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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铁的“叶子的窗”
常识中,一扇窗户须有着一堵墙的依凭,方能成立。否则,它便会凋零的树叶一般坠落下来。反之,如果一片树叶不想凋零的话,它就必须设法成为一种窗户,使人看到窗户那边的永恒之绿。然而人们随之恐怕要问,这扇树叶之窗的依凭是什么,是悬挂它的叶茎,以及叶茎后的更为粗壮结实的树枝?但它们的线条都不能构成一堵墙的概念——何况,如欲使这扇树叶之窗永恒,就必须使悬挂它的叶茎,树枝亦趋于永恒,而随之的无穷序列的永恒要求,将会使一片可怜的树叶迷失。现在,让我们刹住这一歧途,回到一片树叶本身,显然,它所依凭的,只能是包围着它的广漠的虚无——只有它具有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墙的特征,其余的一切皆流动而幻变。这里意味深长的是,这扇树叶之窗,与我们日常的居室之窗,在视觉上刚好颠了个方向——居室之窗,是以坚固的砖石,压缩着一方虚无;而树叶之窗则类似基督教的十字架,将虚无排除成一个广漠的依凭——肖铁的“叶子的窗”就此成立。
叶子打开窗
有风经过
有雨经过
现实的经验中,一片树叶总是被风推开,或在雨水的击打下闪开。但这经过的风,或者雨,仍将继续着自己虚无中的旅行,而未能抵达一间居室——因为它们推开的不是一扇窗户——这扇窗户非外力所能随意开阖。只有在某个时刻,或某个瞬间,它自己打开自己,让风雨中的我们一瞥那边永恒的宁静。
叶子关上窗
有梦经过
然而,这扇窗户后的居室,并不希望自己总是一片单调的绿色,以及一些几何线条。它还希望有着云朵一般的梦在里面变幻,折射,使居室里的时间显得更有意趣一些——它的关上窗户,显然是想将它们挽留。
叶子睁开眼睛
对早晨说:
“我的衣服是绿色的”
叶子闭上眼睛
对黄昏说:
“我的梦是玫瑰色的”
叶子从早到晚唱着歌
跟昆虫小鸟一起唱歌
这段诗意中,窗户后的居室仿佛突然消失了,出现了广阔的视野。永恒是令人向往的,但又令人有着某种畏惧——瞬息的欢乐中,生命更显其洋溢。那扇神秘的“叶子的窗”,现在似乎成了一个由叶茎与树枝提着的马戏团的圈圈,悬在大地的上空,让绿色,玫瑰色,以及昆虫,小鸟的歌声来回穿越,嬉戏——此时的虚无之墙,似乎亦被扯成了一片片的碎影。然而,这却是有时间的限制的。
直到有一天
秋天来叩门了
这叩门声中,我们恍然明白,那些生命与色彩的嬉戏,其实就是在窗户后的居室进行的,是一场经过的美丽的梦——窗户的里外,及我们所处的位置,是由我们诗的“觉醒”所决定的——诗意的世界,便是我们所向往的窗户那边的居室。然而,无论秋天如何叩门,欲收回那些美丽的梦,这扇窗户都紧闭着——尽管它闭着的那些云彩一般美丽的梦,最终仍只是几滴露水的闪烁,它也不会再将它们再还给虚无;无论这扇窗户的窗框被秋天的手指叩成金黄色,或别的什么颜色,它反而显得更为坚固了,就象纸上的文字——实际上,肖铁的“叶子的窗”,叠印的正是纸上的文字——那一片白色的虚无中,站立的一扇扇文字。最后,我想我或许可以回过头来,面对文章前面的那窗户的象征与现实之间的破绽,那阿喀琉斯之踵——悬挂树叶的叶茎,现在,即使叶茎携着树叶一同在秋风中凋零了,那扇窗户仍将悬于空中,悬于永恒的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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