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剑客无剑

《空白》
文/剑客无剑


1
在老黑的牙医诊所，我见到一个容器里
装有一只白鼠。
我觉得装牙齿才合理。
老黑告诉我，睡不着时，他就给它打药剂。
研究白鼠的免疫力。上个礼拜打了三针。
第四针打在自己身上。
那天老黑回信给安娜，说七把刀在牢狱里，
把月光染白，像雪白的墙。
墙面上，他写了一部不堪的宋史。
宋徽宗画了一只白鼠在大殿上，
它是一步一步走向龙椅的。
像高贵的小公主。
老黑狡黠的眼神，像一把卷尺。
我不想回答他，像一个能臣忍心破碎的山河
在袖管里嚎叫。
容器里白鼠像宋钦宗呆立在雪中，
怔怔地，望着我。


2
听见了吗？
小白鼠，仿佛有巨大的伤口，在滴着雨水。
隔着容器，我看不见它。
只见白茫茫一片，
灰茫茫一片。想必山那边云，都压在屋顶。
耳朵里，碎瓦之声，像偷盗者的脚步。
总有一两步重重踩在耳膜上。
而我的听力，是有问题的。
在白天，人声鼎沸，我都听成一个垂死者的呻吟，
在夜晚，我听见的声音，都如猫在草丛里喵。
唯有这一时刻，我听得真切。
风兄从泰山回来了。老黑自语。
我闻到白鼠身上的药水味，更浓了。


3
七把刀死了很久。
但现在，他披着光，坐在瓦片上，
叼着烟袋。夜风一吹，一股烟草就掉下来
夜风再吹，又掉下来
浓重的烟草味，弥漫着整个华龙以南。
那天我在华龙见到的每一个人，好像都似曾相识。
他们一定都是诗人。
而街道，旅馆，夜店，路灯，树木，都是诗歌里意像。
只有老黑不是。
老黑的衣裤，沾了很多泥和草汁。
他刚从满是星星的花园里归来。
七把刀，轻磕瓦片，磕尽烟袋里的灰烬，
老黑房里的灯
就亮了。安娜正给云州的旧诗友，
写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安娜的眼睛，深邃的，像一片海。
她能望到千年以外的地方。
那时候，七把刀还是一个屠夫。


4
安娜说的，老黑都认同。
可我不信。老黑说他那时候卖酒，
见过我杀生。说我有着一把好力气，用在刀刃上，
那年杀鬼，轰动整个宋朝。
可我依旧不信。
老黑递给我两瓶鬼酒，说喝下去，就信了。
我们喝着酒，吃着花生和盐水鸭。
我们谈着时局，想着明天要弹劾的人。
我们醉了。
一醉过了千年。
千年我只作一梦。梦到老黑把死者的事，
都翻出来说。像剥洋葱
剥一层，发现一层。剥一层，又发现一层。
剥完了，就真看见鬼
一瓣瓣的，像年轮，
又像菊花。老黑说把它烤干，泡酒
下次，再请我。

2018.10.26


5
怀上鬼了吗？
膨胀的肉体，就要分娩了。
老黑说，我们各占一个省的深山和湖泊，
来养育我们的孩子吧。
若有人对深山呐喊，呐喊声里就死一个隐士。
若有人对着湖泊哭，那湖泊里就一定死了一对情侣。
若有人在路上哀愁，那黑夜就抬出一幅棺木。
安娜举着汹涌的波浪，
向我们卷来。
好凉的月光啊。好凉的雾。
我们在一艘沉船中。
是驶向临安吗？
礁石在倒退，草绳在记事。
风刀，像一面袖子。
袖中之物，像后脑勺，自小留起的辫子，
别在一支银钗。
想必，更久远的我们，在一本书上，
被坑杀在一批士子当中。
所谓落难，即是一天，
轮回几回。安娜如是说，
树上的黄叶更黄了，仿佛那年秋天。
整个夜晚，由此安静下来，
我们几个像躲在泥土里的黄虫，
散发着腐朽后的酒味，
又面面相觑。


6
秋天徒然伤感的。
安娜回忆起那年秋天，像鱼刮下鳞片。
而鱼死在天空，鸟死在水里。
死不了的，在大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满大街的打气筒，吐着酒意。
只有酒意才能勾起尿意。这多余的水分，
多余的肮脏之物。
光洁掩藏隐私权下的龌龊。
安娜在一本书里，找到鱼与鸟的关系，
鱼鸟对应于我们的关系，并重新定义我，
我该如何回到今天？
是啊，我总是在时间的坟场里，
或者所见，皆是旧中。
那么新呢？好像天狗吃了月亮。
老黑是多余的，所以老黑是沉默的哑巴。
刀是多余的，所以刀是沉默的铁。
七是数字？这一周缭缭炊烟，像多余的牵绊。
只有“把”，这个单字，是强忍着的露水，
在草尖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不让微澜之物
碰落下来。哦，安娜，
人心总是脆弱的。只有真正的草莽
在芦苇花海里发狠。进去的人，都骨节直响，
犹记得那年，捡到半只手臂的芭比。


7
好吧，原谅你的残缺。
你个臭臭的芭比。安娜像母亲，散发着母爱。
我在时间的坟场里，出不来。
所以，我不担心分别后的孤寂。
七把刀是把风刀，他总跟着风跑。
倒是老黑，这个谢发的中年，越来越沉默像石头。
石头里的秘境，刻着地藏王菩萨。
七把刀说，应该刻着佛陀，在拈花一笑，
安娜说，只是一面镜子，照不出人形，
只能照出诡道里鬼。在人间，
我们都会掉落牙齿，都会需要吃药，
如此而已。
老黑，黑得像深夜两点一口锅
水煮面条
而已。
老黑不说话，将英文唱片换成了国语民谣。

2018.10.27.夜

阿云阿呆

5很好。

阿云阿呆

我在思考我为什么喜欢5呢。问好剑。

阿云阿呆

如此庞大的架构，7少了，21还差不多。

H马爹利

牛

滚轮子

提上，诗太多，要慢慢读，这一组变形不少

这里有阳光

来读无剑，笔力丰厚的写作，生活中有很多不羁之处，但充满诗意

剑客无剑

阿云阿呆 发表于 2019-3-25 16:46
我在思考我为什么喜欢5呢。问好剑。

想好了，告诉我啊。谢谢~

剑客无剑

滚轮子 发表于 2019-3-25 19:29
提上，诗太多，要慢慢读，这一组变形不少

轮子多批！！！

剑客无剑

这里有阳光 发表于 2019-3-26 09:25
来读无剑，笔力丰厚的写作，生活中有很多不羁之处，但充满诗意

大叔，很久木有来发帖了。。多批~

这里有阳光

提读，问候老版主

幻中行

好久没有读到你的诗了，功夫看来又精进不少

墨指含香

这一组我没有一气读完，但我能触摸到那些你没有说出的

剑客无剑

这里有阳光 发表于 2019-3-27 18:33
提读，问候老版主

大叔好~！

剑客无剑

幻中行 发表于 2019-3-31 10:40
好久没有读到你的诗了，功夫看来又精进不少

姐姐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