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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诗《长恨歌》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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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0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洛夫诗《长恨歌》解读

   《长恨歌》是《魔歌》集中的另一首名作,创作于1972年,晚于《金龙禅寺》约两年,它体现了与《金龙禅寺》的清旷渺远相对应的洛夫诗风的另一面,雄奇激越,以及攫住一个意象,把它如长江排浪般演绎至极限的大师腕力。自《长恨歌》问世以来,关于它的探讨与争议就一直不断,论者们大多认识到了这首诗在洛夫诗歌探索及新诗中的重要性,但对它的历史定位,却都持慎重的态度,而推给时间,其情形有若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问世后的数十年间,评论家们对它的回避,或隔靴骚痒,直至后结构主义的兴起,一批先锋小说家才认识到它的伟大。实际上,洛夫的《长恨歌》与鲁迅的《故事新编》在精神上是一脉相承的,借古寓今,古今交织,浑然莫辨,从而揭示出一种人类的荒诞存在——虽然一个是小说,一个是诗歌,但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开拓性的,里程碑式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巅峰,孤峰。《故事新编》之后,再无如此出色的创造;而《长恨歌》不仅成了洛夫的孤本,亦成了新诗截目前为止的一个孤本。
  从纵向的传承来看,洛夫的《长恨歌》如果换一个诗题,照样成立。它是继白朴的《梧桐雨》在元曲,洪升的《长生殿》在传奇之后,在新诗领域的又一次杰出的创造——《梧桐雨》《长生殿》都可算作是严格的诗剧,伟大的诗歌。而不同于白朴,洪升之处,洛夫又一字不换地选用了源头的白居易的“长恨歌”三字,这不仅显示了洛夫对新诗技术足以与古典诗歌抗衡的自信,同时,从诗歌的具体操作技术来看,将“长恨歌”三字置于诗题的效果,类似于中国古典诗中的用典手法——典故在中国的古典诗中,就象摇曳的烛焰,使精短的诗句或诗篇灯笼一般敞亮开来,并散发出深远的光辉与背景。因此,白居易的《长恨歌》已构成了洛夫这首《长恨歌》的背景,舞台——稍有一些古典文化的中国人,都能从“长恨歌”三字联想到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爱情悲剧。洛夫没有必要将此在新诗中再重新演绎一遍,他只是攫住了“水”与“黑发”这两个意象,贯穿全篇,将李杨之间性与爱的几个戏剧性场景推演至一个极致,呈现出一种现代人的荒诞与虚无。由于诗中使用了大量的现代诗艺,对于普通读者进入有困难的部分,我作些解读,算是一孔之见。
  唐玄宗
  从
  水声里
  提炼出
  一缕黑发的哀恸
      ——第一节
  第一节的解读,对于进入全诗诗境甚为重要。它为全诗提供了两个母体意象:“水”与“黑发”。并以这两个意象的不断展开,变奏,进程中的不时交织,巴赫的赋格一般,最终结构成一个庞大而又缜密的诗篇:水→泡沫→白色的“歌谣”→粘液→两股间的“河川”→妇道人家之血→“水经注”→云→黑井→盐的“饥渴”→火焰→风雨;黑发→白肉→歌谣的“白色”→手的“烧焦”→梳头→烽火蛇升的“发式”→妇道人家之血(红)→胡须→一缕烟→黑井(黑)→相对黑绝对白的“溶入中的脸”→升起的火焰(溺水者的发式)→空气的“白色”→月色。“水”,在中外文化中,都有着性的暗示,洛夫这首诗也不例外。而之所以用“水声”,是因为“水声”比“水”更有着一种无所不在的漫溢,覆盖的意味——覆盖着宫殿,覆盖着唐王朝,覆盖着时间。无论历史上曾对杨贵妃有过如何的非议,这一出唐朝的爱情悲剧,应完全是唐玄宗一手导演,或换一种说法,“提炼”——实际上,这第一节诗,也是对李杨悲剧的一个总体的诗意提炼,象征。