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
十二岁时他得了自闭症,他对我说这些时候 躲在屏幕的另一边。他的输入有多次明显的中断 他说明天就要走了,去另一个国家。有可能三年五年 有可能从此不再回国。他就是简单地想为法律 为中国的法律做一点事。但他不得不离开,他在这里 从未完成一次完整的稿件,例举的事实 描述的词语都经过多次修改。十九岁时 他忽然觉得不能再玩了,于是拾起书本,进入川大 他学到二十五岁才结业。第二年,他认识了我 请我改稿,帮他看看。他说我是一个法律上的天才 我为此沾沾自喜,藏在内心,无聊时想想,也觉得 十分满足。他上一次出国同样坚决,没有一丝留念 他去了新加坡,德国,法国,英国又回到澳门 然后又再次出去。他一直游离在国门之外,又与我 经常联络。他叫我再改稿时,我已经改不了了 我对许多概念已经陌生,也不想花精力去查找 这是他三十二岁时的事。之后我们联系时有时无 他不再叫我K先生,我也不再叫他C先生。我们之间 无需称谓或者说这种称谓已经不适。夜色下的绵州 十分迷人,我常常站在窗口看通往西面的高速公路 上面没有多少汽车,偶尔一辆也是飞速划过,之后 就是连绵的山峦。在城市的东面,是他居住的老家 那里灯火辉煌,铁牛广场在深夜也很热闹,安昌江 静静地流着。他告诉我他的家庭,在绵州,在台湾 在澳门,在国外都有深深的关系。我似乎因此而坦然 我再也不用去计较,去苦苦地追寻。我在这种卸下的 状态中得到久违的轻松,那些已经安睡的人,那些守在广场 跳舞的人们和那些树荫下打扇子的老头,坐在校门口的 泥地上手指天空的人,都在高桥下寻求着各自的快乐 这十年之间,绵州城进行了许多无痕的翻新,通往 老家射洪的旧路越来越宽,而邻近的高速仍然没有 多少人愿意途径——我相信这个谎言并在这个谎言中沉沦 我愿意是那一个慢慢行走的人,慢慢地在某个城市或者 渴望的城市保持与他之间的磁力,尽管越来越微弱 但他的十二岁,十九岁,他数次潦草的稿件不时 在低处像火花一般将沉沉的暗夜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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