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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的雨滴（组诗） 韦汉权 在深南大道 这是深南大道的端头，巨幅匾牌下
我也想站成不变的姿势。而我终将卸下 这三年五年或十年 你终将归来的承诺 环江和仁德的雨滴 如果一定要把环江 和仁德的雨滴 描绘成黄昏时分忧伤的音符 那些拍打着普洛旧火车站 锈迹斑斑的铁轨的沉重风声 一样可以，隐约看到 岁月老去的蹒跚步履 经过红茂矿区的一处遗址 我看到山坡上 那些背井离乡的亲人 纷纷睁开眼睛 等待我的祭奠 女儿始终沉默 她知道此去川山 十八年前她出生之地 或者未来漫长的路途上 都会有无法预想的颠簸 入夜 远远近近地亮起了一些灯火 偶尔传来寥寥的犬吠 就是，沿途村镇 最好的静谧 大小环江 大小环江到思恩 不再是一荡滩涂，而是一湾湖 有时甚至晶莹到，是一汪水 一块玉。那时 她躲在节气里小巧 三三两两稀疏的竹影深处 常常是小桥流水 和好人家 也无怪夕阳晚沉 毛南家的媳妇此时要浣衣 和另一些小脚女人，很白，也抡槌 她们身材姣好 而她婷婷站在水浅的地方 她也许叫画眉，属金，命盘中的日干天 乙酉但不屈阳火 当歌声的余音消失，夕阳散尽 她们和木棉的落瓣 成了环江河边 最后一点红 朝南的山坡上 接下来肯定是晚秋的风，斜着身子
吹进村庄的格局很单调，像我们肤浅的念想
完全按照山脉的走向滑行 然后轻落在朝南的坡上
顺势把一些玉米地裸露
晚秋，通常要求燕子收藏好自身的羽毛 归莺依次到房梁上做窠
象树向阳，并伸出宽大的叶子
篱笆的影子越拉越细 最终和露珠同时掉在窗台上
晚秋，母亲很在意黄色的落叶 一边是轻微的叹息，一边把稍近的秸杆拧弯
饱满的果实从最高的枝头掉下 总会准确地
落进父亲和我们的衣袋
我的忧伤像大明山的尾翼 我的忧伤就像大明山的尾翼，越往桂西 就越深沉 又像是都阳山脉，从云贵高原，向南而来 扬起又垂下 所以，这些年，我一而再想往东出走 因为我想让我的人生，像广袤的平原一样 平坦得一览无余 炮工 堂兄当年在惠阳的石场做炮工 耳膜是出奇的厚 胆子也炼得很大 那次开山后 再也没有回来 堂嫂和同村的几个姐妹 前年去东莞，在娱乐城上班 有时在厚街 有时在樟木头 据说能赚买房买车的钱 一年多没给家里音讯 叔父临死把我叫跟前，说 我们家有两个炮工 一个被炸坏了 一个被炸死了 该去和她说了 该去和她说了，别总说自己有多么的不堪 那时，他喜欢一个人坐着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阳光 后面是连绵高耸的山脉，来时的路径，和浮生 也有时是在院子里，月光下 他迷离，在自己影子的剖面 当夜深人静 又将一段段灵魂呕出 纵观这一生，这一路来， 始终是一个人的荒原 前后是断崖和残垣 从黔南和桂西的交界处去，即使是到粤东或厦门 沿途的山都那么高。他只有低头前行 在深圳，平湖富士康 一个手机组装厂 这时，他该去和她说了 说说这些年积压的爱恨 隔壁男人 那夜十二点，隔壁男人突然嚎啕大哭 哭声回荡在整个村庄的夜空 我拉开门 而他家的门是紧闭的 除了他的哭声，屋里没有别的声响 包括他母亲，他妻子，他女儿…… 一个男人的创伤究竟有多大 才会如此从胸膛喷薄而出 我闭了门，关了灯，睡下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哭过 我是故乡的孩子 不写田塍 也不写弥漫的稻香 不写沟渠 也不写悦耳的虫鸣 阡陌随性纵横 小溪任意淙淙 我是故乡的孩子 乡土诗人 这些都不能写 那我写什么 一首歌的路径 有一次，我从一首歌进去 开头是一条路，像失恋者的心事 意象分别是： 霏霏阴雨，一把古色的油纸伞，小径，以及纷纷落英 一切旋律都是为你而预设，我和你相识于雨天 当我从如镜的雨幕里，将你拾回 而自己竟走回镜里 让我把思念重新倒回一遍吧。请听我颤抖的嗓音 即便如此，我们也还能彼此倾听 油纸伞闪过的小径 正如你的每一次途经，在尽头 等着我，从一首歌出来 月夜 夜莺挑着午夜的月瓣，在西山的影子里飞翔 围墙角，蝴蝶兰静静入眠，梦好明天的心事 苍兰山低下，慢慢矮过故乡任何一种物事 女儿松开她的发结，说着高二女生 特有的呓语。院外，风声伴着 远处的松涛声音，轻轻。整个村庄 除了韦乜花幽亮的窗灯，其余一片黑暗 霜很重，我想了又想，最后 捊了捊鬓角，轻轻关了院门 进了屋，黑了灯 睡下 蒙家弄一带 也只有蒙家弄一带，路边才间或有一些 九月的牵牛花。桂树下，老人们往石桌上摆晩饭 蒙达草远远站着，她在望着村口 那是蓝特蛮出现的方向，也是 太阳落下的方向 从村东到村西 这些年，我一直在村庄的东头 一边过着生活，一边 种两三分水稻，两三分玉米，一些红薯 芋头。土地对我，和我对她一样，春种 和秋收，是对等的，像多年恪守的诺言 我常常在椿树下坐着 我也常常，在秋风中的田头 站着。