“一缕黑发的哀恸”,不仅是为了回应“提炼”,它们的组合,更是一极富张力的意象:经验告诉我们,人在水里,尤其女性在水里淹溺的过程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缕水草般浮扬的黑发,它亦是最容易把握并提升的部位。而从另一方面看,人在死亡过程中,黑发是最不容易腐烂的部分,它有充分的科学理由继续浮游于水声之中——它这样暗示着读者,那使整个王朝裙底打旋的肉体,与那个王朝一般,是如此的短暂,易逝,欲火提炼的,只能是一出历史的黑色悲剧。这里的“黑发”与它的“黑”字,显然指向死亡;而“提炼”二字,既隐喻了唐玄宗对这一死亡进程的参与形式,同时亦隐含了他对这一死亡的无奈——他只能从欲火及一个女人的死亡中提炼悲剧,却不能从另一个高度来提升,拯救。
  接下来的第二节的后半部分,第三节,第五节,第六节,完全可视之为“下半身”写作,真正的“下半身”写作——它与当下诗坛曾热闹一时的“下半身”写作,何谛于天地之分。这一部分(包括第四节)中,现代政治生活与古代宫廷生活,床上战争与江山战争,并置碰撞,相互反讽,直指人性的一种荒诞——它不因时间,国籍,地域而有异,它存在于过去的“君王”,现在与未来的“君王”,每一个人的潜意识深处的君王——它是人类的一种绝症。
  2004年10月13日晚,我与几位好友在扬州紫金饭店宴请洛老与夫人陈琼芳女士。为了助兴,朋友们轮番朗诵洛老的诗歌,叶橹教授朗诵的是《寄鞋》,我朗诵的是《因为风的缘故》。兴酣之际,夫人突然想起带来的DVD片,上面录制的是在加拿大温哥华举办的洛夫先生诗歌作品音乐会,朋友们立刻手忙脚乱地找来DVD机,谁知刚听了序曲及诗朗诵《边界望乡》,就出现了机械故障。夫人一再遗憾地说,音乐会中最精彩的是由中国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胡晓平(曾获布达佩斯国际声乐比赛金奖)演唱的《长恨歌》,谢天吉谱曲,在无锡播放到这段时,一位诗友当场潸然泪下,不能自禁。虽最终没能听成《长恨歌》,但我想,使这位诗友潸然流下苍茫泪水的——非少男少女的纯情泪水——一定是这首诗后部分的七,八,九三节。这三节诗,在一种荒诞的背景上,将李杨的爱情悲剧,及苟活者的孤独,绝望,以现代诗的形式推演到了一个极致。
  他呼唤的那个名字
  埋入了回声
      ——第七节
  回声,往往象征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消逝。引发回声的呼唤,无疑都是从人的有着热量的肺腑发出的,然而,如果没有有着同样温度的心灵或肉体的回应,它随即就会在周围的事物中——无论是山谷,森林,或围墙,化为一种无法把握的回声,并逐渐消逝。而发出呼唤的人,在此过程中,将面临两种绝望的处境:一种处境,是绝对的孤独者,如《长恨歌》中的李隆基,会在无边的寂寞中等待他的回声,他固执地相信,这回声,或许会从她幽居某处的身体反弹回来——他将承接住这回声,再传递过去……但人的有限的身体所能捕捉的,只能是回声的细微的部分,而且在循环中愈来愈细微,最终归于虚无——而遗失的回声,则滋养着他的周围的世界愈来愈深广的寂寞,并将自己彻底囚禁;另一种处境,就是孤独者的呼唤,并没有立即反弹回来,而是掠过了无数的山谷,林木,石头,最后在某处世界,或她寓居的某处海外仙山反弹回来,形成他所期待的回声——但经历了那么多的媒体的变奏,他已不能认识自己的回声,只能听任它从自己的身边掠过,归于虚无——因此,李隆基惟有:
  烧灼自己的肌肤
  证明自己还活着——但这活着的感觉,只能使他陷入更深的孤独,绝望:
  隐在树叶中的脸
  比夕阳更绝望
      ——第八节
  这两句的绝望,是“回声”的第二种处境的深化。那掠过了一道道山谷,林木,石头,从寓居另一个世界的她返回的“回声”,他已经不认识它了——尽管他可能知道她就在其中,就如同我们清楚地知道,那风中摇曳的每一片树叶中,都有着逝者的身影,但我们所得到的只能是陌生,茫然。因此,那寄寓了她身影的树叶,对孤独的苟活者是一种加倍的绝望——即将坠落的夕阳,尚有视觉可感,尚有洒落世界与身边的余晖可慰藉,而被命运分居于两个世界的情人,即使存在于伸手可触的某个位置,却是相互间的陌生,茫然。
  时间七月七
  地点长生殿
