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诗歌创作与欣赏之一：关于诗和诗人

徐小萌

                                 诗歌创作与欣赏
                                      谷禾
一、关于诗和诗人
回答“诗是什么”或者“什么才是诗”的问题从来都是见仁见智的。诗人多是以诗来表述，就像美国当代诗人路易斯·辛普森所说：“不管它是什么，它必须有/一个胃，能消化/橡胶、煤、铀和众多的月亮和诗”（《美国的诗》）。而睿智的评论家则深知这尊汉白玉雕像的巨大，而避重就轻地把功夫用在一只手、耳朵或眼睛的雕刻上，让人们自己将它组合成一个总体。
我想在试着为它勾勒一个轮廓之前还是要说，诗是什么如同爱情是什么一样，主要依靠热恋者在追求，接近乃至亲吻拥抱的过程中，去全身心地感触和体验。
“婚姻就像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趾头知道”（黄永玉）。这句幽默是诗，也完全可能解说诗与诗人的关系。当代美国诗人罗·勃莱在《寻找美国的诗神》一文中曾说：“假如一个人想在这个国家成为一个诗人，而且保持这个身份，他不能依靠他的同等地位者，而必须想法从先辈那里获得营养。”我想，在此还是将几位离我们并不太遥远的先辈关于诗的论述列出来，请大家美味共品之。
“诗既不应该是思想性的，也不应该是艺术性的，它首先应该是诗，就是说诗应该具有某种直觉的万分，能触及人类情感最深奥的部位以及他们生活中最微妙之处。”捷克伟大诗人，198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塞弗尔：特强调的是诗必须对事物进行感性的认识。
“真正的诗——往往是心的诗、心的歌，即便略有一点哲学性，但是总以专讲道理的东西为羞耻”。——这位虽不是诗人的高尔基，他的海燕的翅膀却鼓满、扇动着诗，看得出他对那些努力想把诗写成哲学论文的人并不赏识，他强调诗的真诚。
当代西班牙最负盛名的诗人希门尼斯说：“在合法的情况下，诗歌的职能最终只有一种作用：深深地沁入我们精神的圣殿——那里有灵魂最彻底的隐情和孤独——帮助我们实现在内心深处揭示人生本质的愿望。”这位把诗篇献给“无限的少数人”的通灵者呼吁、寻求着的是心的回音。
“我们的诗神是驾着纯金马车，在生活的旷野上驰骋着。”
“那三个轮子闪着同等的光芒，以同样庄严的隆隆声震响着的，就是真、善、美。”——这是我们的“从人类死亡之流那边”，穿越民族与自我的灾难而来的大堰河的儿子艾青出发时的马车。新世纪即将到来，而那光芒依旧在熠熠闪耀。
“因为诗并不是像大众所想象的，只是感情（这是我们很早就具有的），许多事物，得要认识走兽，得要感知鸟儿是怎样飞翔和小花清晨是怎样舒展它的姿势的。得要回忆许多远路和邂逅，神秘还未启蒙的童年……”本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将文学史家们定论的诗这源招向了更为广大而深远的世界和事物，他的宗教和神秘感来自对自然的信仰。
“诗是翻译所遗漏的那一部分。”美国诗人弗罗斯特对语言的信仰是因为他深知只有通过语言诗才能得以呈现和显形。对于诗人而言，语言即宗教。
现在，我们该在这些从异国异地采来铺砌下的基石上，建造我们自己的诗的宫殿了。但在这之前我还想费点力气，将“诗”这个概念四周的那堵至少对诗人来说是一种限制的围墙推倒。因为它把诗幽闭囚禁在一个太过狭小的天地里了。
通常我们所说的“诗”不是指一种特殊的文学现象，便是指发表或出版在诗刊、诗集中的作品。它们是诗吗？是。但都是狭义的诗。作为评论研究它的理论家，选择阅读它的作者，用一堵概念的墙将它与其它文学作品区别开来是必要的，但作为诗人，它却阻障了视野。诗人心中应该有一个内涵更广大的概念。
诗，首先是远在人类诞生之前就存在于大自然中那种上帝般无所不在的由形、声、色、质、气以及它们间的静运动、变化、抵触、融合......后呈现的明澈、辉煌、幻美、崇高、温柔、博大、和谐......那种一旦被人感触，就会使心灵为之激动、颤栗、哭泣或呼唤的永恒的存在。它是人类这个婴儿还在妊娠之中或更早时候就从母亲的爱心出发、经由血脉流出，渐渐膨涨起乳房的母乳。
另一种与人类同时诞生的诗，便是人类自己。
人类最初只有一种面对大自然时的莫名的激动，只有一种婴儿依偎在母亲胸脯上的陶醉和忘乎所以。随着时间的智力和发展，他们渐渐感到了人自身所具的大自然似的奥秘。发现山峰、河流、虹霓、宁静、奔腾、呼啸，风云变幻，花的温柔，岩石的沉默和冷峻......从形态到气质，几乎大自然具有的一切人都具有。人，他几乎就是一个用另一种质地、体积构造的自然。
他们生存在同一个世界上。同时又各是一个孤立的世界。他们以悲悯的目光看着小动物们生的艰难和彼此间相依相残的关系；又从人类生存的现状和历史看见，它几乎就是它们和它们生存史的演绎。
从这样的认识发，诗作为一种文学现象就是人与自然，人与自身，人与人基于孤独、生命的短暂、血缘与本质而进行的沟通、互恤与互抚。就是在互恤互抚中获得的情感、心态的平衡。它同时又是一种生存形态，一种永远在现实与希望，生命的短暂和永恒间进行的挣扎。
