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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故事》(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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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2 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广州故事》(1——21)
广州故事(长篇)
1、想去看海
      好长一段时间,我想去看海。
      想去看海的那段时间,胡子疯长着,脸就从下巴开始荒芜了。Z,你真的不应该把我的剃须刀丢掉的。你知道我没恨过你什么,这次我却着实恨你了。你干嘛丢了我的剃须刀呢?
      Z,上个月,阿敏她又视我为知己了。她常上我这里来,上楼时她用的力比别人大,老远就把楼梯弄得很响。我说她,你要轻一点,她也不听。总是抽了我的烟,就讲她的故事。可是,Z,她的故事真的好旧。像一件童年的棉袄,拿出来晒秋天的太阳弄坏了院子里的气味。我就小小的下嘴唇咬了一个洞。出血的时候我慌了。
      Z,我真想去看看海了。想去看海的那几天,我老是闷头走在街上。阿敏在附近叫我,她站在一朵红红地太阳伞下,她笑。我问她笑什么呀?她说你没梳头发。又说你没刮胡子。我就懒得理她,转身回家。她却也跟着我回家了。我叫她在沙发上坐,倒水给她喝,把风扇对着她吹,裙子就贴在她的身上了,身上有点胖,有汗。我就告诉她我想去看海,她竟惊叫了,脸腾得红了。她说她正在想哩你怎么也在想哩太好了太好了。嘴巴迅速地蹦着一些大惊小怪的词。我就注意了一下她的嘴唇,那咬破的地方毕竟颜色不同。可是,Z,那天我们太高兴了,喝了洒。可是阿敏和我一样,是不胜酒力的。喝一点点,脸就布一样红了。再喝,话就开始不着边际了。却又故意要喝得很多,终于又哭又闹、抱、亲嘴、在地上滚、扒裤子。醒来时,阿敏默默地给我洗了头,用刀子刮了脸,刮不断的就用手拔。我就特别想听她唱歌,她就唱了,《阿莲》,可这一次,她唱得并不好,很难听。我就叫别唱了,她还唱,我就冲她喊了一声。她一迟疑,哭了。
      Z,你别笑。其实那天我比较开心的。没多久,去看海的日子也定下来了。我打电话告诉阿敏,她就匆匆地从天河那边赶过来,我们去买了一些东西,去东站买了火车票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出发。在车上阿敏老是剥桔子给我吃。
      “你看过海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
      “那么你怎么突然想去看海呢?”
      “我也不知道。那么你呢?”
      “让我想一想吧。”
     于是她闭起眼睛想了很久很久,我以为她睡着了,碰她,她却说别急还要再想想。就让她想吧,我索性去看窗外,窗外的树拼命地倒拼命地倒,我知道火车跑得好快。
2、有关阿莲
      Z。那天当你的身影在门口一晃,我就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当时我躺在床上,盯天花板,眼睛出奇地安静。直到天黑了很久,我才下楼。在街上转,脚下有云。嘴巴那么干燥的,划一根火柴,火焰就要从口里喷出来了。后来我就转身去了“乐陶陶”。以前去过的,和朋友。而这些事情,Z,你是不知道的,阿敏也不知道。我跟老板娘说,我找阿莲。她就带一个姑娘来了。二十多岁,也漂亮。
      “你叫阿莲?”
      “是啊,你不是认识我吗?”
      “不认识。”
      “不认识还找人家,你真缺德。”
      包厢里的灯暗暗的。阿莲开始说些温柔的话,调皮,慢慢调情。什么这么香的。她说是口红。我说口红又不香。她说不信?不信你闻。嘴唇就放在我的鼻子下了,有点厚。亲我。我就抱她,抓乳房。
     可是,Z。我们从海边回来后,我开始忘掉一些事情,阿敏也一样的。Z。我们高兴哩。谈未来。我说敏,你是我家的人了。她反对。我说生小子还跟我姓哩。她就说那生女儿呢?生女儿就跟她姓。争。我同意了。她又问我打算叫他们什么呢?我说小子叫太阳,女儿就叫月亮,早想好了。她就冲我笑半天。又看见猫在地上打个滚,又笑半天。那猫就老打滚,这死猫,我拿脚去踩它。它却嗖地上了对面的墙,蹲着,晒太阳。
      秋天的太阳比春天好,更淡些。阿敏穿好看的衣服上街,不停地摆一只手,一只手弯在我腰的位置。就发现我的皮带很硬。她说皮带很硬。我说旧了。她就说买根新的给你吧。后来,买皮带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傍晚。我们去中山大学的路上,她拉我去了一家超市,皮带是在二楼买的。108块。我说贵了。她说不贵,它软,摸,那么软的不贵。又跟我争,我生气了。服务员就笑。Z。她和你不同,如果是你,你不会跟我争,最多跟服务员争一下,就算了。我就泄气般想你了,Z。你还在广州么?或者回赣东北的家去了吧?
      看海回来这段时间,阿敏又老是唱歌了,东一段西一段。做饭的时候唱,在卫生间唱,不和我说话的时候唱。唱得好听极了。Z。屋里又像你在时一样有生机了。我天天梳头,天天刮胡子。阿敏天天抹口红。她抹口红的时候我死死瞧她,她发现了,问我瞧什么呀?我就傻笑。她就拿口红来抹我,我躲。躲不过就干脆放倒了她。大清早的,阿敏猫一样叫。
       可是,Z,那天我突然叫她,却叫错了,叫做阿莲了,我老以为是你的。她就似笑非笑地看我很久,那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早上。树上的鸟叫几声,飞走了。可是,Z,我又叫错了。阿敏一下就从被窝里拱出来了,把被子掀到地上。摔杯子,哭。骂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他妈的。地上到处都是玻璃,闪光。我就不敢下床。
    好几天,我都在哄阿敏开心。终于哄好了,牵她的手在小南街散步。
3、三个人一个床
    Z。阿敏开始要听一些我们的事情了。不讲。她就赌气,一赌气就回天河去,老打电话不来。我就讲简单一点,可她的耳朵总是抓住了我省略的东西,闹,不依不饶。后来我想讲实话吧,全讲,编故事太矛盾。可是萍的事情也讲么?讲的。Z。你要原谅我。我有时候讲得很投入的,可是有时候就讲得很不耐烦。
    “三个人睡一张床吗?”
    “对。”
    “哪个睡中间呢?”
    “开始是Z,后来是我,后来是萍。”
    阿敏就终于明白了,噢噢地掐我,有时候吵架。这段时间,广州的夜也变得奇怪了,长长短短的。床头的灯,灯罩扣着。粉红色的,有点暗。阿敏拉我的手枕头,枕久了,又酸又麻。我要抽出来,不肯。我说那么换一只手吧。答应了。我就睡到她的另一边去。睡着了。
    Z。你说你小瞧萍了。我也是哩。她动不动说和某某在小天鹅开房。还动不动描述她过去男友的那东西,又小又短,像烟屁股样的。说完,笑,指我手里的烟。她说得那么好的,谁都相信是真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全是假的。而Z,你却猜对了。我衣服上的那小点血是萍的。当时她哭得好凶,叫痛。眼泪流到脸上,头发上,我的身上。夜色就一下潮湿起来了。
    可是Z。很快你就回来了。你回来时,萍看电视,和你说话,换频道,一副没事的样子。可是我的心却跳得有点高,以至削苹果的时候,皮削得好厚,一愣一愣的刀痕,那么深。我削一个给萍,又削一个给你。萍接果子的时候对我说谢谢,Z,那一刻,我有点崩溃般地爱上萍了。下半夜,我的手越过你的身子,去抓萍的手,她还没有睡着,拿我的手指在手里玩。
    我不会讲白话的那段时间,总爱听你和别人讲,我老是跟在你身边听,多半听不懂。那时,我很为这个城市的语言焦急。这时候,你就带萍回来了。萍叫你姐,叫我哥。时不时地叫。她像鸟儿一样快活。我也开始喜欢家里多了一个人的日子。没事就跟萍学说白话。我坐在沙发的一头,她坐在另一头。她讲一句,我讲一句。可是我发音不准,老不准。笑得要死。
    那时你却好忙的。早出晚归,晚上洗衣服,刷碗,崔我冲凉,帮萍铺好沙发。完了上床,叫我别脸对脸的,嫌我呼吸太重。我就拿背对你,赌气。你又贴着我,手弯到我的肚子上来。半天不说话。后来你突然问我。
    “萍好吗?”
    “好。”
    “我俩哪个好一些?”
    “你好。”
    老说老说,我的睡意浓浓的,一下沉下来了。可是萍在开卫生间的门,唬了一下猫。我又清醒了。你没说话了,手在动。我就转过身,抱你,说一个词。你照旧捶我两下,说这下流的东西。我就爬到你身上去了,你的肚皮比我凉一些。灭了灯,席子嚓嚓地响半个小时。
    那一年,你和萍看《还珠格格》,都看得好起劲。吃饭的时候都在讲小燕子的故事。而那一年,大街小巷都在唱的歌是《心太软》。很多人唱走了调。
    可是,Z,阿敏要知道的是,三个人怎么就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而具体的细节我记不清了,我说好像那是一个共同的阴谋,三个人私下里都动了点心思。这样说却过不了关的,我答应阿敏一定好好回忆,讲清楚。哄她睡下了。
   
4、台哥
      台哥卖掉了一些画。那天请我们喝酒。
      Z。台哥比谁都能喝,可总喝醉。喝醉了,当阿敏的面捅我刀子。说我,你对得起z吗?啊?兄弟。我瞧不起你。阿敏就拿眼睛看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理他们,吃菜。小莉就和阿敏说她准备买什么,她们谈那东西的款式,性能,好不好看。两个女人老说话。吃完了,阿敏叫我走。回去的路上讲台哥的坏话。说到那幅画,阿敏就一个劲说台哥不是好人了。
    那幅画台哥画的是一个女人,女人的每个手指都戴一个戒指;项链比和尚的念珠要粗;耳环和头发一起被风吹动了,往后飘,神情也飘;衣服一件也没穿,乳房特别大,乳头却好小好小,几乎看不见。回家后我问阿敏。
    “你说像谁?”
    “不知道。不像小莉。”
    “倒有点像你的。”
    “他妈的放屁!”