  第九节,也即最后一节的起首两句,化自白居易的“七月七日长生殿”——这句同样也是白诗的最后一段的一句。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化用,在诗篇的结构上,是把白诗的舞台背景重又清晰地拉近,使洛夫诗中已跳跃的很高远的情感,回到坚实的台面,再为下一个跳跃作准备——将前面几节深入骨髓的几近痉挛的绝望,进一步向时间和空间延伸——而诗人亦似乎借此脱身出来,成为一个冷静的观察者。
  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
  一个没有脸孔的女子
  这两句,似乎要把读者带入白诗的“夜半无人私语时”的场景,以及“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埋枝”的著名誓言。但是,不,诗句中明明在透出一缕缕森冷的气息:青年男子的“瘦”,无疑是为欲火所提炼;而女子的“没有面孔”,则是因为被“水”溶解了——这是一种什么地方的相遇?
  火焰,继续升起
  白色的空气中
  这仿佛是但丁的诗境——是地狱,还是炼狱,诗人没有言明,但肯定不是天界。然而,无论是地狱之火,炼狱之火,或天界之光,选择的火种,都握在人类各自的手心。空气的“白色”,自然指向寂灭,虚无,同时,亦令人联想到大唐王朝的绚烂,已在李杨欲火的焚烧中,化作漫天飞舞的灰烬。
  一双翅膀
  又一双翅膀
  飞入殿外的月色
  这一串诗句,是“在天愿作比翼鸟”的现代反讽——但不仅仅如此,联系前面的诗境,这几行排列的语言视觉效果,还给人以这样的印象:一个又一个的泡沫,从“水”中升起,消逝于虚无的月色。这里的“又”字,显然有着排队的意味,暗示这一悲剧故事,并不仅仅属于李杨与他们的唐王朝。
  渐去渐远的
  私语
  闪烁而苦涩
  风雨中,传来一两个短句的回响
  从语言营造的画面来讲,这最后一段并不难理解,仿佛渐推渐远的电影镜头,直至推入一片凄迷的风雨之中——它有若李贺名作《金铜仙人辞汉歌》中的“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渐远波声小”的结尾诗境。洛夫一生喜爱王维及王维的禅境,但在具体的语言操作技术上,却更接近于李贺:由真入幻的语言组织,在现实的景物之上或之内,由冥想,幻觉而产生的超现实的时间与生命,以及由此而构成的意象的奇诡,峭拔,穿透,二人都有着许多的相通之处。
  “一两个短句的回响”,给读者的第一印象,仿佛是两个幽灵的喃喃私语,在历史回音壁上的几声反弹,以及在时间的风雨中,微弱幽暗如烛火的摇曳。但我们如果进一步分析,将发现诗思不仅于此。在中国诗歌史上,人们习惯于将词一类的诗称为长短句,所以,洛夫诗中的“短句”,还令人联想到自白居易到洛夫的关于李杨悲剧的咏叹诗篇——之所以用“一两个短句”,是因为在时间的无穷无尽的压迫中,无论多么伟大的诗篇,都会显得愈来愈短小,短促。然而,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所有的历史烟云,都已被或将被风吹雨打去,最终也就只有这几个“短句”,能在风雨中回响,回应。李杨之悲情,以及他们的曾经盛大无比的唐王朝背景,也只是幸运地借着这几句闪烁的诗篇而存在着,其余的早已归于虚无——“就如同一个痴人的说梦,充满了喧哗与躁动,却什么意义都没有!”《麦克白斯》
发表于 2005-8-10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洛夫诗《长恨歌》解读

下载学习,问好!
 楼主| 发表于 2005-8-11 0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洛夫诗《长恨歌》解读

问好!地址已知。
发表于 2005-8-12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洛夫诗《长恨歌》解读

问好!翘首期盼。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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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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