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讳言,当代中国文学正经历着一个冷寂期,尤其是大雅大俗的诗歌。就像大海的退潮,它正在扬弃一些东西,但活力依然,气势依然。在它的多声部合唱中,有些消失了,有些在重新集结,当新一轮涨潮到来的时候,那些矢志不渝的坚守着会组成更多壮观的景象。
对中国新诗,我始终持乐观态度,我是有理由的,比如今天我们正要讨论的汪贵沿诗歌。
我今天发言的题目是……
《从喜欢到超越》 作者:蓝幽
我想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小诗弟汪贵沿今后不必再腼腆了,你近两三年的大量诗作表明,你已经完全进入了你的诗歌境界。 我和贵沿的文学交谊,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他是什邡市青年文学群体中最小的一个,我是在《星星》诗刊当了近一年的业余编辑又回到深山的金沙磷矿工作。后来的情况是,我有幸在德阳建市后充任了《德阳日报》的副刊编辑,他却在商海浮沉,期间也在市文联和市机械局工作过。分别的一二十年他还在写吗?时不时想起什邡的文学朋友时,也就想到了贵沿。 直到四年前,他拿出厚厚的一叠已经编好的诗稿《涂鸦路上》要我写序,才知道这位老弟痴心不改,一直在写诗,甚至成了成功企业家后写诗更多了。问他何以能够坚持,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喜欢”。 他那本《涂鸦路上》可谓独出心裁,一首诗歌一张照片,互为映衬,互为解读,是在追忆中体味生命之旅,也可以看成一种诗体日记,一种碎片化的即兴短章。但就是这本诗集,在无锡举行的首发式上却获得了成功,成功的亮点据说就是诗画合璧。这给了他很大的鼓励。作为一种应激反应,他有了自信而且更勤奋了。他尝试了四川方言诗的创作,与友人组成诗歌群体“土裙部落”和“宽诗堂”,他几乎把所有他感兴趣的人、事、物都写成了诗。这几年,他又与国内众多诗群交流,赠答唱合,似乎全忘了他的第一个衔头是职业经理人,他必须为他公司的职工谋福利,如此一番忘情,一番江湖之后,他又出版了自选集《栅栏内外遗落的文字》和诗集《挑一帘烟雨走世界》。这些诗歌篇什可以看得出来,他在生活和工作中一边行吟,一边工作,把精神和物质融合得很好,在行业内把企业文化这张牌打造得非常成功,品牌在全国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今天,我只想看看读一下这本《挑一帘烟雨走世界》。 如果说《涂鸦路上》还只是一本诗日记的话,那么两年以后的《挑一帘烟雨走世界》就应该是一个生命段落的诗意梳理了。换言之,贵沿写诗,已经从单纯的“喜欢”进入到了一种自觉的境界。贵沿这些年,从小康边沿的川西到一向富足的江南,两地虽有差异,但同为天下粮仓,差异并不大。在贵沿诗中呈现的,无非是草堂茅屋与雾里西湖,桃花朵朵与莲叶田田之别。当然,并不是柳永他们“杨柳岸,晓风残月”那种闲适柔弱,他把唐诗宋词中的佳句化入化出,有时很深沉厚重,有时很轻松愉悦。但是,真正在贵沿心中造成震撼的西北之行。这部诗集的开卷之作,就是《挑一帘烟雨走银川》,而后嘉峪关,而后沙坡头,而后贺兰山、玉门、月牙泉……每游一处,必有感叹。可以想象,一个在天府之国长大,又到江南水乡吴侬软语中浸润的青年诗人,那种面对苍莽与雄阔生出的豪壮。他的挚友健鹰认为,是唐代那批边塞诗人作品生出的气场,唤醒了贵沿一度潜藏于温柔敦厚之下的侠肝义胆,意然就生出了《挑一帘烟雨走世界》的意象。而到了银川,“挑”这种多少还带有阴柔成分的动词,直接就转换成了十足阳刚的“劫持”,甚至阳刚之外还让人感到有些霸蛮。这种转换中,包含了贵沿太多矛盾纠结的情愫:
劫持一帘烟雨去银川 不学张骞,不学常惠 醉了,登山摘星星 累了,躺戈壁看月亮 用白云擦汗,用黄沙洗脸 山青水绿的日子,不是江南胜似江南
还有:
从春秋战国到南北朝 把黄沙安顿下来 把风沙请出关外
还有:
我想与党项人一起 披星戴月,骑马射箭
最后落脚于:
凤凰都可以化城而卧 何况我人生苦短几十年 劫持一帘烟雨去银川 该喝酒喝酒,能写诗写诗 把相思倒入酒中 放下一切尘世欲望 让灵魂飞扬 大漠孤烟直 塞上更江南
这里,贵沿已经十分明白地告诉我们,他喜欢兼有江南之秀美与塞北之刚毅的银川,可以作为生命托付,好像寻找了半生的栖居之地就是那里了。银川有他所想要的快意人生,诗意人生。 这就是自觉的诗的境界。我们常说,每个人都有成为诗人的可能,因为每个人都有向往,都有诗化人生的冲动。但事实上,从想写、能写到“喜欢”,已经是一道艰辛的大坎。当贵沿轻描淡写回答“喜欢”二字的时候,他略去了为此而付出的全部艰辛。因为他知道,一切艺术之路都是永无止境的,而常常被冷落的诗歌尤其如此。只有当写诗作为生活与生命的一部分的时候,你的人生才真正有了诗化的可能。现在,贵沿走进去了,我衷心祝他因为写诗而能从中获得别人未必能得到的充实和快乐!
2019年6月22日诗歌研讨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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