    我就指她一个地方,强调一下。她找衣架子打我,我就出去了。外面的太阳灼人。
    傍晚,我和阿敏在小南街散步的时候,去买西瓜。阿敏挑瓜的时候可认真了。一个一个敲,敲得卖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终于挑中了一个。8斤。我的手有伤,她提。她两只手换来换去的,手臂给拉长了,像猿。我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有这么重哩。她怀疑。我说鲁迅说的七斤嫂,意思就是她嫁了一个生出来时七斤重的老公。她有点信了。问我生时几斤?我说不知道。就猜。猜来猜去的,一路在笑。后来,她一下开窍了,不提,抱。就感叹,原来抱比提轻松多了。骂自己笨。她就很高兴了。Z。这些日子我也一直高兴哩。晚上老做梦。
    记得那时我也常做梦的。那时萍去夜总会坐台,带走萍的是另一个女人。我不认识。我到处打听萍,找她,找不到,我又失业了。整天在外面失魂落魄的,晚上回来得很晚。你就天天为我伤心,劝我,可那时我脾气很大的。
    一个人时我又老想一些很古怪的问题。有时想找一个洞,没事就钻一钻,钻累了就不出来,把洞口堵了。埋在里面。Z。晚上我就做梦了。梦见和萍做爱,萍的小腹上开着好几个口子。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后来看见有一个流出黄色的液体来,像菜籽油。那个靠边一点儿。我就以为是它了,进去。进去的却是我的头——初中时候,头闷在水里,游过一条河去。乌鸦在岸边的树上叫,生蛋。
    Z。我醒了,你没有睡着。你说我在梦里哭,叫萍。我不做声,拿手去扳你的脸,摸到了你冰凉的泪水。
5、他们打人
    阿敏的烟抽得有点凶了。劝她,跟她解释女人的肺如何脆弱。她不听。可是Z,我也一样抽得凶的。满屋子的烟。那天台哥和小莉来玩,台哥倒没事,小莉怕醺,站在外面不进来。我不喜欢女人抽烟,我也不喜欢怕烟的女人。台哥开玩笑说,他若不戒烟,这辈子怕是别想亲到小莉的嘴了。小莉在边上,静静的,笑得有点甜。我想,阿敏爱和我亲嘴,是因为她也抽烟,嘴都一个味吧。但是Z,你是不抽烟的,你却也爱和我亲嘴哩。亲多了,你说你的嘴里辣,后来舌尖上就起了火泡,烂掉了。
    其实台哥不喝酒的时候,很有礼貌,话也讲得俏皮。不过俏皮的话多半是针对小莉来的。小莉还小,小女孩。什么没盐没醋的话也能让她笑半天。阿敏就跟我说过,瞧,小莉那傻样。台哥叫阿敏老弟嫂,他以前也是这样叫你的。只是阿敏不像你那样别扭,台哥这样叫,她就这样答应了,爽快一点。而我叫她老婆,她就叫我老公,慢慢叫惯了,公共场合也这样叫。有些人就笑话我们。
    “你叫Z什么?以前。”
    “叫名字。”
    “骗鬼去。”
    Z,自从台哥上次喝醉了,说我对不起你这些话之后,阿敏变得有点敏感了。回来晚了,要问一些问题。怕你就在不远,我去和你幽会了。她在担心一件事,怕哪一天你就突然回来了。而这件事却正好发生在我的梦里了。她竟好像知道的。她从床上坐起来抽烟,抽一口,把烟屁股塞我嘴里来。我不抽,她不依我,又塞。我就也坐起来,点一支。她就得意了。
    “说说话吧”
    “说什么?”
    “说Z。”
    我就恼她,我说别整天没完没了,好不好?你不累吧?我累。我的声音大了点。她就嘟得一声把烟头栽在烟灰缸里了。缩下去,睡。过一会,我碰她,叫她,她不做声。我就灭了灯。也睡。猫在客厅弄翻什么了,响一下。
    Z。你走的那天,我去乐陶陶找了阿莲。后来老去。有时候阿莲不在,就找别人,比如小月和阿花。后来阿莲和阿花打架了,阿莲说阿花不讲义气。不久,阿花就离开了乐陶陶,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从此我再不和别人一起了,只找阿莲。阿莲每次都说她爱我,软绵绵的情话说几个小时。Z。有一次,阿莲给我钱。800块。我不要。她就拿脚踢我,问我嫌脏是吧?我就收下了,塞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当时,我几乎身无分文了。
    Z。我和阿莲在一起时,也想萍。我一想到萍也正在某一个地方,做着和阿莲一样的事情,说一样的话时,我的心就一阵一阵抽搐。痛。Z。自从萍走后,我却见过她一次。那天我去天河找阿敏,在天河城附近,我看见萍和另外两个女孩走在一起。她挎一个黄色的包,发型变了一下,染成浅红色。我追上去,想叫她,可我没叫。我跟踪了她们。她们拐几个弯,进了一家歌舞厅。进去后就消失了,我转来转去地找。终于在一间包厢里找到了。里面人很多,音乐好吵。我站在门口大声叫萍。萍显然吓了一跳,要站起来,却被身边的一个男人按住了。我就过去,拖她。很多人就围过来,问我想干嘛?我没理他们,只是拖萍。可是萍像是有点不认识我的,表情怪怪的。这时我觉得有一阵风,立刻,一条腿 就哗地扫过我的头。哐地,我倒在地上了。然后,无数只脚,踩我的脸和胸。失去知觉的一刹,我只感到脚板好宽阔,像石头一样重。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床上。雪白的被子和墙,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很安静。我以为萍在,她却不在。Z。我知道,我是永远失去萍了。
    日子是灰白色的,没有形状。
6、去台哥家玩
   台哥家,是我和阿敏常去的地方。台哥和小莉住在三元里。台哥以前老独来独往的,好像对谁都没有兴趣,从不恋爱。后来却突然身边有了小莉。Z。这件事发生在你走之后。以前我们的朋友,有的不见了,失去联系,但又有新的出现,老的也基本上还在。有空彼此走动一下,打个电话,或发条不三不四的短信。日子依然有滋有味。可是阿敏老说我有点消沉。
    “思想家都这样。”
    “去。你就是头发倒比别人长一点。”
    我就笑,上卫生间,拉尿。拉完放水冲,水哗哗地响。
    Z。阿敏也爱我的长头发哩。我说去剪掉。她死活不肯。她说,你什么时候剪了,你什么时候不要回来。嘴气得翘起来,像磨菇把子。我说,敏,晚上我们煮磨菇汤吃吧?她不理我。可是晚上她果然煮磨菇汤了,加几两瘦肉。好鲜。我拣一点给猫吃。
    阿敏一大早回天河去了。外面下雨,打雷。我一个人在家里睡觉,睡不踏实。一下子醒了,一下子又睡了。有时似睡非睡间突然想起什么了,身子嗖得冷一下。就害怕起来。我喵喵地叫猫,猫就从外面窜进来了。我抱它在床上睡,摸它,它就眯起了眼睛,不动,和我一起想心事。
    Z。有时我们会很早就缩在被子里说话,你贴紧我。我们说童年,说学生时候。说呀说呀,你不知怎么就泪水汪汪了。我用力抱你。外面的小学在做广播体操,广播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那旋律近乎虚拟的感觉。
    你听我的肚子,你说咕咚咕咚响。
    我说饿了。
    你就光着身子下床,披一件粉红色的外衣去做早饭。我听见你在厨房里说猫什么。我抽烟。一会,你就端面条进来了,热腾腾的,有蛋。
    下午我们去台哥家玩,看台哥画画。房间里颜料味很重,像汽油。你说你侄儿也爱画,想当画家。台哥立马说,别,当画家饿死人。那时,台哥的情况不好,我俩也一样。我们就常在一起谈钱,骂人,幽默一下,笑作一团。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饭。喝啤酒,虾子炸得通红。我说台哥。
    “别老是一个人。”
    “没事,我怕吵。”
    我没接上话,他又说。
    “一吵,什么也干不了了。”
    “哪里就一定会吵呢?”
    “女人。没钱就吵。”
    我看你,你就跑去付账。台哥大叫他来付,要起身。我拉住他了。Z。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路感慨台哥说的会饿死人的那句话。路上的车好多,车灯好多,好亮,照眼睛。我牵你的手,靠边一点走。
7、阿敏的初夜
    阿敏回天河去已三天了。这三天都下雨,半夜里打雷。我坐在床上抽烟,哄着猫睡,拿枕巾盖它。然后打电话。
   “就这么难过么?”
    “是怕哩。”
    “猫呢?”
    “猫老跑掉,有时又叫它不来。”
    说着说着又打雷了。
    “挂了吧,在打雷。”
    “你明天真的回来么?”
    “回来。挂了哦。”
    电话就挂了。猫又跑了。我开始玩游戏——星球大战。我能过四关,第五关老过不去。而阿敏有时候能闯到第八关,她就老笑我笨。天亮了一会,我又打电话给阿敏。阿敏说起来了,在上厕所。再打电话时,她已经在车上了,堵车。这个早上我是那样坐立不安,想再睡一会,又睡不着。阿敏就终于回来了,她尖锐的脚步声从远一点的地方传来。一进门,我就抱她。她不做声,让我抱了很久。亲嘴。我有一种踏踏实实要哭的感觉。但哭的不是我,是她,她说看你傻不?笑一下,眼泪就出来了。阳光满满的,一窗子。
    晚上,我和阿敏穿过小南街,去了江边。珠江的水现在清澈了很多,水里的灯光一漾一荡的,五颜六色,好看极了。江边的草地上很多人,总是一对一对的男女,有的坐着很安静,男的抽烟,女的说话。有的就躺在草上,说,笑,打个滚,打几个滚,女的就爬起来了,娇嘀嘀地骂了点什么。走着的,牵手,扶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就挨个挨个地祝福,卖掉了一些花。到我们身边了。她说,先生,买枝花吧,送给女朋友,你们美美满满。我买了一枝,拿在手上,走了一段路了,才一本正经地站在阿敏面前。
    “敏,送给你。”
    “没想到你还有蛮绅士的哦。”
    这是我第一次送花给阿敏,再想一下,竟也是我一生第一次送花给女孩子。我们一直走,走了很远,走到大桥边上了,桥头上站岗的解放军,站得笔直,抱着枪。后来,我们打的回家的。
    Z。自从阿敏听了我们的故事后,她也和我说了她和老宽的事(我以前也知道一点的)。老宽长得比我好看,打蓝球历害。阿敏认识老宽是去深圳的路上,车上两个人老是聊天。老宽说阿敏漂亮,说话的声音好听。那时他还不知道阿敏的歌唱得更好听,当然后来知道了。阿敏唱过很多歌给他听,他就常在阿敏的歌声中入睡,做梦。下车后,老宽的朋友来接。阿敏就在老宽的嘴里成了他的女朋友。后来假戏真做,深圳回来后,他们竟同居了。说着阿敏来瞧我的眼睛。我说瞧个啥哩?她说瞧是在流泪呢还是在流醋。我就闭上眼睛。
    “是处女吧?”
    “什么意思?”
