的午后，什么也懒得干
去听太阳爆裂的声音
在松树下
一只匆匆赶路的蚂蚁，稍作停留
刚好被一滴掉落的松脂
粘住


《癞子瘸子胖子》


癞子大眼睛灰鼻子
瘸子最能动脑子
胖子全是坏心眼子


前不久胖子出车祸死了，我回去参加葬礼
癞子过来搭讪，瘸子
不知嫁往何方


《“背箩”》

工地的阴影下
老“背箩”沉沉入睡
身子弓着
一只手搭在小“背箩”上


天不能再蓝了
云不能再白了
下班的人
水一样流过


大学校园里
一对恋人摆pose的样子
像极了“背箩”入睡的样子


《岔路口》


这个老人
总是固执地
将贩卖的青菜
摆在车道上
我有时喝斥她
有时满腹悲怆


农民工的潮水
聚了又散
散了又聚


入夜
风迅速合拢
一如既往地吹



《父亲的解放帽》

在六盘水市人民医院，看见父亲的解放帽戴在
陌生人头上。突然想起
从我出生到立业、成家，到有了孩子
父亲的解放帽，一直戴着
仿佛他戴着，我就会放下手中无用的书本
回到田间，手扶犁头， 鞭抽牛
仿佛他只要戴着，他被煤井塌方打断的腰杆，就会在某一瞬间
直起来


《火焰》


12岁那年
随父亲到烧锌厂打工
常常累到虚脱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
在深山醒来
看那些幽蓝的火焰
静静矗立
支撑着整个夜空



《七月半》


七月半的月亮
燃点最低
颜色最红
都是小孩子没有见过的


他们欢呼雀跃
他们故作虔诚
他们匆匆散去
他们持有人世最好的态度


《方士》


酒桌上
他红光满面
说起自己的豪车
腾云驾雾的
说到房子的座向
主人马上递上香烟
云雾更浓了
他说妈的
明年把儿子调公务员算了
这时候云雾散了
他成了一个火热的太阳
照着满桌的星星




《人性》


十四岁时
到县城看电影《黑太阳731》
天黑后回家
经过一片树林
树枝像一只只血淋淋的手
夜风凉飕飕地透体而入
我强迫自己靠近再靠近
以确认那就是一根根树枝
这让我落下病根
当我怀疑人们的时候
总是强迫自己靠近再靠近
以确认那就是一个个人

快快.

写了人间的疾苦，也写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纳兰寻欢晚上好！

纳兰寻欢

快快. 发表于 2017-11-14 21:23
写了人间的疾苦，也写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纳兰寻欢晚上好！

快快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