我是会流泪的人 通常是站着太久了，坐着，想不通 而这一次始终是站着，看着你 离去的时候背着双肩包 浮凫的诗节 首先是风慢了下来，沿溪水的幽深林道 佐以些许落叶，尘泥。不远处的明处 一首知名乐曲，像风一样轻，雨一样柔 从影子深处荡过来，又沉下 有时也像她的腰肢，一样袅娜 用歌词应和的人，他的橹杆坚硬 激水的声音，有时也陷入水底 当轻薄的潮头打来，月光下 浮凫而来的诗节，在清冷的河面上 凸了出来 如果我是小雨 我宁愿落在再北一点的地方 农民蒙卜三，把水引向别家的稻田 红水河是不急着要很大的雨的 有本事把下雨得大一些，下到七百弄 或者云贵高原，珠江的源头 所以如果我是小雨，我即使下到桂西北 或者再北的地方，比如韦家屯亮灯的院落 我也下得轻一些，别吓到正在试穿婚纱的韦阿莺 在桂西 在山巅，感谢母亲和故乡，宿命地 将我搁在桂西，某一个山腰 让我成为他们的孩子，和一群石山 脚下是轻软的云 他们鬓边的华发 燕子 又是远处传来的歌声，先于我而到达 就像这些纷乱的所谓秩序 常于屋檐下沉默的眼睛，傍晚时开始成为丰满的 羽翼，并将一根干稻草衔到最高的枝头 内心的故土 也不管后来是近了还是远了 它也还在那地方，替你隐忍，替你疼 给你下跪的膝盖 给你落花的蕾蕊 滇北媳妇 她在七八米开外的晒台边 这个哺乳的母亲 叫潘乜草，表情似乎有点怯 据说她曾经在滇北的一个村庄 像艾叶草一样，纤尘不染 这时，她一边吃着半老的柴烧玉米 一边嗯，又一边啊 顺势毫不忌惮地 将一只丰硕的乳房 塞进幺儿的嘴里 苍兰村的农时 选用一些更尖锐的农具 比如薅锄 从饱含水份的山石间刨找 任何一种上拱下蹲的动作都是秘传的 并且通俗易懂 还要深掘，粪和汗水 能浇出 最底层的花 木楼传说 那木楼的横檛，是我和女竹 并排坐过的地方 我们恋爱，像那些夜晚漏下的木槿花香 远处的泉溪水流叮咚 我们倾听莺语 却是在听对方的心跳 我们接吻 像饥渴的小牛奔向水的源头 而没有能看到 溪水渐渐从脚下开始干涸 因为我的女竹 去年今日，已嫁为人妇 四月五日去摩天岭 总是给一些起伏 或者拾级而上 才看到绿竹，飞羽，更接近的蔚蓝天空 我可以放开呼吸 其实也是放开 另一个人的呼吸 或者说是 嘴唇 包括摄取食物 更包括亲吻 吐纳，繁衍，生存 岜伯 岜伯从苍兰山收工 还得到村东 接跟校车放学的孙女 就像前年 接因重症晚期被医院退回的 老伴 接去年因儿媳被拐 说回家至今没回的 儿子 那么准时 表妹 有一次我站在老屋的门前阴影里 想表妹 她如今已经四十岁，或者 更老的年岁。苍老的容颜 肯定会像故乡石山的皲皱 或者风下河面的微波 并继续隐忍着世间更多的物事 其中包括我的思念 和初恋 远去的笛声 竹影，山景，凌乱的红叶，那种多雨的情形让 想起她和我的童年。我们的青梅竹马很青涩，像一枚静物 走出村口的那年，我们都长高了 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路边的溪水是倒流的 沉默和争辩是必然的。我听到遥远的山脚 那时传来笛声，当我们涉过小溪 那声音便如泣如诉 经过我每一个梦 行路者 山脚黑了下来。苦楝树和妄生的红顶枫 都低于下垂的黄昏。在南方诗词的描述中 没有尖锐的蒺藜，倾斜的车身 “吱”的一声尖叫，绝尘而去 似是祖父的叮咛。那铃铛 三两个拎鳄皮袋子的人，往更拥挤的方向 而去。另一个，丢弃了鞋子 没有倒影，不像是行路的人 妹妹 玩老鹰捉小鸡时，妹妹总是被我找到，被抓 并且每次都哭，躲在爹妈身后 看他们怎么教训我。这次 我终于可以让爹妈躲在我身后，找妹妹 找了三年，从都安到南宁，一直往南 从粤北农村，到东莞厚街 花尽家里积蓄，也没找到 车过伊岭岩 经马山，过伊岭岩到南宁，细雨纷飞 漫浸着整个路途 一些古老而琐碎的时光，这时候也渐渐淡了下来 你起伏，或者坦荡，为我和森林 提供水份，为候鸟 提供飞翔 作者简介：韦汉权，男，壮族，中学教师。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文散见于《散文选刊》《广西文学》《散文诗》《奔流》《诗林》《诗潮》等近二百种期刊。现居广西大化。 通联邮编：530800广西大化县西园路11号 ，韦汉权 电话:15949329223 QQ：364438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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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2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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