    “不可思议。”
    “别老惦记这个事好不好。”
    阿敏狠狠地掐我一下,下床,趿着我的拖鞋去卫生间。阿敏这两天身上来了,正在高峰期。
    Z。后来,阿敏和老宽在体育中心开了一家体育用品专卖店。阿敏说,那时老宽可高兴了,笑塌了脸。老宽喜欢那些运动服,运动鞋和各种球。在店里,老宽整天穿个背心,露着一肩一臂的肌肉。可是生意并不好,竞争得凶,他们又没有经验,支撑了几个月终于关门了。投进去了十多万,没影了,老宽开始一无所有。一天,阿敏从外面回来,不见老宽,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老宽了。
8、美国女人Amy
    老宽走后不久,阿敏去深圳过年。她说,在深圳她把老宽给忘了,也拿掉了已几个月的身孕。是哩,Z。阿敏的小腹上有纹,花花的妊娠纹。和你不同的是她大腿内侧上一点也有。用手摸,一楞一楞的。
    “刮小孩子时痛吧?”
    “不痛。不知道痛,那时。”
    最没有想到的是阿敏从深圳回来后,竟成了我的同事。正月十六上班,我的精神很好。头抬得有点高,就发现有一个很高的女人走在我前面,步子好小的,迈得却有点快。背一个黑色的小包,穿浅黄色的套装。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跟着这个女人。她却最后进了我的办公室。
    “小姐有事吗?”
    “你好!”
    “阿敏!怎么是你呀。”
    阿敏和我握手,她变多了,一副成熟女人的样子。后来的一个傍晚,我们在中山八路散步时,阿敏告诉我,那天她早就知道我在跟她,她是故意走快一点,不让我认出来。接着就骂我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骂你。”
    “我知道,骂的什么?没听清。”
    “没听清就算了。”
    可是我非要她说清楚不可,她就告诉我她骂我色狼。我说骂人要大声一点,别只骂给自己听。她说是怕别人听到的。我就也笑,可是我没有放过她,晚上回去时,我把她带回去了。整整折腾了她两个小时,完了,拧亮了灯。阿敏叫我给她点烟,我先点一支给自己,再点给她。阿敏说我这叫强奸。我说有这么强奸的么?她就找她的裤头,找到了,红红的皱成一小砣。拿给我看,她说你看你看裤子都被你扯破了,还不叫强奸么?我说强奸你还爬我上面干嘛?她就气得揪我的皮,揪青了。烟都抽完了,还在吵。终于哄着她去冲了个凉。睡到天亮。
    回到公司,我们却又装作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我们做的是音响业务,公司叫万欧。老板是个大屁股的美国女人,叫Amy。Amy不常来,主持工作的是周经理。我负责人事兼老板的翻译,阿敏是我的助手。Amy有没有老公不知道,周经理是她的情人。可是周经理是干技术的,英语不大好,两个人交流起来都有一点困难,Amy就总是取笑周经理。有一次Amy和我开玩笑,说我们能一起上床吗?我说NO,AO。摇头,假装紧张得要死的样子。Amy就咯咯地笑弯了腰。她说我胆小鬼。
    可是Z呀。这件事你又不知道,阿敏开始也不知道的。后来我陪Amy去上海,我终于和她睡觉了。不是我不想和Amy睡觉,而是我总觉得和Amy睡觉不是滋味。或许是因为她是我的老板吧,或许是因为我瞧不起周经理吧。种种。但我还是和Amy睡觉了。Amy说,我以为你们中国人都不行,没想到你却很历害。OK,OK。她拿纸擦脸上的汗,叫我也擦一擦。我对Amy说,美国人原来也这个味。Amy想了一下,笑,她说我是你老板。说完穿裤子,她的裤头真大。我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女人的裤头,我想可能是在美国买的,中国好像买不到。想问一下她,没问。
    睡觉。Amy打鼾。
9、一起跳槽
    Z。后来在公司,有些人知道我和阿敏的关系了。周经理最先知道的。那天中午,人都吃饭去了,阿敏说有点累,没去,伏在办公桌上打瞌睡。我就在外面买了盒饭回来,和阿敏在她的桌子上吃。正吃着,周经理突然进来了。当时阿敏正拣了块肉送我嘴里。见这情景,周经理笑了一下,吓人,他的笑声从来都是恐怖的。阿敏和周经理打了招呼,我没打。周经理拿了点什么就走了。阿敏看着我笑。
    “什么好笑的。”
    “逮个正着。”
    “知道就知道了。”
    “Amy知道了,剥你的皮。”
    那时有些人还是知道我和Amy的事了,阿敏和周经理也知道。下午Amy来了,我和她带技术员去东莞的工厂验货。晚上住在长安大酒店,每次到东莞我和Amy都住那里里的。当我和Amy正打闹时,阿敏来电话了。我接了,哄她。阿敏说别骗,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鬼事。我就想干脆和她开个玩笑。
    “美国佬身上好臭。”
    “你在吃她吧?”
    “你尽瞎想。”
    阿敏就嘟得一声把电话挂了。我对Amy说,是我妹妹的电话。Amy说我知道了,笑着耸一下肓。接着我爬过Amy身边去,继续我们的游戏。完了,我们看一会电视,吃水果。
    可能是周经理结结巴巴,对Amy说了些什么。阿敏在公司的日子不好呆了,调离了人事部。那个周末下雨,刮风。阿敏给我电话。
    “我想过来。”
    “你来呀,我在家。”
    “又在睡觉吧?”
    “没有,睡不着。下这么大雨。”
    “你过来,我们正好说说话。”
    阿敏就坐车从天河过来。Z。我知道阿敏家住在天河,但我一直没去过。每次找她,都是在天河城附近给好打电话,她就出来。差不多两个小时后,阿敏才到,敲门。一开门,我见她裙子都湿了。手里抱一只猫。阿敏弯腰把猫放了,她说,堵车。我说你身上都湿了,还抱猫干嘛?下这么大雨。她说送你一只猫,免得你一个人时没个伴。Z。阿敏说对了,猫果然成了我的好伙伴。这些年来,阿敏走后,你来了,萍来了,你和萍又走了,阿敏又来了。猫一直在,猫比你们好。可是那天我还是老怪阿敏不该下那么大雨还抱猫来,把裙子都搞湿了。我叫阿敏去冲个凉,拿我的牛仔裤给她穿。
    阿敏把裙子洗了,甩了一下水,再用风扇吹,裙子就在风扇前面飘舞着,粉红色的。我说真好看。阿敏说,好像Amy从来不穿裙子的。我说美国佬那么大屁股怎么穿?接着,我就尽说Amy的坏话,贬她个一无是处。于是说到痛快的地方了,阿敏笑得在床上打滚。枕头掉地上了,她探着身子去拣。我拖她,抱她,想亲嘴。她却使命推开了,一脸很讨厌我的样子。我就有点生气,抽烟。阿敏也抽。很久不说话。后来她先开口。
    “我想辞职。”
    “你别犯傻呵。”
    “不辞。还等他们来炒不成?”
    果然,星期一,阿敏就交了辞职书。半个月后,阿敏就走了。阿敏走后,我接着在万欧上了半年班。那段时间,我常去找阿敏,她也常过我这里来,有时过来就住上几天,不走。到过年前,我也辞职出来了。不久我去权知集团的EP部做专职翻译。后来,万欧搬到深圳宝安去了,再后来听说周经理和Amy去了美国。在美国的一间乡村教堂里,他们举行了婚礼。
10、和阿敏分手
    Z。我从万欧出来后,很快就过年了。街上摆好多花,贴了好多对联。除夕那天,天晴,穿两件衣服上街。而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听说家里在下雪,雪已一尺多厚。后来奶奶接电话了,上来就儿呀儿呀地叫我,问我为什么就不回家过年呢?弟弟妹妹都回家了。你一个人怎么过年呢?还有车吧。你还是回来过年吧?奶奶老说老说我插不上话。后来我叫她一声,我叫她时,我想到奶奶那么老了,家里在下雪,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吃过中饭,阿敏从天河过来了。她进来时,我在看电视。关于晚会的消息。一边喂猫吃饼干,自己也吃。阿敏问我赵本山来么?
    “来。你妈怎么说的?”
    “我骗了一下她。”
    “其实你明天来也行。”
    阿敏挤在我身边坐,她说不行,我不让你一个人过年的。说着她就拖我一起去做饭,我把电视的声音放大一点。外面有谁已迫不急待地放响了几个爆竹。不久,我们锅里的肉也煮出香味来了。我开始在卧室的门上贴一个福字,自己写的。阿敏说倒过来贴倒过来贴,我就倒过来贴。
    “正么?”
    “下面歪了。这边一点。好了”
    Z。这个福字是那一年我贴的唯一的春联。我盯着那字看半天,阿敏说要加一个字就叫幸福。我说哪有两个字的春联。她倒一下来劲了,偏要我加一个字。我说别闹,过年哩,规矩一点。阿敏不听,推我。猫这时也来抓我的裤子,我就踢它一脚。咚得一声,猫被踢出好远,爬起来,飞快地逃了。阿敏就生气了。
    “你要踢死它么?”
    “它抓我。”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呀。”
    都不做声了。电视里两个女人在唱京剧,二胡拉出凄凉的调子。阿敏嗑瓜子,咯嘣咯嘣响。我就抽烟,抽到一半,灭了。起身去写字,写好了,贴。叫阿敏过来看一下,她不理我。电视里赵本山终于来了,歪着个帽子,一出场就很多人笑。我也笑,坐到阿敏的身边去。阿敏缩一下脚,还是不理我,笑眯眯地看电视。看完了赵本山,阿敏去卫生间。路上笑了一下,我知道她看见了。果然,她叫我,要我过去。我倒不理她了,抽烟,看电视,抓瓜子吃,瓜子壳咬得乱七八糟。而阿敏的壳开得好整齐,一瓣一瓣的,在茶几上,堆起来。阿敏就过来了。
    “他妈的,写得什么呀?”
    “是你要写的。”
    “我说的是这性字么?”
    我笑,不说话。
    “还倒着贴。有本事贴一年,别撕。”
    我说何止贴一年,我贴一辈子哩。然后说到30岁,50岁,80岁。说到30如狼,40如虎。高兴了,阿敏捶我。她说过了50怕不行了吧?我说行,80岁还行哩,就说到前几天的报纸上,一个80岁的老太太把82岁的老头告上了法院,要离婚。理由是老头那方面要求太频繁。阿敏就笑酥了身子,扬着手来捂我的嘴巴。接着,电视里在倒计时了,五四三二一。钟声一敲,外面的爆竹就响成一片,别的什么也听不见了。我伸手去抱阿敏,阿敏不动,紧紧地。那一刻,我们彼此说新年好。
    Z呀。我和敏在彼此真诚的祝福中过完了年,我们带了美好的心情,向往着未来。可是,未来是一条路,走着走着就发生了很多事。这一年我和阿敏分手了,Z,很快我就又遇了见你,又认识了台哥他们。
    过了年,我去权知集团上班。离家远,在黄埔那边。公司安排了食宿,我就很少回家了。有时候阿敏打电话来,我又加班。公司效益很好,我们EP部是一个核心部门,人手有点不够。为这样的事,我和阿敏吵了不少冤枉架。吵急了,说难听的话。慢慢地记了仇。
    “火气别这样大,得炎症的。”
    “死了还更好。”
    “敏。星期天,我们去乡下玩好吧?”
