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华
萧开秀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诗人，我们大家都尊她为大姐。她的散发沁肺馨香的散文诗集《看晚霞抿嘴一笑》，荟萃了她习诗九年特别是近三年的创作成果，彰显了诗人对崇高美的追求和呼唤。萧开秀在人生的黄昏步入诗坛，深耕夕阳，是一个晚霞里自由行走的歌者。
一
萧开秀的故乡在四川广汉。4500年前，古蜀先民就在这一带休养生息，创造了灿烂的三星堆文化。肖开秀从这里启程，历经崎岖，晚年在夕阳里歌唱，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属于她自己的诗歌文本。
花季的萧开秀，静静地呆在夏天的果园里/谈生活的倒影，谈雒河的来历/谈母亲的小脚，谈外公撑船的故事/绝不谈及自己//那些青枝编成的翠绿瀑布/崩落着泥沙俱下的星子 (《果园记忆》)。她在诗歌里写到：
在三星堆的竹林茅舍/你缭绕了一个丫头/少不更事的童真（《缭绕的炊烟》）
我的村庄并不遥远，直排的一幢茅屋后，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盘。/童年趣事，在竹林后的小溪潺潺湲湲，水仗哈哈，在水花里飞溅。（《我的遥远的村庄》）
初中毕业前夕，她被选录为中共四川省委办公厅的机要学员，后又被送到北京机要学校学习。一个花季少女的短暂初恋，让她饱尝了刻骨铭心的痛。痛过之后，她沉淀了一生最大的幸福，在学会怎样爱人、做人、处事的同时，储备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
我的初恋，至今没有忘怀，时时赋予我甜蜜。赐给我难言的痛苦，泪水，思念。为我储备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一瞬间》）
你为我树立的N个标杆，/每一尺，每一寸，/我都会从不同角度，不同体裁，/不同的心情，细细描摹，感念。（《我写诗的N种方式》）
从北京机要学校毕业回到中共四川省委机关工作，便开始了她多舛的人生。参加省农村整风整社工作团，分赴雅安、永川、江北等地抗灾救灾，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吃糠团，咽野菜，生虱子，得肿病……
农村整风整社结束后，她被发落到鸡鸣三省的四川古蔺。其间经历了泸州武斗的枪林弹雨，西昌枪口下留人的严峻考验。“十年浩劫”在萧开秀的诗歌里，没有浮躁，只有生命的嬗变、挺拔，以及异于常人的坚韧。
在鸡鸣三省的古蔺/从井冈山带来火种/将太平渡，染成/一条金光灿烂的赤水/把一个青青葱葱的毛丫头/锻打坚硬（《缭绕的炊烟》）
1972年，辗转反侧，肖开秀重回中共四川省委机关工作。此后，她一直沐浴着阳光雨露，春华秋实，心潮激荡：
怀旧，追忆，将伤疤一次次揭开，一种难忍的痛/在历史的长河里，反反复复，流连忘返…… (《路过北京车站》) 。
在北山穿行，几曾被短松岗的松针刺醒，渗出的血和泪，与松脂凝成琥珀.....（《我的梦，在北山》）
“不做古人的诗，而惟做我自己的诗”（胡适语），诗人多舛的人生与共和国的命运同频共振，本身就是一部可入诗集典的时代长歌。
二
《看晚霞抿嘴一笑》共收录150余首散文诗，分别辑入“殇”、“桑梓萦梦”、“花之海洋”、“云卷云舒”、“心河片帆”、“雁影萍踪”等六个专辑。
“殇”是诗人情爱的记录，包括爱情、友谊、婚姻的坚守。比如《秋是你我》初恋的缠绵，《别离》的痛苦，《在一朵菊花里等你》的眼神，《路过北京车站》里的回望，证明了她倾一生的痴情，守候一次浪漫的邂逅，她时时秉烛悲红泪，春流到夏，秋流到冬，心瘁泉涸……；她总想借助风，吹一缕温软入耳，呢呢喃喃。但终因肺气不足，指法无章，未能吹奏出宋词的幽怨，唐诗的豪放……。这种由意象导引的情感变化，推动着诗歌的跌宕起伏，不断超越时空的局限，把我们引入到一种高远清绝的境界。
