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人都猜出来了,没啥好谢幕的。身体不好,没精力写。那些凶猛轻狂的日子,一去不复。
《一只鸟的冥想》
一到清晨,我就开始在我之外流浪 看见白云像个行脚僧,踏上许多不确定的疆土 它喜欢河边青色的艾草,水里无声的鱼 秋天里的尘土,沙漠里辗转反侧的姑娘 春天来了,薄命的桃花突然有了安身立命的机会 炊烟在村庄上面一动不动,这不是一只鸟,可以体会。 还看见一条避居于世的小溪,是怎样奋不顾身,变成了喧闹的一部分 山峰如今矮于高楼,人们迷迷糊糊,在嫁接好的天桥下川流不息 他们把自己变成了流水,湍急或跳跃,均是符号和图示。 他们天生就有语言的障碍,总在暗示自己终将消失 可是没有人懂。他们于是消失,去往具体的山野 在那里,可以拥有身上的泥土,远处的烟霞,这些纹饰。 有一天,他们将看到大海,他们认为那不是水,是某种神秘的掩埋。 他们乘槎去往远方,最终却只带着自己。 我最喜欢那些低头的农人,每到时令 他们就拿出种子,撒向荒原 虽然,再不可能种出庄稼,只会长茅草和卷耳 但他们依然执着于这种仪式 仿佛他们生来就是一粒粟米,秋天,会有一万个孩子来到他们面前。 孩子们总是插上翅膀,离开生育他们的田野 飞向大海 海面寂寥,他们看不到真相。他们尚有时间,在不声不响中慢慢度过。 正在生长的植物,曾经密布这个星球 它们退无可退 但可以改变基因和秩序。把绿叶改成水泥,向壁虎学习变色的经验。 那时,我将寄人篱下,因为没有树,只有高大的钢筋,向天空张开双手 我是被更改的一个道具 他们把我固定在地图上,表示已经飞过千山万水 我的姿态优美,特别富于表现力。 临街铺面正售卖着声音,色相,香气,皮肤和触觉 人们很有修为,不管来自哪个朝代 都是一副法力无边的样子 而我,则是这个世上唯一的理想主义症患者。
《纬度 》
祖母是个大容器,在北纬26°34'38''的牡丹下绣花
东边来的小姑婆,指着她说:你欠我一片草地。
西边来的算命先生,说话声音像乌鸦
“我从屋顶飞过时,红色琉璃正变成血。
呵,那黑夜的喉咙,会吐出星星和漂亮的咒语。”
北边没有人,只有冤魂:持剑的,拿戟的,披霞帔的,挽弓刀的
随着马蹄得得南下,全部进入了祖母设好的圈套中。
那天,故事刚好讲完,天气预报就说要下雨
那天,祖母把藤椅移到院中,她说老天爷老了
做什么都拖拖沓沓
她说她也是啊,一朵牡丹,竟然一绣就是一辈子。
《裂锦》
祖母喜欢的那只鸟,从绣花绷子上挣脱了
它可能会往南飞,经过十万大山和梅岭
那里可能会有雪,国恩寺的和尚倚着山门,呆呆望着尘世
一墙之间,那里居然繁花似锦,游人如织
烟火如刺青,在每个人脸上都会停留许多年。
每个人都举着旗帜,打家劫舍,急急地唱:喏,喏,喏......
好一副热烈的光景。
而这里,浮云,山峦,铁了心的佛祖
麻雀厌世,老狗掉毛,
钟声黑是黑,白是白,只有到了时辰,才会响起。
《枕上书》 欸,你 天就要亮了 月光从纸上经过,迟疑了一会儿 它白白照耀了一个晚上 白白地,亮了一个晚上。
《苍茫之水》 城北一公里,水位下陷 老渔夫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唱老掉牙的山歌
捕不上鱼时,就蹲在船上抽汗烟,想年轻时那些烂词儿。 樵夫早就没了旧业,他将一座山的马尾松和冷杉都放了生
他对渔夫说:“你看呀,河水都流尽了 你看呀,飞鸟都飞尽了。 你看呀,他们,都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