    “不去。”
    星期六,我回小南街了。家里冷冷清清的,有半个月没搞卫生了。我就狠狠地打扫了一下,窗子全部打开,通风。开风扇,开电视,在卫生间放水。从邻居家里把猫抱回来,跟它说话。阿敏过一会就来了。进门,包也不放下,就躺在沙发上。我说累么?她不做声,看电视,找遥控换台。我说你脚伸直了,我给你揉揉。她还是不做声。我就拿她的脚过来,她反抗了一下。我从脚踝开始,一点一点给她揉。揉了一个小时了,阿敏好像睡着了。我去解她的扣子,往下拉拉链,她也不动。我就摸她,亲她,伏到她的身上去,拿她的手在我的背上,她的手却渐渐地用了力。呻吟了,说糊话。
    “要么?”
    “要——还要——还要——”
    事后我笑她,她就拿包打我。
    星期天我送阿敏回天河后,换车回了公司。可是Z呀,这一天竟是我和敏长久分手的日子,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也决不是故意的。几天后,阿敏去了北京。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她和小兰还有阿琴已在车上了。小兰和阿琴是阿敏的好朋友,唱歌,一直在北京发展。这次她们说是邀阿敏去玩的,或许阿敏也是这样想的吧,玩一下就回来。可是阿敏这一去,就去了好几年。
11、阿敏生病了
    Z。阿敏这几天病了,住院。我每天跑进医院的那幢大楼,楼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在走廊上,脚步和呼吸的回音很大,冲撞了楼板和我的身体。当我推开一个房间的门,阳光正照射着阿敏的后背。每天都这样,每天都那么及时。赶到时总是下午五点左右,阳光恰好移到那边的窗子,阿敏也总是这个时候是坐在床上的,她等我。我削苹果给她时,她看着我微笑,浅浅的一丝凄苦,很安静。
    “敏。你怎么了?”
    “我怕哪天突然不见你了。”
    “瞎想。吃苹果。”
    我故意笑她,抱她的头在我的怀里,用刀子切一小块果子给她。阿敏要自己拿手上吃,我不肯,我说我喂。阿敏说你老把我当小孩子的。阿敏说这话时,我知道她的心是幸福的。后来我说你睡一会吧。她答应了,一下子就睡着了。手放在被子上,有些苍白。这时护士来打针,我说睡了等一下。护士说整天不睡的,这个时候倒睡了。护士不高兴。
    晚上,台哥打电话来了。我说在医院,阿敏病了。台哥说他也在医院,小莉刮小孩子。我就骂他怎么这么不小心的。阿敏就在边上拧我,我哎哟一声叫痛。台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阿敏拧我哩。台哥就笑得要命,我听到小莉也在笑。
    “老弟嫂不要紧吧?”
    “快好了。急性扁桃体炎。”
    挂电话前,台哥说过两天来看阿敏。我当时就想,Z,小莉刮小孩子怎么就住院了呢?那一年你也刮来着,你说只是几个小时而已。上午刮完,下午还上班的。下班回来时,我在路上碰到你了。
    “Z。你脚怎么了?”
    “脚没事。”
    “脚没事,这样走路,到底怎么了?”
    “回去说。”
    我说打的吧,你不同意,你说不就到家了么。我就扶你,我又说要背你。你笑着点我的鼻子,你说大街上,人家笑死去。我说这有什么,人家还在街上亲嘴哩,刚刚就看到一对的。说着笑着就到家了。开门,猫蹲在茶几上打瞌睡。一回来我就急着要你说,你说你怀孕了。我愣了一下,笑,看你的肚子。你又说刮了,我就明白了。有一下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没说话。你以为我生气了,安慰我。我说我没生气,但我心里怪怪。Z呀。这是你自做主张的很多事情是的一件,比如不久你带了萍回来,后来又三个人睡一床,甚至最后你的离去,等等。
    Z,那几天我们几乎总在说那小孩子。我猜他长了头发了,你骂我傻,你说才这一点时间就长头发么?我猜大概是个小子吧?你说不是小子就是闺女。你还特意把闺女两个字说得那么标准,那么好听。以至于我要你说了好多遍,可是说到后来,你却说不准了,干脆用白话说了,真正的南腔北调。于是笑得不行,推,搡,躲。我到底把你放倒在沙发上了,手开始乱摸。你却一下安静了,你按住我的手,你说还不行的,再过两天好么?医生说好的。我就老实了,爬起来抽烟,看电视。你上卫生间去了。
    Z。过几天台哥和小莉就来看阿敏了,买好多芒果和荔枝。
12、又和阿敏同事
    Z。转眼阿敏又和我在一起已有半年多了。这半年阿敏一直在家,其实自她从北京回来后就一直在家,没出去做事。可能是累。北京回来后,她好像老了些,憔悴很多,有一段时间甚至很荒芜。这次病了一场后,不知怎么,阿敏突然很想做事了,天天留意一些招工的信息,还去买了新书充电。你们学的都是公关文秘。
    阿敏出院的那天,我去接她。那天天气不错,广州秋天的太阳比春天要好,冬天的太阳却又比秋天要好,也是更淡一些,但依旧温暖。下楼后,我们站住,看院子里晒太阳的病人,看很久。那天阿敏穿红色高跟的皮鞋。后来出了大门,我摸烟,掏一支出来要抽。阿敏就瞪我,她说要抽,站远一点。其实住院这几天,阿敏最难过的,便是不能抽烟。医生还说一个月不能抽,最好戒掉。就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阿敏表示有戒的决心,但有一个前提是我也一起戒,要么我别当她的面抽。可我当时就估计她是戒不了的。
    果然,出院没几天阿敏又抽上了。那几天她天天在外面找工作,也晒黑了些。我有些心疼了。
    “敏。慢慢找,别急。”
    “现在工作怎么这样难找?”
    “权知正在招,但外语要求高。”
    “白话要求高还差不多。”
    Z。可我没想到的是,阿敏竟悄悄地去权知应聘了,直到接到聘用通知才和我说,我着实怨她。她说也没想到就聘上了,原本只是试试的,没当真。那天高兴了,我们喝酒,大谈未来的事情。第二天她去办了健康证,接着培训了一个星期,就正式上班了。公关部在三楼,我们EP部在六楼。从此我和阿敏一起上下班,为了方便,我们商量着去买了个踏板摩托车。可是公司离家太远,我们还是得每天很早起来,匆匆收拾一下,就去上班。有时候,阿敏就脸贴我背后打瞌睡,我就在她腿上掐一下,这是事先跟她说好了的。但有时掐重了,她发脾气,一路吵架。也有时候高兴,就一路说话,声音好大。
    “要是汽车就好了,想睡就睡。”
    “过两年。买。”
    “加一个轮子?”
    “敏。什么意思?”
    “现在不是两个轮子么?”
    都笑。上坡了,加大一点油门。上班的这程路开始变得那么有趣了,可是在这条路上,我一个人却默默地走了好几年。Z。我有时候想,如果阿敏那年和我一起去权知上班的话,我们就不会吵架,她也不会和小兰她们去北京,也就不会和我分手。但是Z,我也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又有了萍。有时候一个人想这些事,很难过,想呐喊。
    阿敏那年到北京后,就加入了小兰她们的乐队,叫“小姐妹”,天天出去唱歌。阿敏打电话来说她比别人唱得还好,乐队的人可喜欢她了。那时她是死心要闯一下了,后来就闹出好多事。先是和一个男吉它在一起,那人走后,又和另一个弹吉它的在一起,这回和小兰吃醋了。但是Z,这些事我不再提起,阿敏也不再提起你和萍来。我们渐渐有了默契。
13、想起萍来
    Z。很多地方阿敏像你的,但有一点很不同。有些事情,你可以瞒我好久,而阿敏不行。有时是她不小心,说漏了,有时却是她想了办法要让我知道的,我知道了,她很高兴,轻松。阿敏说她的心里不装事的。说这话时,她吐一口烟。阿敏吐烟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偏一下头,嘴唇缩紧一点。
    “敏,你闭起眼睛吐烟。”
    “想干嘛?”
    “好看的。你闭起吧。”
    阿敏就闭起眼睛了。抽一口,吐。我就悄悄凑过去了,用嘴去接那烟雾。烟吸进去的时候淡一点,吐出来时浓浓的,潮湿。我接完了,用嘴去堵阿敏的嘴,要把烟吐回她嘴里去。阿敏一下倒在沙发上了,她说我早知道你有鬼的。笑。我去扳她的头,扳不动。就故意扳了别的地方,阿敏骂人。
    每个周末,我们总是很快活。早上起得晚一点,找个地方喝茶,喝到十点半了,阿敏突然想起要去乡下玩。她说我总说带她去乡下玩的,总没去,明天去好吗?我答应了。自从我和阿敏从海边回来后,就没出过城区,确实有点闷了。我建议叫上台哥和小莉。阿敏就立马打电话给小莉,说半天话。挂了,阿敏说他们在吵架,去不了。我说吵架怕更有意思。阿敏盯我一下,喝茶。我看窗户,玻璃上的阳光开始热烈起来了。
    在广州要去真正的乡村,当然往西走。往北走也行,但更远一点。东边是没有的,一直到深圳,乡村都成了工业区,上下班时人山人海,比很多城市都要热闹。决定往西走了,阿敏问去哪,我说走到哪算哪。
    过珠江,穿过芳村就出城了,上高速,车子一路狂奔。一下子过三水了。又走一段,到一小镇上,叫大沙。在镇上吃点东西后,我们走一条小路,就见到田野了。阿敏什么也不懂样的,一惊一诈的。她问这是香蕉树吧,那是鱼塘吧。可是她都说对了。她惊叫眼睛能看好远的,她说那边最远的地方有人,在劳动。我顺她指的方向看。越过一条河和一片甘蔗地,几乎在天边了,人影是模糊的,但分明感觉到他们姿势的美和力。我们在河边坐下来了,抽烟,吃零食。阿敏微笑着,看远方。我瞧她,睢很久了。我说我想起一句诗来,阿敏吓了一跳。
    “哟哟诗呢,想听。”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说我吗?”
