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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与姥姥在一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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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6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农村,老一辈的人都有挨饿的记忆,我奶奶一到冬天就走亲戚去,她省下口粮给她那年幼的孩子,我父亲上师范时,学校发个两个镆,他拿上馍,走上60多里地,送到家里给他弟弟吃。我小时候生活条件就好了,已经饿不着了。可对吃还是有期盼的,等待外出的父亲归家给我的惊喜,还有村里出现红白事的席面,但一年的燃点还是在春节,家里过油,吃水饺,穿新衣,那可是小时候最快乐的好时光。
在我们村,大田地种的多是麦子、玉米、大豆。各家都有点自留地,收获的不过是辣椒,茄子,萝卜之类的,黄瓜,西红柿就别想了,它们就像现在市面上昂贵的水果,我家种过芹菜,因我姥姥家是菜农,黄瓜、西红柿只要同菜有关的在她们那儿都可见到。我妈妈也不是不想种西红柿之类的蔬菜,可真种了我哥几个也不会让西红柿变红的,对于可吃的作物村里比我们还上心的孩子就更多了。
所以,我三四岁就能独自回姥姥家,四五岁就已经带着我村里大到十一二岁,小五六岁的孩子去姥姥她们的菜地摘黄瓜,揪西红柿。外爷爷就管看菜地,他老远看到我,便领我们到他种的地里作腾,看菜地的都有点本事,他是个练家子,家里十八般武器比较齐全,只是他同练家子比武伤了脚裸,走路有点跛。别看小孩偷瓜的小青年们跑得快,他随手抛个土块你就得倒在地上,他不用脚点你一下,你也爬不起来。
一两岁时,我看到卖米球的,躺地上打滚,奶奶拉我不起,可几分钱的事也会让老人无奈,细想起来,我那么小就去姥姥家,不光为了那根黄瓜,也因每次走,姥姥塞我口袋的那几角钱。
我曾问过母亲挨过饿不,母亲讲,没有,我们家,你姥姥总能拿出红萝卜,变出土豆来。姥姥家有钱,生活条件好,可我小时候并没看出来。姥姥家翻盖房子,从墙缝里到拆出了十几块袁大头,我又记起我从姥姥屋内的布袋子里挑出的那八枚不同年代的铜制钱,可惜了,竟然没保存下来,最主要的是被姨父取走了民国期间的纸币,成袋子的铜制钱,成袋子的国民党币,到现在也应有点收藏价值的。可这些东西又是如何积攒下,又是如何完好保存下来的。这都应与姥姥有关。
我每次去姥姥家都要穿越电厂,从煤场走出来,像个小黑孩,回家时也一样,有天我在煤场内拾只雷管,钢壳黄彤彤挺漂亮的,管头上露出点线,我想拉出来,不成,弟弟说他有法,他跑到堂屋里,把雷管放到了取暖炉里,烧水壶向上来回窜了几下,一旁的父亲一把拉弟弟入怀,从浓烟里跑到院内。母亲叫了起来,这么响的声音,她惊慌想去摸父亲的脸,你流血了,父亲放下弟弟,用手肚滑了一下伤口,说好险,是雷管,铜皮偏一点我眼就瞎了,我看着弟弟的棉裤腿分散着几个小洞,有血渗出,衣呀呀我嘴大张着,发着几个含糊的音阶,我的儿,母亲喊了声就蹲在地,血从弟弟的裤腿流到地上,父亲又抱起了弟弟,说先上医院,我看着俯在父亲肩膀上弟弟的安静小脸,竟然没见他的泪花。
电厂是个神奇的地方,我捡到雷管,姥姥就能捡到煤。
小姨常向我们报怨说,我姥姥睡觉没点,零辰三点,也能在院里遇上姥姥,于是就问,娘你干什么去。有辆火车要来,我扫煤去。说到睡觉,我就不愿跟着姥姥睡,她睡觉就是往床上一躺,拉上被子就可,不脱衣服的。我是见过姥姥扫煤的,在车道边,她双手举着长笤帚,向跑动的火车箱上放,就有煤滚下来,落下来。她总让我离她远远的。我可不敢靠她太近,离火车近一点,我头晕,那转动的车轮里好像有只大手,可劲拉扯我,想吃我似的,非常恐怖。等姥姥老的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已经能随小舅爬到火车箱内卸煤了。不管是白天,还是深夜,庄上的广播一响,说火车来了,路上就热闹起来,大家扛着大铁锨,带着撬杠,有的还头脸包裹好,一家,几家一个车皮,站在煤堆上,车门一打开,晶亮煤哗哗地流走,随后大家一掀一掀地推,打仗一样的紧张,我一次新奇,胳膊就抬不起来了,这工作就是个体力活,我差点。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姥姥靠着她院子的树干,坐着打盹,身边有几个洋葱头,手里有个未剥好的,我上前叫了声姥姥,没应声,走近再用小手晃晃她,来了,还没吃吧!姥姥睁开见我就露出了笑容。