《桑梓萦梦》是诗人的乡愁，是诗人对故乡和亲人的感恩、怀念和赞美。《天台天路》上的苔藓、老树、千年光阴踩出的凹凸，本身就是经年传唱的诗。母亲是她《心中的一尊佛》，只需开怀一笑，便可抿下了一个世纪的风急雨骤。端坐时，母亲就是家里的一座巍峨的山。在《磁之谜》中，肖开秀愿以生命换取女儿的生命。《稻海啊稻海！何处寻你？》的故乡孵化着新的生机。让稻桩走成腐质，让鱼虾休养生息，南飞的鹭鸥，翱翔着雪白的双翅……。萧开秀常年浏览成都《商业街的梧桐》，把枝头上那一片片金黄金黄的叶，蝉变成了诗歌的意象。她告诫人们，别把“乡愁”挂在墙上，否则会发生器质性病变，以致在心的深处结痂成殇。她心中的乡愁，漫过了余光中那些绝世的分行。我以为，萧开秀诗歌中的词语表层含义并不是重要的因素，而在于渐次呈现的丰富联想。这种联想所构成的语义场，一旦与诗句的视听效果共鸣，总能激发起我们的种种情感体验。
“花之海洋”里的“花”，可谓千姿百态。《七里香》开得很旺，婀娜着故乡；《红榴》积攒了千年的心愿；窗冰花把最热烈的吻斑，雕刻成了晶莹剔透的绝佳作；即便是故乡一抹生黄的菜花，也都成了春日的画框。如果说“桑梓萦梦”是在渲染游子的乡愁，那《花之海洋》，就是诗人借“花”暗喻思念的色彩和强度，让她的诗歌从容地进入到“情景交融”、物我两忘的境界。
“云卷云舒”，不为重返伤痕累累的历史，只为在残缺锈蚀的纹镂里吻出祖先的姓氏。《秋水先生》的烟锅，可以把烟灰飞溅到屋前那眼小小的池塘，《老巷》里凸凹不平的石板路，老墙边的那株榕树，可以在宽窄巷子的巷口，用数不清的轴卷，抚摸成都的旧伤新痕；枯叶蝶亦可握住季节的笔，在横撇竖捺间舞蹈；《散落的秋天》如胞浆的翡翠让戈壁苍凉，胡杨身瘦；《月光房子》总是在历史的轨迹上游来走去，将历经的苦难织成华章放入唐诗宋词。从攀枝花的石榴濯取到的青春的诗眼，最终将这些沧桑的诗句晕染。在萧开秀看来，诗歌的魅力，就是让每一粒词语都萌发，染翠南方往事的山坡、北方广袤的牧原，璀璨《拂晓的幂空》。
“心河片帆”里的诗行活色生香。其中的万顷黄沙浩如烟海、灿如宏霞，让人分不清是喷薄而出的红日，还是不甘沉落的夕阳；窗外的积雪，可以将喧嚣的城市冰冻；《二月流行色》散发着沁心的馥郁；不同季节的风，吹来油菜耔蕴含的油香、玉米的金黄，还有高粱的紫绛；用《木质时光》里的《旖旎风光》晕染诗行，或者借一缕旖旎漂染枫红，燃烧干冷的诗句，必然成就一些好的诗歌。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曾经说过，“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流露”。诗人延绵不绝的想象，总是让人在分行的文字间流连忘返。
夕阳，正在染镀，我的视野所见：天上的云彩，依稀的水面，那些不曾着色的阴暗。/我迷恋这幅暮色苍茫的油画，让我的想象无边无际，毫不受限……（《迷恋并不能限制我的想象》）
“雁影萍踪”收录了诗人为数不多的旅行诗歌。在萧开秀的人生旅途上，花果漫山泽九襄的景致斑斓，横亘万山丛中的茶马古道承载着太多的往事。她钟爱南山的花朵和蝴蝶，听秋风吹着小令，随驼铃声声，吟唱沙海里无以记数的歌谣。歌谣里的楼兰古城、火焰山、天池、葡萄沟、喀什葛尔、香妃墓，仿佛祥云朵朵，用端庄厚重的中国红，点燃了一个民族伟大复兴的熊熊篝火。
三
我同萧开秀大姐因诗歌结缘，因嫘祖文化成为忘年交。她是四川省嫘祖文化促进会副会长兼副秘书长和官方网站执行站长，我则是副会长和常务副站长。几年来，我们一起创办了《嫘祖风》《嫘祖文艺》和《嫘祖文化》，我作为首任《嫘祖风》、《嫘祖文艺》主编和现任《嫘祖文化》主编，萧开秀大姐一直是我最倚重的老师和朋友，她熟悉所有编务流程，默默地做了所有事无巨细的琐碎工作，她卓尔超群的才华和崇高的人格魅力，不仅是编辑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还是全体编辑部同仁效仿的榜样和标杆。几年来，我们一起见证了我国新时期文学的繁荣，一起见证了嫘祖文化的蓬勃发展。今天，我们又在这里见证她新诗集的面世。
去年11月，按照有关规定，年事已高的她终于卸任副会长，改任四川省嫘祖文化促进会荣誉会长。而我们将不负她们的厚望，继续行进在弘扬中华母亲嫘祖精神的路上。作为她的朋友，我在这里把大姐诗人肖开秀连同她的作品，分享给广大的读者朋友，并期待她披一身霞光，推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回馈热爱她的读者。
——2018年7月22日，于四川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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