    我点头。阿敏就一个劲地在边上傻笑,心里美,剥开心果我吃。我扔掉烟头后,躺下了。阿敏跟着也躺下了,要枕我手臂,我不给。她就干脆枕我肚子上了。都盯着天空说话,天空里一群鸟儿在飞。我们东说说西说说,后来说到电影了。说到《大红灯笼高高挂》,说北方的乡村和南方的乡村,说到高梁地和甘蔗地。说到野合,阿敏就拧我的肚皮,我滚开了,她追,追不到,差点滚到水里去了,拼命爬起来了,笑得不行。
阿敏想拉尿,我说没人随便拉就是,她不。她走远一点,走到那边的坡后去了,等我只看见她半个身子了,站住。她朝我笑一下,低头解裤子,蹲下去了。我和蚂蚁玩。
    傍晚时我们开始回家,影子在路的前面越来越长,最后不见了。天一下黑下来,来来去去的车灯,晃。阿敏抱紧一点我的腰,可是我的眼睛又疼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段时间了。我喊阿敏。
    “敏。我眼睛又疼。”
    “那快停车。”
    我靠边停了车。阿敏就怨我老不去看医生。接下来她骑车,我伏在她背上闻到她身上的香,很亲切。
    “敏。你腰太细,抱不住。”
    “别闹。等摔死去。”
    我就骂她乌鸦嘴。阿敏不理我,专心赶路。我就开始想心事。想起萍的家在广西灵山,她要是回家,走的正是这条路。
    Z。那时萍和你吵架了,哭,收拾衣服要走。我问她去哪呀?她说回家。我老劝,劝不住。你又气跑了,我急得没有办法。后来我就抢萍的钱,抢到了,我说这下你可回不了家了。萍说别以为我没钱就回不去了,我和司机睡觉,叫他摸我,路上他还要请我吃饭的。结果萍和我吵起来了,我抽了她的脸,用很大的力。当时萍蹲下去,躺下,开始没声音,终于啕了。我就躺她身边抱紧她,不说话,很久很久,直到她不哭了,没一丝力气。我就抱萍到床上去了,给她擦脸,抚我抽的地方,又抱她,紧紧地不肯松手。
    “松手。你放开我。”
    “你会跑掉的。”
    “你管不着我。你去找她。”
    “我不管她了。”
    过一会你却回来了,提了菜,你径直去了厨房,一个人稀里哗啦做晚饭。晚上,还是三个人睡一起,但萍不准我侧过身去。我就背手在你身体的某处,暗暗地用劲,你掐我。
    车子嘎地停了,我和阿敏就到了家。上楼。猫饿坏了,喵喵叫

14、碰见Z了
    那几天台哥和小莉总吵架。吵急了,小莉跑掉了,台哥到处打电话,拼死拼活地找。
    又一个周末,我和阿敏去台哥家了。没想到,他们却挺亲密的。我悄悄和小阿敏说这事,她骂我笨。离吃饭还早,四个人围在一起聊天,七嘴八舌的。
    “我要找工作,他不肯。”
    “关键是你能做什么呢?”
    “我可以做文员呀,打字呀。”
    终于不早了,小莉去做饭,台哥下楼抱啤酒去了。一箱啤酒十二瓶,结果被喝完了,我喝了有两瓶吧,有点醉。台哥完全醉了,老说死了好,死了好。小莉说看吧,又这个鬼样子了,喝了点酒就来吓人。
    认识台哥也好多年了。Z,那时台哥的朋友阿志追你,你躲,快躲不开了,你就碰到我了。你求我帮个忙,说看在老同学份上。我先答应了,你就实话实说了。我听了觉得不好,但还是跟着你去了三元里。在樱花酒楼,阿志和台哥早到了。你格外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伸手和他们握,阿志就被你弄得很不自在了。吃饭的时候,你老往我碟子里挟菜,偏说这是我爱吃的,那是我爱吃的。还挟了苦瓜给我,可我最怕吃苦瓜的,那天却硬着头皮吃掉了,事后我怨你,你咯咯地笑弯了腰。从此我们也就过往得有些密切了,台哥也成了我的朋友。阿志却不见了,只是后来听说他结了婚。
    Z。其实那天碰到你,也是极偶然的事。那时阿敏去北京有两年了,正在北京和小兰为一个男人吃醋。我的心情曾灰暗了好久,不过渐渐地也平静了,只是突然想起来,心不由得一痛。寂寞了上街,瞎逛。那天就去了家乐福了,在电梯上方的镜子里看到一张女人的脸,很漂亮。一双眼睛,好大。我回头去找,你在下面一点,我愣了一下,认出你来了,叫你,你上来了。都那么惊喜着,笑,说话。出来后,去对面的店里喝咖啡,加点鲜奶和糖,浓浓的香。
    “没想到你也在广州。什么时候来的。”
    “几年了。Z。你不是在海南吗?”
    “后来去了深圳,又来了广州。”
    咖啡喝完了,续杯。因为这几年沉浮广州的经验,我大致能想见你这些年来的生活,所以很多问题我不问你。我只关心你当时的生活,想一点过去的时光。
    大学生活那么浪漫而热闹。林荫道很长,尽头是一池水,水那边是女生公寓。你和阿敏住在8栋401,那是我常去的地方,有时带老乡陈皮去。陈皮就和李丽好上了,没多久就一起出去房子住。而我却一直游移于你和阿敏之间,不做选择。三个人都很痛苦。那时唱完了李春波的《小芳》,火得不行的是《阿莲》。我们在401庆祝谁的生日(好像是浙江的刘红),阿敏就唱了《阿莲》,唱得好极了,掌声响好久,你却莫名其妙地流眼泪。大家就笑你,安慰你一下,你笑了。后来大家就老叫你阿莲,我也一直这样叫你了,你高兴。那天我就突然叫你一声。
    “阿莲!”
    “亏你还记得。哈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没多久,阿志那件事完了。我们常通电话,发短信,说点无聊的话。那时你住在中山八路附近,离小南街不远。没事我会约你出来,散步,吃夜宵。有一天吃夜宵吃到好晚,哪里杀人了。警车呜呜地来去,警灯,一截红的一截绿的,威严又恐怖。结果你不敢回家了,我又不送你,要带你回我那里去,你没办法,答应了。上楼的时候,暗,我牵你的手,开门的时候也不松,关门了还牵在手里,用劲。你不动,我就拉你在怀里了,要亲嘴,你躲一下,又躲一下,不躲了,亲好久。我手去摸你的头发,背,腰和屁股。你的上衣有点滑,牛仔裤好厚。
    过几天,你就搬过来住了。倚着床头暗红的灯光,我们天天有说不完的话。终于说到阿敏了,我只说她在北京,不说别的,但后来你还是知道了,全知道了,几天不理我。讲笑话你听,你不笑,我就也不作声了,懒得理你。这样你倒找我说话了。
    “你还有理是吧?”
    “我没理。”
    “没理你还赌气。”
    “我没有。”
    我去茶几上摸烟,你却把打火机抢在手里,要我笑一下,笑好了给点火。我就呵呵,不行;哈哈,不行;都不行。我要你示范,你就示范了一下,走样了,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抢白了几句什么就给我点火了,火苗窜起时,火机叭地响一声。你用手护住那火,怕有风,其实没风。烟头灭了,我又摸一支出来,你就不准我一再抽了。你说别抽这么凶,对身体不好的,晚上睡着了都在咳嗽。其实你一直在劝我少抽,我一直没听你的。可是直到今天,劝过我少抽点烟的女人,怕只有你了。阿敏是我劝她,萍只是怨我呛她了,有时不给亲嘴。

15、阿莲回四川
    Z。台哥有一幅画,画的是一根变形的骨头,长了苔藓和花,鸟儿把它衔走时,突然失去了翅膀和羽毛,四周是大海,深蓝深蓝的色调冷得惊人。画的名字叫《死亡》。我很喜欢,可你不喜欢,你说看不懂。而我总是爱一点电影,画和音乐什么的,其实也不懂,只是远远的,盲目地欢喜着。可是萍听我们说时却激动了,硬要我带她去台哥家看那画。我不答应,我说下午有事。
    “你没事。我知道的。”
    “有事。”
    “有屁事,不带我去算了。”
    那时台哥还不认识萍的,我的朋友只认识你,而萍的朋友却有的是认识我的。那天下午萍打电话来,叫我去接她,我在花都。我问她在哪里,她说在上下九哪里哪里。我换了几次车,拐来拐去的,找到了。里面的人很多,不见萍。我问了一下,一女孩(后来知道她叫阿英)就直着嗓子喊萍,萍就从哪里出来了,对我笑。
    “怎么现在才来?”
    “远。堵车了。你还好吧?”
    “没事,好多了。”
     萍为我找饮料和果子,一直拉着我的手,在我身边天真而幸福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和萍的朋友在一起,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和萍一样,我竟也有点陶醉了。后来,我和萍还去阿英他们那玩过几次。萍一直怪我,说老不带她去和我的朋友玩,我总是哄过她去了,可是这次她却真生气了。她进房间,狠狠地关上了门。你去敲,不开。我叫也不开,我就只好答应带她去台哥家看画了。路上太阳是火热的,萍打着伞。
    那天台哥很高兴的,拿果汁我们吃,忙着找画。萍可能是赌气吧,她故意把吃过的果子给我吃,又弄我的头发,说乱。但台哥没怀疑,把萍当小孩子了。回去时我怨她。
    “萍。刚才过份了。”
    “你才过份呢。”
    “我又怎么了?”
    一路吵,萍不给我挡太阳,她一个人走快一点,走到前面去了。我又追上去叫她,不理。哄她,哄很久了,她笑,又挽我的胳膊走一段路,要我陪她去做一下脸,在美容店搞好久。在外面吃了饭回家,天已黑了。你却不在家,留了纸条说不回来,朋友约去干嘛了。我有点不安,而萍是兴奋的,渐渐的我也是,一晚上翻天覆地的没有疲倦。一半夜了,萍的手抚我的肚皮,同时几乎问了和你曾经一样的问题。
    “她好么?”
    “好。”
    “我俩哪个更好一点?”
    “你更好。”
    老说老说,萍的手下去了,又将凌晨的疲软抚坚挺了。她说了句什么,吃吃得笑。我就又爬到她身上去了,很快萍就呻吟,放开了嗓子。
    而Z,我跟阿敏也描述过台哥的那幅《死亡》,她也不喜欢。她说不好,太蓝了,那么蓝得惊人的。说完,阿敏哼了调子去冰箱里拿东西吃,赶一下猫。那是五一节之前最后一个周末,阿敏沙发那头叫我。
    “五一你去一下我家吧?”
    我一下没说话,笑。
    “怕?”
    “什么也没准备”
    “准备什么呀,又没叫你去相亲。”
    Z。有时我好想结婚了,想成个家。家里也催,弟弟的小孩子都要三岁了,妹妹也大了,要嫁。有时就想,如果在你,萍和阿敏之间选择,我到底会要了谁做我的妻子呢?有时我选了你,有时又选了萍和阿敏。那天在网上看一个风尘女子的故事,我就想起阿莲了,把她放在你们一起,有时我竟选了她了。自从阿敏又回来后,我很少去找过阿莲了。有时路过“乐陶陶”,故意弯着走。可是阿莲常打电话来,骂我没良心。那天又打来了。
    “我明天回去。”
    “还来么?”
