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一下】枝条上的音符（组章）

子青悠然

枝条上的音符（组章）
文/子青悠然


一、桃花朵朵

1.
坐在风中，想那个名为桃花的村庄。还有，那个名叫桃花的女孩。
村庄很远，依古镇、傍青山，坐北向南。已近三月，三月是桃花的生日。我必须去看她。桃花，你是否一如从前？

2.
路很颠簸，思绪飘得很远。
你的笑靥一直温着我的胸口，每个夜晚。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寒冷总在深夜来访。幸好，你送我的小橘灯，始终挂在房间。谁来，我都可以从容迎接。

3.
空白的时间有时会很长。我就用思绪画画，然后用亮晶晶的星星点成桃花的图案，点满所有空白。不许笑，也许有些单调，或者认为有些疯狂。但对于我来说，这是极为自然和欢喜的事情。不要问理由，也没有任何理由。

4.
是否，我来迟了?伫立的枝干在田间发抖，一片片叶子低泣不语。你绯红的容颜已经苍白，清脆的笑声不知何时落入河水。我来了，点点乱红忧伤地掩在泥中。
那青葱灿烂的光亮呢？于哪里寻回？


5.
踽踽独行，来到村后。那里有座小山坡，种了千株桃花，你曾含笑，看着我在其中一棵树干上刻下桃花的名字。我要去找寻。
印记不会因时间变化，它早已镌刻在心上。

6.
是感念我的牵挂，还是不忍悄悄离别？满眼红云突现我的眼前。
含苞待放，低眉浅笑。灿然绽开，心情怡然。我来，你期待很久？我来，你已经知道？我来，你肯定必然？是的，我来是注定。

7.
有些话不适宜在喧闹处响起，有些思绪只在幽静处袅袅萦绕。爱上这片土地，是爱上幸福的味道。
燃烧，不可以一点一点毁灭自己。思念可以慢慢囤积一些智慧。张扬的美总会一点点飞散，落红处应该诞生一个明媚。

8.
朵朵桃花，红云终要淡去。万千新绿丛中，托出一枚枚果。初起青涩，必经一些雨雷，甜香时，再来会……


二、小镇旧居

1．
小镇，经典黑白。无意散落着：古陶、黑瓦、土罐，它们缄默而又拙朴。但草野上的婆婆纳，无所顾忌，它们紫、它们白、它们使劲地蓝，拼命疯长。风中合上眼，听，窃窃的笑。 偶尔，拖长某一部分尾音。

2．
沿着一进一进的门，寻蟋蟀的声响。往里，心，颤了、醉了、飞了；往外，有人要逃。深，深不过庭院里的心思；高，高不出飞檐外的云空。

3．
狂野，从菱花窗内伸出，却长成一幅幅写意木雕。两只门环伏上朱红漆门，不声不响。虎头、狮发，每颗氧分子中游离的叹息，全被门庭两座青石雕稳稳盖住。梦有阶梯，天井处，该藏了多少秘密？

4．
青砖间、墙根处、石板路上，那些绿苔顽强而又安静。月光下，点点白露，是阁楼里的相思。秋天的乌桕树，穿透谁的心？它们不说话，它们一片又一片红上向天的行途。

5．
粉墙上，有影；光走来的时候，一口水井，有影；长长的小巷，有影。奶奶点着细碎的脚步，一抹斜长的影。记忆的老粗布，染满了吴冠中的线条。  


三、海上

海上，在或者不在，与事实无关。一只海螺凝咽，锈蚀我的罗盘。穿过小径，没有顾及尽头，我纵容自己胆大妄为，闯进海浪未知下一刻何时咆哮的区域。暗中，礁石支楞起耳朵。

我连一个域名也没有知晓，像被萤火虫引诱。电闪的白马踏进幽蓝，草原悬浮异域。然而，这里并非草原，不是根植泥土的可靠，不是谛听呼吸的专有，更不是驰骋玄黄的凌空。随时葬身，一如飞沫而轻飘，连飞过都会虚无。而我，却不能躲开虚无。

云块匍匐海上，伺机等待一场风的暴动。风不忘张狂，竭力怂恿体内尚未成型的野物挣脱皮囊。此刻，我多么需要一次淋漓，甚至撕裂的绝望。我确定，我从没想过逼进而来的全部闭锁，即将完成一个终结。