走,跟姥姥看火车去,我手里拿块馍,姥姥扛个镢头,提个小布袋。她在火车道边沟坎上种上小豆,豌豆之类的,我随姥姥跑遍了这土地上的各个角落,几棵,几行,几片,只要没人注意或走不到的地方都是她播种地方。有时,她想不起来要摘瓜了,我可留意着呢,等她去时,瓜又让我长高一点。
在姥姥家,我身边有几个玩伴后,摘西红柿,吃甜瓜也不吸引我了。一到夏天,我们就泡在电厂的凉水池中,水是热的,一排一排的喷水头让水池下起大雨,人小池大,姨弟,腿脚利索,身形敏捷,总像免子一样窜在前面。凉水池清不见底,下池后,我顺着斜坡一直向中间走,就没走到底过,那天,姨弟看到池水兴奋的哇哇大叫,在我们刚接近水池,他就大喊地叫了一声,看我的。像发射的炮弹,一头就扎进水里,等头露出来的时候,两臂就猛烈地开始拍打着水面,头一上一下的,就看着他在水中,张一下口,喝一下水。小舅一步跨出,身体一顿,也向水中窜了下去。我也慌了,紧跟着也跳进水里,等我们爷俩把挣扎的姨弟拖到岸上,姨弟的小肚子已经鼓了起来,吐了几次水,翻个白眼才说呛死我了。我问,你会游泳吗?他懊恼地说;我哪会。吓死我了。
当新的电厂建起来之后,居民楼也多了起来。废弃的那个老电厂,高耸的红砖旧楼中的机器设备也都拆走了,楼房只剩庞大的筋骨了,破败不堪,可那儿却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楼内有像水珠一样银亮的水银,能折出彩光的镜片,总之就像一处取不尽的宝库。有次在我们探险时,一声爆响,来自破楼的下层,整个楼都晃了一下,静寂、荫凉的感觉中随时像有怪物跳出来似的,惊的我们,腿也不能动,气也喘不上来了,都一脸的惊恐,无望地等着可恐恶魔的到来。
吓怕了,也玩累了,那天,我一眼就看到了姥姥,她比我们拾到东西还多,一条大胶丝袋子鼓鼓囊囊,被她费力地拖着,她看到我很高兴,还从脏希希的斜在身上的一排钮扣之间的口袋内取出一张毛票,让我买水去。等我注意到姥姥的这份新的营生时,姥姥家因她拾来的东西,连插脚的空也没有了,屋内院外全是各式各样的废品。那天,姥姥从胶丝袋子里取出一个坏了多半个的苹果,她细心地帮我清理干净,我接了过来,吃起来还真甜,有点酒香味,如今一想就能回味!
姥姥家里的院子里有多种垃圾的味道,姥姥并不在乎由此给她带来的麻烦。她每天的时间依然安排的满满的,一天一天除了睡觉就是忙忙碌碌,周而复始,乐在其中。饥了吃,困了眠,就像个修行者,走在不同声音中,不言不语,不争不辩,过上一段时间就让家人帮她把钱存起来,不管那钱的多少。
小姨能从我和小舅联手的博击中游刃有余时,我们只好见她绕道走了,我们长大了,小姨也长大了,等小姨清理了姥姥院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就在院里支起了一个大大的锅。火在锅底努力地向旺里烧,化工品的气味比姥姥拾来的废品味还要浓,小姨的创业不太理想,等她闲的坐下打麻将的时候,心才真正地安稳了几天,可姥姥扫煤的长笤帚也就算派上了用场,年青人腿脚利索但都不是姥姥的对手,一时间大街上也是鸡飞狗跳的,所以那麻将也没得玩的,
我小时候同我父亲在北岗割麦子时,见我割麦子的狼狈样子,就说,不好好上学就晒死你。他到没想到他的教师身份还能让我们一家农专非,吃上商品粮。有天我穿着鲜艳的花格衬衣走到我村的街口,一个长我几岁的青年突然冲我说,你也就仗着个好爹。如今,我突然想说,我妈及她的六个弟弟妹妹们有着当下的好生活,也亏她们有个好母亲。当然对我而言,我更有个好姥姥。
  现在,姥姥老了多年,她家门前,那大片的煤灰池也没了,就连我说的新电厂也关闭停掉了,一条宽宽的柏油路就昂然地从电厂里穿越,当大家聚在一起为可能的拆迁兴奋商讨时,我从手机中翻出姥姥与她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的照片,老屋老,姥姥不老。

发表于 2021-4-28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晓夕 于 2021-5-17 10:00 编辑

也想起了姥姥和小时候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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