    “不来了。你来送我一下吧。”
    我支支吾吾起来,说怕没时间。阿莲就发火,说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是好的,都去死吧。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阿敏回天河去了,猫躲哪睡觉了,傍晚时分,电话挂断后,屋里出奇的安静。夕阳从窗子进来,落在沙发上,沙发上铺了白色的布,很白。突然,我穿了衣服匆匆地下楼了,打的,去火车站。火车站人山人海。阿莲背一个包,拖一个包,在很多人中间显得那么好看。她穿浅白色的牛仔裤,戴墨镜。我喊她,上去下了她背上的包,提在手上。
    “什么时候的车。”
    “下半夜。”
    “什么时候买的票?这么晚的。”
    “刚刚。不是说不来么?”
    “哄你的。还早,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阿莲就冲我笑,我问她笑什么呀?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说完骂一句。我们就穿过广场和马路,去流花宾馆开了个房间,502。
    “冲个凉,阿莲。”
    “你先冲。”
    “你先,要不一起冲吧。”
    “美死你!”
    我就进了卫生间,脱衣服,脱光了。照一下镜子,瞧里面的人,皮好白,摸摸某个部位,笑一下,放水。阿敏在敲门,开了。她看我一丝不挂,笑。我就拉她进来了,拿水淋她。阿莲叫起来,她说衣服衣服湿了。我却不管,把她淋透了,帮她脱。她给我搓背,用了力,她说搓红了。接着我给她搓,搓着搓着搓了别的地方。她痒,骂。我偏不饶她,终于又闹开了,在水里扭作一团。水溅到墙上,镜子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水珠。阿莲光着屁股跑出去了,上床。我追,她要拿东西盖她的身子,我扯住了,扔地上,把她放倒了,爬上去。她已经笑得没什么力气了,电视里在唱歌。当电视里在唱另一支歌时,阿莲开始呻吟了,那么好听。停一下,她问我了。
    “你爱我吗?”
    “爱。”
    “去。说假话。”
    阿敏把腿夹紧了,推开我。我就把嘴放她耳边去,说我爱你,说一句,不行,两句,不行,说了很多句。阿莲就妥协了,腿张开来。我就使了劲,她也是,出汗。床突然好响好响,有了节奏,高潮就一下来了。电视里不唱歌了,一个女人在做广告。
    阿莲是凌晨一点半的车,我们提前退了房。我去买站台票,没买到。一起去吃了点东西回来,阿莲就要进站了,我把她送到验票口。她抓紧我的手要说什么,没说,进去了,回头说再见。我喊她,她又说再见,笑一笑,很美。阿莲终于在如潮的人流中,拖着红色的箱子走掉了。我在茫茫然中回到了家。
    阿莲的家在四川广安,她留了地址给我,是一个很小的林场。后来我按那个地址给阿莲寄过一些电脑财会方面的书,她在自学。
16、Z却已婚
    五一节终于到了,放假。同事们有的去北京和内地玩,去香港和澳门的也不少。我和阿敏计划了一下,先去她家,完了去深圳看看我弟弟他们。
    “给我爸妈买点什么呢?”
    “脑白精。”
    “你怕是被广告搞晕了头吧?张口就来的。哈哈——”
    结果决定先去超市再说,我们顶着太阳上街了。街上的人好多,女人多数打着伞,穿裙。阿敏穿牛仔短裤。
    “敏。你很久不穿裙了。”
    “这个倒被你发现了。人家胖了嘛。”
    “多重了?”
    “还是102斤。是天天坐,坐出来的。”
    阿敏指一下她的小肚子,我低下眼睛看看,果然有点鼓。在超市逛了有两个小时,回来了,冲个凉,睡午觉。下午赶去阿敏家吃晚饭。阿敏的爸是中学老师,她妈是潮州人,说话带很重的潮州口音,有时就干脆讲一两句潮州话,唉唉的,我没听懂。我看阿敏,阿敏笑,翻译一下。
    “我妈说叫你随便一点,在自己家一样。”
    “一样一样。”
    心里还是莫明其妙的有些紧张。阿敏的爸爸很少讲话,一个字一个字看《羊城晚报》。吃饭时她爸要我喝点酒,我因为怕不知道敬酒的时候说什么好,不喝。桌上很丰盛,四个人吃饭,最少炒了八个人吃的菜,我吃了两碗饭。吃完了,我急着要回家,跟他们道别。原本阿敏是打算在家住的,后来还是和我一起回去了。
    “就那么紧张。没出息。”
    “可是我放心了。”
    “放心什么?说。”
    “看样子你爸妈是踏踏实实把你交给我了。”
    “美哩!他们可就我这么个宝贝女儿。”
    “知道。我会看着办的。”
    第二天我们去了三元里找台哥,回来时下雨了。那雨是突然来的,倾盆而下。我和阿敏跑到一高架桥下躲雨,身上差点湿透了。雨中的城市暗下来,像起了雾。身边的柱子上贴好多纸,有大的有小的。小的是招先生小姐和办各种假证件的小广告,大的是转让招租一类的启示,最大的一张是法院的布告,布告下面画划了红线的名字已经执行枪决。我数了一下,四川人最多,另外有湖南人、广西人、贵州人、江西人。有一个广州人,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她电死了自己的老公,还割了他的阳具,煮烂,喂狗。
    回到家,我和阿敏一起冲凉,我拿水冲她的脸、胸、肚脐眼,再往下冲的时候,她用手捂住了,大声求饶,骂,发誓再也不和我一起冲凉了。她来抢水龙头,水就冲到窗子上,冲到天花板上,闹了半天。外面的雨一直在下。
    Z。也是下雨,你去了哪里了。萍在卫生间洗了头出来。我说Z这时不知被雨淋到哪里去了。萍看我,像有话要说,但半天没说,后来还是说了。
    “你会和她结婚吗?”
    “萍——”
    “会不会?”
    “还没想过。”
    接下来,萍告诉了我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她说昨天你和一男的吵架,吵好凶,后来他却牵你的手上了车。我不信。Z,晚上我问了你。你却没有否认,只是抱住我,眼泪出来了。
    “别哭。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叫苏飞。”
    Z。你很快就平静了,你平躺着,看天花板上月亮形的电灯。你说苏飞你老公,三年前结婚的,苏飞是海南人。你们有一个女儿,很可爱,可是他家不喜欢,要再生,你不肯。为这事一家人不和起来,苏飞没主张,有一次还打了你。在家里你觉得越来越呆不下去了,提出离婚,他又死活不肯。你就带女儿回了娘家,安顿好,你就去了深圳。在深圳却又被苏飞找到了,谈了很多次,终于不行。你就又到了广州,在广州就碰到我了,苏飞也很久没找你了。你说得很简单,我没作声,我能说什么呢?我们之间竟有了萍,你突然又是已婚三年了。
    萍从外面回来了,喊我。
    周末,太阳火辣辣的。我在车上接你的电话,你说苏飞要见我,我说不去。你说求我,我去了,在一家茶楼。我进去时,苏飞很有礼貌的样子,叫我坐。我掏烟抽,递给他,他不抽。他指一下你说这是我老婆。我说我知道。他慢慢激动了,他说你知道你还跟她在一起?她有家,有老公,有孩子!我不说话,抽烟,弹了烟灰,看火红的烟头。你往我身边靠过来,好像是要跟我说什么。这时苏飞就突然站起来,摸起茶杯就往我头上砸来。我本能地往后一仰,杯子就落在我的眉骨上了,开一个口子,血喷出来。你哭着捂住我的伤口往外走,苏飞要追过来,被很多人拦住了。
    我们进了一家诊所。缝针的时候,你抓紧我的手。我清清楚楚听见那针扎进肉里时那吱吱的声音。很痛。
17、 向阿敏求婚
    弟弟阿亮比我小两岁,却比我早踏入社会一年多。
    刚到深圳那一年,阿亮有半年没与家里联系。一家人都急坏了,到处打听,奶奶天天求菩萨。后来终于有了消息,我奉命从南昌去了深圳。那时阿亮在一家台资工厂做技术员。晚上阿亮叫我去外面吃饭,吃狗肉煲,狗肉煲得稀烂。阿亮说这半年没有找到工作,又被人骗了。
    “最少你要往家里打个电话呀。”
    “我知道家里一定急,可是我不敢打。”
    那时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很好,我和三弟还有妹妹都还在上学。阿亮从电子学校出来时,家里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去找工作。后来三弟终于辍学了,跟叔叔去了汕头,在火热的工地上,三弟还是个孩子。十年过去了,阿亮终于从技术员干到了副总经理,三弟也跟着他做了车间主管了。
    毕业后,我再去找阿亮。我们去照相馆照相,我的头发很长,阿亮穿牛仔上衣,都那么精神和帅气。阿亮在一个小桥边指一个女孩我看。
    “哥。行不?”
    “哪个?看不清。”
    “边上那个,穿白衣服的。”
    阿亮那时指的那个女孩叫姚华,几年后成了他的妻子,不久又有了我的侄子小文。小文快三岁了,听说现在很调皮。
    Z。五一节的第三天,我和阿敏照计划去了深圳。因为前一天淋了雨,我有点感冒了。在路上阿敏去买了白加黑,我一次就吞下去两颗白片。阿敏怪我吃多了,可我每次都这样,加大剂量服药,效果很好。果然在车上打了一下瞌睡,下车时就好多了。抽烟。阿敏也抽。我要她别在我弟妹们面前抽,她保证了。
    阿亮的房子很大,客厅亮敞敞的。妹妹也来了,她在附近的一家外资公司上班。一屋子的人,讲家乡话,热闹极了。阿敏逗小文玩,讲普通话,她惊讶于小文的普通话讲得那么好。我问阿敏听得懂我们的话么,她说不懂,叽叽歪歪的。
    姚华和妹妹做好了饭,三弟扑得一声开了啤酒瓶。都喝点,小文也要喝,还跟他叔叔干杯。
    “叔叔没喝干。”
    “你出没有。”声音很大。
    “小孩子喝一点点,大人要喝干。喝掉。”声音更大。
    三弟拗小文不过,喝干了。小文说这还差不多。阿亮问小文,解放军叔叔怎么走路的?小文就爬下椅子去,立正,很严肃地行一个军礼,喊一二一二,走正步,摆一只手。大家笑歪了,小文不笑。我说摆两只手。小文急了,他说一只手是抱枪的,懂又不懂。姚华说阿亮,看吧,你儿子喝醉了。妹妹说她肚子都笑痛了。妹妹很乖,总叫阿敏大嫂,叫得阿敏都不好意思了。
    在深圳的第二天,我们去找了阿琴。阿琴是阿敏的好朋友,在北京时,同是“小姐妹”的主力。阿琴比阿敏更早离开北京,回来后就结婚了,定居深圳。见面时,她俩高兴得孩子似的,有说不完的话,笑个不停。阿琴有点像北京人样的,爱说爱笑的,身材很好。她说她天天练形体,喝功夫茶,说普通话,吊嗓子,活得太有意思了。说完笑起来,却意味深长。然后她们说到了小兰,说到了“小姐妹”,说到哪一年北京街头唱红的一首什么歌。阿琴却始终没有说到她的老公。
    从深圳回来后,阿敏得出一个结论:玩倒比做事累一点。走那么多路,坐那么多车,说那么多话,吃那么多东西,花那么多钱,笑那么多,用那么多表情。我以为她玩得不开心。她说倒不是,就是觉得上班更简单一点。我说睡觉不更好么?不吃不说,单是做梦。阿敏反对。我又反对。辩半个小时。
    “敏。嫁给我吧。”
    “求婚吗?”