泄洪，等同巨大讽刺。我的打捞，成了苍阔最不能容忍的笑话。借助鹰的盘旋，我应该清除犹疑，割下难以割下的。海之下，蛰伏的火焰正在拼力突围大王乌贼的禁区。海，它缄默或者哗变，都为了窒息和绞杀无法容忍的吸附。我被海生生俘获。

探出海面，海女儿弦音起伏跌宕。一根海岸线，是上帝垂怜汹涌的绳索。你接受，或者不接受，它在阳光下始终妖媚。
一个赶海人，跟进海鸟，远遁。


四、指纹

我被挡在门外。
一个清晨，一个我做好一切新开始的清晨。清晨的光细微而又柔婉，我却成了被阻挡的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地、没来由地戛然而止与阻隔我对门里的新奇和追索？

很惶恐。惶恐的我，从这台指纹检验机跑到另一台。途经通行轨道上的机器面无表情，闪着绿幽幽的光。发明这台机器的人，是否也一同面无表情？
完全徒劳，我放弃我的坚持，放弃和一台毫无血色的机器坚持。

我认真检视我自己，确切说，是认真检视，认真辨识我的右手食指，这个通行轨道上我寄存的个体唯一对应标识。无法对应，不能辨识，我的指纹到底怎么了？这个我生命体确定存在的信物之一，难道改变了？难道我不是我自己了？我把我自己丢失了？

一夜风紊乱了生命纹理？怎么可能？！那天然的漩涡以及水洼，上帝冥冥中早已圈定，虽然我并不信奉，但我狠狠地敬畏这自然的赋予。
对，我不应该纠结于一台机器的紊乱。机器不是天然的，没有思想，怎么可以与一台机器纠缠论理。难道因为一台机器的漠视，就理所当然地停在门外张望？就不再行走了吗？一台机器怎么可以决定我的通行？

我的行走我决定，我的指纹也无须一台机器检验真伪！途经记录与鉴定，我身体上的，我思想里的，所有，无须他者。
我，走进那扇门。


五、和芦苇或荻花的对话

试着和一支芦苇或荻花说话，也许会安静。对于蒹葭、芦苇、芦荻、荻花，我更为关注质的冲撞，而非昭示之名目。
美，不能回避怅惘。

沿着寂寂河滩行走。寂，并非死亡，自虐的桎梏。那些活体的、激荡的、呼应的、玉润的，一并扼杀在春天之前。
春，过于妖媚、浓烈，于病情不利。冰寒，能拯救不治之症。那些溃烂，流不出殷红汁液，需冰敷。漠然，智性选择，将水流截断。学会慢慢体察一朵花的开放，和茫茫覆盖的功用。

我看见，你不声不响拍打完露珠，传教样地挺拔岸上。忽略一个季节的终止。潮涨、潮落；沼地、清湖；皲裂、湿润；干渴、大涝。无论哪一种境地，遗忘的本身模糊个体属性挑战的极限。有一刻，我想大声发问，维护与坚持的理由是什么？当然，这很可笑。不易察觉的根系，固执匍匐潜底。她们庞大、发达、有力，以根的走势呼吸，成为我膜拜的必然。

鄙视一枚果子的招摇。瑟瑟秋风，以神秘的紫开启穹天。但这王者标签，令心羞愧。不由自主擦拭，抖落，往泥土深处探及。平民，不仅仅意识苏醒，连同虚华一并褪去。

白，大片大片的白，高过我的注视，高过存在的堤岸，高过水墨江山的锦瑟芳年。


六、在空里沉下

比任何时刻，我都要珍惜此间空白，在这初冬之际。江南，和雪尚保持一段距离。没有笼罩，寂清叫人淡却很多，包括未曾启齿的想念。一切，安放在空里冬眠、孵化。与其殷殷深望，不若标高一些，给它定义成清空以后的另一种新生。

经历彻骨之寒、漠视之冷、遗忘之境，于白雪的白中沉淀芜杂。晶体，是这样凝成的吗？空寺遁进深山，我非佛门中人，且任肉身烟火里翻滚，熏烤。“悲欣交集”，逢了这既定的孟冬，暂且冰封一回。