诗中几乎无处不见的拟人化绝不只是作为一种诗的表现、修辞方法而产生和存在的。它首先是人类不约而同的一种态度，一种对自然、人生的亲近。在诗人眼里，一条鱼，一朵花，一抹云霞，都是他今日的伙伴、兄妹、昨天或明天的他自己。
诗人就是那个在远古的蛮荒之夜，第一个从寂静中听见了许多亲切的声音，从篝火边伸出手来狂乱地触摸看不见的自然之乳的酋长。
就是在庄严的祭坛上，赤裸的男人们以石、木击出的血流的节奏中，脖子上垂悬着骨珠项链的女人们无以名状的呵呵声中，第一个以鸟与风之声、瀑与兽之声、语无论次地唱出心的感激、惶惑、祈愿，在神圣之夜走遍大地的酒神的祭司。就是那个在洞庭湖畔、汩罗江边忧国忧民，“长太息以掩涕”，“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踏歌而行，悲愤投水的三吕大夫。
诗人就是那个古老得像棵倒竖的银白树根，却偎在母亲的胸上撒娇，永远只有半岁的泰戈尔。他对母亲说他这所以这样赤着身体就来了，就是想要假装成完全无助的乞丐，乞求妈妈的爱的财富。他永远用文学的积木为孩子、情人、流浪汉垒砌小木屋，他让人们跳到一滴眼泪里洗涤污垢。
诗人就是那个胡须像草叶、永远保持着造物主用以创造他的质地的惠特曼。他永远以泥土的质朴，泥土的粗犷丰厚，泥土的宽广逶迤，自由地行进着，歌唱着带电的肉体。他从一棵常绿的橡树看见了粗野、挺拔、健壮的自己。他为它“独自站在那儿，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和爱人”，竟然能够发出欢乐的叶片，“在那儿一块宽阔的空地上孤零零地闪着光，”而兴奋。觉着那是一个奇妙的象征，使他拥有刚毅的爱。
诗人就是那个世界上唯一用石头在海滩上把屋子造成船的形状，坐在波涛的冲击声和船的颤动中写诗的聂鲁达。地球在他的眼里很小，当他乘机降落时，北京就变成了他眼里一只向他举起来的“晶莹的酒杯”。“里面盛满了一切流水的音响，多种多样的人生，大地，小麦，春天的气息”，“居住着无穷无尽的人民的大道和小巷里的脚步”。于是他便高举着这杯子，品味起它的“丰富的生活和古老的宁静”来，觉着是一件礼物，一种来自那歌唱的古代玉器和灌溉了青春一代的古老河流的一种力量。啜饮中突然看见“世上的一棵古树，开满鲜花，结满果子。”
诗人就是那个一生为爱而活着、而痛苦而幸福，“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的W·B·叶芝；就是那个望着“孤独像一阵雨/它从大海向黄昏/从遥远而荒凉的地平线/从天国向城市降落”，“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小道上心神不定/徘徊不已的里尔克。”
诗人就是活着时只有一间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的刚刚去世的中国诗人昌耀，他以生命为舟，“为一部行动的情书”，以“状若兰花的手指”为楫，反复唱着那支。“是的，在恶与善的角力中、爱的繁衍与生殖，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更勇武百倍”的船歌，在茫茫苦海作了一次漫长的《慈航》，现在他已经到达安息的彼岸，他的生命本身就是一首庄严，壮烈的大诗。
诗人就是那个高唱着“大堰河，我是吃着你的乳汁长大的大堰河的儿子”，任由“一个浪，一个浪/向脚下扑来/他仍微笑着/面向海洋”，“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赤子艾青。
诗人就是现在正在诗的走廊上徘徊，正在诗的宫殿里漫步，正读着这篇谈论诗和诗人的文章，想成为未来诗人的你。也许你会一起步就跨过离你最近的“低栏”，而连连跨越“高栏”，不仅成为诗人而且成为他们中的杰出者。你也许只写出了一首诗，但它却因为是真诗而使你流芳百世。你也许一首诗也写不出，但你都是拥有《在诗的追求、陶冶中度过了纯净、美好、充实的一生》这样一首诗的诗人。
诗人都具有较一般人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集中地表现为作为自然之子、人之子的赤诚、纯朴、正直、善良。
诗人都敏感如创口上的肌肤；都有一触即发，一发即向外流泻的丰富的情感。
诗人都有良好的、雅的情趣，真善美的品格和坚守正义追求真理的心灵。
除此之外，他还具有较易唤醒的感性认知能力。物别是锐敏的感觉能力，对事物和自身的想象。审视和洞察能力，为艺术真实而对事物现状的粉碎和重创能力，按照独立的审美判断进行独特的结构，表现能力、对语言的选择和创造性使用能力。

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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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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