    “对呀,嫁给我吧。”
    “有这样求婚的吗?躺着。光着个屁股。”
    “哈。那要怎样才行?”
    “要跪着,拿着花。”
    “要穿西服。”
    “要在早上,有音乐。”
    “去吧,还没完没了呢。”
    “对了。你说阿琴好看不?”
    “一般,嘴太大。可能她老公的那东西不小。”
    “喷粪。他妈的,你以为都像你那么缺德呀?”
    我笑。我要用喷粪的嘴去亲她,她双手捂住了,但还是亲到了。不过她死死地咬紧了牙齿,舌头进不去。我就咬了她的一片嘴唇,咬痛了。阿敏抓人。
18、一小块血
    Z。我总以为现在和未来是没有意义的,过去才实实在在。有痛苦和幸福,但又回不去了,而回忆是有色彩和气味的,有滋有味。
    Z。萍走了,你也走了,我就常要想起你们的。总想萍天真的笑和那一点留在我白衬衫上的一小块血。想起你带萍来的那天,太阳是那么灼人,萍背黑色的包,手里还提了什么东西的。一进门,你就告诉萍卫生间在哪里。萍就进去了,对我笑一下,包还在背上。
    “我朋友。要在这里找工作,先住一段时间。行吗?”
    “行呀。看你一脸的汗,快去洗洗。”
    “很漂亮吧?”
    “还好。很小吧,哪的?”
    “广西的。你中午吃的什么呀?”
    “没吃。”
    你说你们也还没吃,饿得要死。你就去做饭,切菜时骂猫,猫就尖叫一声,挨了打。开始萍只是笑,不叫我,后来叫我哥,一下就叫顺了嘴,老叫。我挺高兴的样子,你就挖苦我一句什么,说的白话,我没听懂,萍却已经笑得半天吞不下饭了。那时我还不会讲白话,我就老抗议,逼你们讲普通话。老抗议老抗议,我却还是决定跟着你们学着说了。说一二三四五六七,搞混了,闹得不行,笑死了。萍说出洋样了吧。那时你老不在家,你很忙,你在酒店公关部做事,有时晚上好晚回来。我和萍总是要等你回来,你回来了,冲凉,说话,吃西瓜,玩到十二点以后。
    Z。你总说你和萍有缘的。那年你从海南的家出走后去了深圳。原本你是一心一意要找一份像样的工作的,可是忙了一阵却毫无结果,吃住就成了燃眉之急。这时你就认识萍了,和萍一起住,借了她的钱。后来你决定先去萍做事的餐馆做几个月。萍说那时有个小老板喜欢上你了,天天来吃饭。
    “有老婆的吧?”
    “不知道。看样子没有,好帅的。”
    “怎么看上她了呢?要是我就先看上你了。你比她漂亮多了。”
    “去。少来。我要跟姐说的。”
    慢慢的我和萍熟了,说话要随便一点了,有时开开玩笑,不当真。不久萍病了,找工作的事就暂时搁置起来了。你和我商量拿点钱给萍,萍不要,后来说好是借,她才收下了。几天后,我买了电脑回来,我就建议萍学学打字什么的,她很高兴,学得很认真。那几天,萍总是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天天给猫洗澡。她渐渐把这里当家了,我们也已经习惯了三个人一起的生活,以致后来萍找到了在作也没有搬走。当然萍没有搬走后来有了别的原因。
    萍出去了,你在卫生间叫我,非要我过去不可,我说我在喂猫吃东西。你就出来,拉我进去了,叫我看我白衬衫上的那点血,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你就猜,猜来猜去猜到萍了。
    “是萍的?”
    “不是。”
    “别骗我,是不是?”
    我抽烟,出去找打火机。
    “好吧。你不说。我问她去。”
    萍回来了,你说不知怎么搞的,列的衣服上有血。萍却很奇怪,还笑话我,事不关己的样子。Z。在那个关键时刻萍是那么叫人心疼,我一下爱上她了。Z。我有了阿敏,有了你,又有了萍,后来甚至有了阿莲,阿花,小月和AMAY。可是真正给我的是萍。当你们都不在了,阿敏又回来和我过起了平淡的日子时,我常想起的人很多,但最多的是你和萍,还有白衬衫上那点不大的萍的血,那晚萍的泪。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故意的,萍在冲凉时我开了卫生间的门,萍赤裸裸地面对着我,她没动,她吓坏了。我就逃了。几天萍不理我,你在的时候她却不露声色。那天一起看电视,我又向她道歉,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她不信,死了心要我说实话,承认。我就承认了。她不知是羞还是生气,她伏在沙发的把手上不动,很久很久。我叫她,不回答。我就试着靠近她,手放她背上去,她抖了一下,我就去扳她,叫她,她不说话,身子用了劲,扳不动。我就开始有点呼吸困难了,闷,晕,灯光在旋转,五彩缤纷,就看见下雨,看见虹了,夜很深,我的怀里躺一只妖媚的狐,我摸她,七手八脚地找她的嘴,亲她,舔,她那么没有一丝力气,血就在那一刻缓缓地流出来了,鲜红鲜红,不多。
    快过年了,天气凉快了。之前的两个月,我总是和萍做爱,一点机会也不放过。开始她不肯,说疼,后来就要了,有时求我。Z。你开始怀疑我的疲惫起来,老提那点血的事。有一次吵起来,吵急了,我很烦,我累了,我就跟你明说了。你笑,冷冷的笑,我没见过那么冷的笑。我抽烟,看别处,很快就后悔了。
    “Z。Z。我不是人,你骂我吧,你打我。打。”
    “滚!”
    我就穿起裤子出去了,到街上去了。我经过客厅时,萍醒了,她问我去哪呀。我没理她。我在街上转来转去转了几个钟头,想喝酒,走进一家酒巴了,没喝,又出来。走到大桥边了,想和站岗的解放军去说话,也没去。摸出手机来想打电话给谁,又不知道 要打给谁,想砸掉。一辆的士在身边停下来,司机探头出来问我要去哪里吗?我就上去了,过了河。
    Z。过几天你却叫萍睡床上去了,至于你当时是怎么和萍说的,萍又怎么说的,我直到今天仍不知道。所以当阿敏死活要我说清楚怎么就三个人睡一床了,我总是说不清楚。

19、AMY雇我去珠海
    Z。开始三个人睡一起是十分尴尬的。没几天就好多了,那间房里慢慢地对于我们三人就没有什么秘密了。我们像童年的三兄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时候闹到好晚了,你们喊肚子饿,恰好冰箱里又什么也没有了,你们就团结起来要我一个人去外面弄吃的。我就披一件衣服下楼了,去小南街尽头那家河南人开的通宵饺子馆买了蒸饺回来。可你们真会闹,又都不愿起床。我就坐在床边喂你吃一个又喂萍吃一个,喂萍吃一个又喂你吃一个,我自已也吃一个。这时萍就烫了嘴巴,噢噢叫。正好你也烫了,就都来怪我了。
    “明知道烫还喂我们。”
    “就是。不怀好心。”
    “还不服气哩。先吹凉了再喂。”
    “对。每个要吹十口气。”
    “都起来自己吃。哪这么难侍候的。”
    但最后我还是在你们的夹击下妥协了,慢慢吹凉了饺子。你们却又笑我可像一个人,像太监小李子。萍就一转嘴把我叫成了小列子,笑得要死。后来这个称呼就被你们叫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似乎真在你们左一声右一声小列子的呼来唤去中找到过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时离过年只剩几天了,春节的意味在街头很浓起来了,商场到处在搞着五花八门的助销活动;电视里的话题也越来越集中在春节特别节目的广告上了;最火红的是花市,金桔成了最畅销的商品,在春节它是广州人的圣诞树。
    过两天,我们就都放假了。除夕之夜在笑星的逗乐中搔痒痒似的来临了。当新年的钟声在电视里敲响时,大地倾刻间淹没在欢乐的海洋里了。
     我们玩到很晚,上床后不久萍就似乎睡着了。我却悄悄地去摸你的背和胸,当我摸到了你也不眠的心事时,你就侧过身去,可我却估约不准那个位置,你的手就下去了,从胯间过来,将我那根有点冰凉的东西扶进了你热乎乎的身体。进去的那一刹你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呻吟达一个小时之久。然后都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九点多才起床。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大晴天。我一大早就接到两个不同寻常的电话,打乱了我整个春节的计划。
    第一个电话是阿敏打来的,当时我正蹲在马桶上。
    “新年好。”
    “新年好。阿敏吗?”
    “嗯。你在广州吗?”
    “对。你呢?”
    “在北京。没想到我打电话给你吧?”
    “对。没想到。你还好吗?”
    “还好。这边很冷。”
    这之前我和阿敏有一年多没有通电话了,她在北京发展她的事业,有了新的爱情。电话里虽然没说一句有意义的话,但我的心却因此而突突地不安起来,在正月初一的大清早我觉得这不是好的预兆。不一会又接到AMY的电话,更叫人觉得突然。AMY说她正在广州,约我见面,说请我帮忙做一下临时翻译。我说春节不受雇。AMY就野着声音笑,放低了姿态,但非要我去不可。我就答应了。挂了电话,我开始刷牙。萍进来拉尿。
    “昨晚好快活呀!”
    “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睡着了。”
    我就不理她,拼命刷牙。萍穿起裤子,放水冲马桶,水很响。冲好了,她对着镜子梳头。
    “明天我就出去租房子住。”
    “你别闹。大过年的。”
    “我才不闹哩。”
    “这几天公司要我陪一个美国客人去一趟珠海。”
    “别跟我说。关我什么事?”