有没有一种空，仅仅是呈现的内敛？和珍视的方式有关？并非一定要找到答案。世间多少回转与寻求，能有确切而又肯定的明示呢？赤乌西坠，可以想象“大漠孤烟直”的雄奇与苍凉，也可以暗怀“一起慢慢变老，我还是你手心里的宝”的细微与柔软。谁能拂去万般情思？空，不是虚无，只是另类存在。
任何语言都囧于表达此刻静寂。天空被冷流清洗，蓝得无忧，静得安宁，谁也不忍在无法量测的清澈上涂抹。按捺满腹虫蚁般的方块，一任空布满我仰望之上的遥远。老树最为知心，招摇的叶子耐不住风，耐不住寒，耐不住轮回的煎熬，终于无迹可寻。惟留遒劲的枝干，以及越发沉默的根底，悄然挺立。

空，有时我在想，这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有无必然关联？是，应该如此。这无所不在的无形、无体、无握、无系的“空”，却倍加深切于内心。恍惚间，似乎听见他说：“繁华深处识大家”。我想，空里犹听万千音……


七、蓝月亮

一枚月亮在风中洗了洗自己，端坐。抄开淹了脚踝的草子，徐徐村间田埂。蛙，欢欢而叫，高音部低音区交错换弦。水雾漫过地平线，墨意浓淡恰好。星子垂眸，西郊一隅些许迷蒙。暮夜，村子娴静而浅浅的伤。这尚未完全遗忘的陈黄线装，残留着义山词句的气息，媚惑着柳永平仄间市井期许，切切等待一个懂得或者一段渴及。

静谧。念想裂成体内渠沟，声响并不大，但簌簌震动了暗底清弦，刚好明晰。未名的一粒粒野籽，借着阴湿，借着微弱的亮，落进沉沉夜的关口。发不发芽，没关系；开不开花，不重要。关键是，这小小的生命携了风里思，无际绪，窈窕了梦之舞。

一棵老槐身影婆娑，我多次写到槐，无论我眼前情境如何。故乡小巷深处的庭院，老槐身姿蓊蓊郁郁。很多年以后，我再次拐进小巷，虽然小巷只空留其名，青石板荡然全无，但那棵老槐还在。今夜，一枚月挂在老槐的枝梢，安详宁谧，欲语还休。我心有触，难语。一袭青光穿过几多云层，捎来讯息。夏的躁动静止后，仿佛闹够了的孩童，此刻舒展肢体。洗尽疲乏，潜入夜之航。

月，不是幼时所见的橘红。想来木樨开了很多次，凋谢了很多次，再开再谢再又生，芬芳入骨了吧？不必急切着袒露盛华，不必喊冤似的晾晒涩咸，且以深谷幽香植入经脉，流彻着叫人静宁的缕缕幽蓝……

星星小倩

：）我的沙发。

子青悠然

星星小倩 发表于 2018-11-27 12:14
：）我的沙发。

圆形额，一直是

飒野

这个，如绵绵江水，有淹人之危啊

星星小倩

如心境，如梦境，当你以长长的句子这样描述这些经过，

会有一种恍恍惚惚，枝头的音符闪烁，摇晃出声响的感觉。

穷人~

情思几许？又或是沉思几许？
有时候边走边想，于行走中遇见自己；也可以是坐下来，在繁华深处识大家。


镇长，我在喝茶，请了！

星星小倩

穷人~ 发表于 2018-11-27 12:21
情思几许？又或是沉思几许？
有时候边走边想，于行走中遇见自己；也可以是坐下来，在繁华深处识大家。

：）镇长家的茶，我也来凑一杯~

穷人~

星星小倩 发表于 2018-11-27 12:23
：）镇长家的茶，我也来凑一杯~

小蜗牛，快和镇长一起来，我给你们点上了啊

【假】小呆

好美的文字哦。好美。不想出家，想还俗了。

【假】小爱

爱上你枝条上的那些跳跃，灵动 的小音符~

【假】小妹妹呀

好看的让人沉醉，是喜欢的感觉呀。

村姑翠儿

额的雪哥哥啊，越来越让我着迷了，

【假】泥巴

你来，桃花开满山！

【假】小倩

穷人~ 发表于 2018-11-27 12:21
情思几许？又或是沉思几许？
有时候边走边想，于行走中遇见自己；也可以是坐下来，在繁华深处识大家。

也请我吧？

苏紫烟

如此丰盛，如此磅礴，我很开心能静下心来好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