    我就伴个脸像逗她,她不笑,不看我。
    接着我跟你也这么说,你却支持我,你还说你要带萍去哪里玩哪里玩。萍在房间,我就悄悄告诉你昨晚萍没有睡着。你笑一下,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大年初一的街上有点冷清。很多店子都关着门,人们都回家过年了,民工们也回去了,工地上没有声音。我打了的直奔小天鹅,路上竟没有堵车。我敲开508的房门时,AMY刚冲了凉,她穿着浅黄色宽大的睡袍拥抱了我,她说我还是这么年青帅气。我盯着她雪白的脸上几颗红色的斑点夸她越来越漂亮。AMY耸着肩自信地反问我,是吗?她从床头柜上拣起一个信封给我,问候我新年好。我说这是给我的红包吗?她说这是1000美元,包括我这几天的薪金在内,如果服务很出色的话可能再加一点。
    当天我没有回去,陪AMY在广州玩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退了房去珠海。在珠海我们玩得很开心。
20、一条小青蛇
    正月初四下午,我和Amy到了珠海,住进拱北附近的一家酒店。初五在珠海玩了一天,Amy见了几个她的美国朋友。初六Amy去了澳门,我一个人在酒店睡觉,看电视,等Amy。Amy晚上八点多钟回来了。
    “想我了吗?亲爱的。”
    “很想的。”
    “中国男人。最会说好听话。不是真的。哈哈。”
    “美国女人也不简单。”
    “哦,是吗?为什么?”
    “女人太漂亮对男人来说总不是好事。”
    “那么我漂亮吗?”
    “非常漂亮。”
    Amy笑得发颤的身体就骑住我了,硕大的屁股压着我小肚子和腿的一部分。她不上下,她左右旋转。慢慢不说话了,我瞧她被金黄色的头发遮去一半的异样的脸,瞧她下垂的大的乳房和摇摆的粗圆的腰肢。我突然想起了乡间磨豆腐的老石磨。开始Amy总是怀疑我长久不泄的能耐是吃了药,后来证明不是,我就在她的赞不绝口中,亲着舔着一条发狂的母兽了,直到她精疲力尽,心满意足地睡着了。Amy睡着了会打鼾,比较响。
    几天来,Amy告诉了我万欧从广州搬到深圳去后的一些事情。Amy结婚后不久就又和周经理离婚了,周经理留在了美国,Amy说不再结婚了,如果我愿意,欢迎我再回公司,公司变大了。
    Z。我从珠海回来后,你和萍都很高兴,问这问那的,可我的心里有点难过,有一种婊子回乡的感觉。第二天我带你们一起上街,买了很多东西,给你们买衣服和鞋子,买包,把Amy给我的2000美元花个精光。很快就过了元宵节,我们陆陆续续都上班了,带着新的希望开始一年的工作。但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开始是你和萍吵架了,我代替你睡在了床中间;后来你又与我吵架了,萍又睡在了床的中间;最后还是你睡在中间。这样一轮回,一年就飞快地过去了。这一年我想通了一件事,人们说生活是艺术,而我以为艺术就是撒一个谎,叫自己想信也叫别人相信。但这个想法却与我和你和萍无关,我们是另一种生活,更真实一点,野一点,古老一点,你们都是我的妻子,我是你们共同的丈夫,我们的哭和笑和别人不同。
    可是,这一年没想到的是我失业了。
    在权知EP部众多职员中,我是资历最老的一个,为此,十月份李先生上任主管后,第一件事就是拿我开刀,以树其威望。他开始是处处找碴,接着就干脆不给我派活了。我一直不作声,可终于忍无可忍就去找了陈经理。陈经理却给我看了李先生对我的请辞报告,他告诉我李是总裁的侄子,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个礼拜后,我在办公室文员小红的协助下办好了移交,然后去人事部领条去财会部结完工资,就回家了。
    可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多坐了两站,过了桥,在桥中下的车。因为我想起了一个地方,好久没去,突然很想去转转。下车后,沿着珠江往上走,抄一小路绕过珠岛花园,走一段就有一十分空旷的被废弃的工地。Z,我和你曾经去过,那里有高大的树和树下浓得发黑的树荫,树荫里有一眼泉水自地下清凉清凉地冒出来,可以喝,我们就喝过的。远处是珠江的另一半,汽笛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在灼热的太阳下不时鸣叫着。四周的草很高,草里有青蛙,也有蛇。Z,我们有一次就看见了两条小青蛇,蛇缠缠绵绵地在游戏,后来一条跑了,另一条捉到了一只小青蛙含在嘴里,长长的身子就圈起来了,青蛙惨叫着。当时我们都吓得要死,站远了,不敢乱动。可后来我却不知为什么决定要打死那条蛇。我找来一根很长的竹子,照准了蛇七寸的地方用劲抽去,蛇一下就被击中了,散了盘,但没死,要爬走,我的竹子就雨点般落在蛇的身上了,把蛇头都打得不见了,我就用竹子挑着死去的蛇,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后来再去,就再也没见过有蛇了。
    Z,我走到泉水边时,倒下去喝了几口,就坐在树荫里开始抽烟,将公司近段时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想着无聊,就不想了,半小时后开始犯困,我就躺下来,没想到一躺下就不自觉地睡着了。可是Z,在我睡得很沉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你惊叫一声:列!就只一声。至今我都无法形容那声音有多么恐怖和尖锐。我被这声音吓得一下就坐起来了,一坐起来我就发现一条蛇吐着闪光的信子向我爬来,离我只有两尺多远了。但蛇被我的突然坐起吓住了,飞快乐地逃了。Z,我立刻跳起来叫你,四处找你,可是不但没见你的影子,附近连一个人也没有。我这才开始真正怕起来,我打电话给你,你说你正在上班,问我有什么事吗?我没作声了,挂了电话,我赶紧回家。路上我想起小时候听人说过,蛇是会寻仇的,我想那蛇一定是寻仇来了,为它的伴侣或兄妹。但为什么生死关头会有那么一个声音把我叫醒呢?我找不到答案,只是从此对鬼神生了敬畏心。
    z,那一刻我好想见到你,还有萍,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萍却在几个小时前悄然离去了,留了一封信在饭桌上。
20、猫有点老了
    当我失魂落魄地从珠岛回到了小南街时,小南街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很多人。我知道你还没有回来,我就急着要回去告诉萍我碰到蛇这件事。我甚至能想像萍听后脸上会有怎样一种表情,她又要躲我怀里来的,我又会抱了萍,让她不害怕的同时自己也得到了安慰。每次都一样。而萍有一个习惯,在我抱她的时候,她总会立刻也抱了我,哪怕她正在生气在哭在失望中。然后我会抚摸她的一些地方,完了去解她的扣子,低头去噙她黄豆般精致的乳头。萍每次抱了我的头在怀里时,那头像一颗在她怀里的孩子。
    Z,有一天晚上,萍和你赌气跑出去,我也跟着出去了,跑到了顶楼。
    “你信不信,我跳下去。”
    “信。”
    “你们别总是逼我,急了我真跳下去。”
    “我没有。萍。”
    “你不是向着她么?”
    “我没有。”
    “列,你让她走好吗?要不让我走。”
    “不。”
    “就知道你舍不得她走。”
    说着,萍跑开了。我没有跟过去,我侧过身子看楼下的灯和另一条街上的车。可是等我回头去看萍时,萍却站在了墙头上,十八层,一阵风就能将一具身体飘落了,若飘落了一片鲜艳的布片。
    “萍!”
    “别过来。”
    我就站住了。
    “转过身去。”
    萍的语气是那样不容抗拒。我转过身后,又依着她的喊话趴下了,不准回头。水泥楼面火一样烫着我的前半身,但我没有动,我只是叫着萍,求她别乱来,求她下来,不停地求着她。突然却有谁拧了我的屁股,用了很大的劲,很痛。我一回头,萍就跳起来,跑开,手舞足蹈,唱起了歌,歌声和笑声得意地在夜空中闪烁着。我爬起来就走,不理她。她却跑过来了,拉我,抱我的腰,还是笑。
    “生气了。”
    “好玩吗?”
    “对不起嘛。”
    “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啊?”
    我掰开她的手,我几乎咆哮起来了,声音沉沉地荡漾了这静止的夜色。萍吓坏了,要哭,但没有哭,脸上凝了一层奇怪的表情,那表情告诉我她实在还是一个孩子。她除了有时会极端恶作剧外,她在我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她会在高兴的时候,伏在我的耳边说想做爱,说完冲我一笑,我点头,她就起身了,去一个地方等着我。萍毕竟才十八岁呀。
    从家里出来时萍才十七岁,她一直在家看着三个弟妹和叔叔的三个小孩子。她做饭给他们吃,给他们洗衣服,还种菜。萍的爸妈和叔叔每年才回家一次,回来买好孩子们一年要吃的谷子后就又出去了。萍常领着孩子们长长的队伍去五里外的加工厂碾米,一人背一点谷子,最小的才三岁,不背。萍一说这些事就好高兴的,想回去看看那些小家伙,或者给他们寄点钱回去买点东西吃。萍从家里出来时,把孩子们交给了比她小两岁的八哥,八哥是叔叔的儿子。萍到南宁后没有找到她的父母,却找到了叔叔。萍在她叔叔做事的工地上呆了两个来小时,叔叔买了一根冰棍给她吃。萍是跟着同村的华姐到了广东的,但她俩一到广东就分开了。
    “然后就认识Z了吗?”
    “对。然后就认识你了。”
    “你爸妈肯定正到处找你吧?”
    “他们才不会呢。”
    Z。当我和萍从楼上下来后,一进门萍就去了房间。你搂着猫看电视,嗑瓜子,瓜子皮堆在茶几上,黑白相间。猫有点老了,可是当初阿敏冒雨抱它来时,它是那样小而可爱。现在它不像从前一样到处乱翻乱窜了,安静了好多,有时候蹲在阳台上晒太阳,有时候蹲在别处,盯住某个角落发呆,而更多的时候不知躲在哪里睡觉。猫虽然老了,却更通了人性,它甚至能摸透你的心思,你生气时,它离得远远的,当你高兴了,它就在你的身边凑起了热闹。我就老说猫比你们都懂事。我坐到沙发上去,伸手要抱你手中的猫。你不肯。
    “干嘛?”
    “我抱。”
    “在外面还没有抱够吗?”
    “她刚才差一点跳楼了。”
    “还来这一套。”
    “真的。”
    “让她跳呀,看她能跳吗?”
    “出来了。”
    你回头去看,门没有开,过一会门还没有开,知道我逗你,你就把猫狠狠地扔我身上了,猫抓了一下我的手背就逃了。这时电话响,你不接,我捂着手过去接了,是台哥的。台哥叫我出去喝酒,说菜都叫好了,没得商量。我就一个人去了。(未完)
2005、08、22。广州。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故事》(1——21)

《广州故事》以后就只跟在这一个贴子后了。拒绝回贴!谢谢合作!!
发表于 2017-7-1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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