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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谁说桃花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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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1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夏  敏
唐人崔护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佳句,可是华晓春并不在乎谁笑谁,他在自己的第二本诗集《模拟一朵桃花的盛开》给了桃花和春风一个现代样本。书名出自他同题的一首诗歌。在那首诗里,诗人把桃花的盛开比喻成黑夜里“拧亮”了的“灯盏”,这静悄悄中盛开的桃花潜伏着惊雷般的力量,它那刺鼻的香,如“最流畅的管道”一般通达,它那如“最浩瀚的水”一般的整棵树红遍了“天地”,明亮了整个世界。诗歌的关键词是“模拟”,模拟这个桃花盛开的春天,已经不全是大自然那春意盎然的景象了,倒更像是写了春意关不住内心的一种表述。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传统意义上春天给人的现成启示。这就是华晓春特立独行地方。
十年前我与华晓春以诗的方式邂逅于同一期文学期刊,走出杂志才知道我们是一个单位的同事。那时,我刚调到集美大学执教,巧遇这么一个同道,彼此都很高兴,于是成了朋友。虽然在一个单位,这么多年来我们打照面的时候其实不多。华晓春在他那间14楼的办公室上他的班,诗意就像窗外那“将杏林湾拍得零碎”的白鹭一样,总是在他的脑海里忽隐忽现,让我叹服的是,华晓春不放过每一个诗意的生成,及时把它们敲打在键盘上。他对诗的执著强于包括我在内的曾经写过诗的人。5年前,他出版了第一本《天上的池塘》。诗集面世后,不少人抱怨他的诗歌太过晦涩拗口竟至无法卒读。5年过去了,许多读者的阅读立场发生了变化,一些读者也慢慢地接纳了曾经令他们费解的华晓春。华晓春也在他习惯的路数中奋力拼杀,诗风偷偷地也在发生一些新变。这从捧在读者手里的《模拟一朵桃花的盛开》一书中可以略见一斑。
华晓春始终沉迷在他的语言魔方里,写诗的心态一直十分地纯真。表面上看,他是一个很难让人跨进他诗的门槛的人,一但让你突破他诗歌的栅栏,你就发现他的内心白得像一张等候涂色的白纸,他的情感常常执迷于一种超越日常的审美之绚烂。他对此“供认不讳”:“即便是隔着这首诗/像栅栏外/人们可以看见里头/断断续续的影子/一格格的逃避”(《逃避》)诗歌是他试图逃往的精神的巢,他隔着诗歌看人、看世界,于是一切都变得富有诗意。
华晓春习惯以诗的方式想象,但这想象的背后隐含着诗人对生活、对命运、对生命的深切关怀与沉思。他诗歌中反复使用追问的方式,向现实寻求答案。那是诗人的童真未泯的心态显示,更是诗人投向生活的不住的探询与反思。他在不同的诗篇中频繁使用疑问代词“谁”来表达他那诗性的关注。“谁还在院子里头/等谁上山”“试穿过谁的倒影/谁觉得害怕”“有笋尖从土里拱出/谁想着挖给谁/有栀子花打开/谁想着帮谁摘下”“在梦里头苦/谁是谁的理由/在谷堆后面说话/谁把谁夸/风听见这些话/枕看见这些泪/谁都没有告诉谁”(《暗香》)“额头居然碰落了/谁唯一的白瓷器”(《一个朋友去了澳大利亚》)“谁,在桃花下/脸颊的红润/一瓣瓣的落下”“谁,勾不稳本弯的眉毛/轻轻荡起的猫爪”(《春天的段子》)这不断复现的“谁”,激发了人在阅读中的不断思索和判断。
华晓春36岁了还在以诗的方式发问不止。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于是他把这本诗集当作他36岁的纪念品,这成为他本命年的一件大事。他在今年所做的诗歌中,常常用36这个数字来构建意象。“36年的光阴流过了/滤下这些稀世的宝”(《舍利子》)“刺桐,你这36朵火焰”(《刺桐》)“我的第36个黄昏开始涨起/有了池面上的莽莽大雾/在人间36年的寄存和健康/一些部位相继发酵”(《发酵》)“36年的身躯里/唯一的矿/身处何方都有重量”(《安放》)。再如姓名,他也拿来赋诗。桃花在春天绽放,整本诗集便成了他献给春天的歌。父母给了他“华晓春”这个名儿,使他对春天一直有异样的情怀。诗集的第四辑“聚拢在春天的膝下”所列9首,写了他对春天的关注。同时,他也从春天中发现、寻找那些新生的意象。表达自己对世界变异的独特感受和憬悟。表面上,他的春天的意象也不脱花啊、鸟啊、风啊之类,但在想象方面,他却能做到独树一帜。《春晓》写的是“啼鸟”,但它却是充满无奈和惊悸的心境的写照,字里行间,我们分明看到的是一个被彻底意象化了的春天:“谁在一间草房/接连发出叹息/在一把黄花前打转/象一面唱盘/走了腔调”。在《迎接春天》一诗里,诗人一反对春天的简单抒情,更多的是去展现那“心的春天”,一种人力难以企及的超自然力量。这样的春天是枯枝吐绿的惊人“速度”,是“小草”越过“我的身高”去把“光芒”“吞食”,是当空打开的“空谷幽兰”,是阳光在体内的“新刃间”的“霍霍穿行”。
春天是一个新生的季节,也是一个躁动的时节。然而晓春却常常躲在这新生和躁动的背后反思,好象他的理性和这个季节无关。诗集中汇萃了他多首思想性颇强的诗歌。《一只蚂蚁在地图上》是一首视角非常独特、写得颇有趣味、又意味深长的一首诗。作者在诗中借助对人事一点儿不知的蚂蚁在地图上的自由行走,反讽了人类彼此冲突、营造苦难的荒唐:“没有停顿/保持沉默/伊拉克的战火/皮包骨的非洲/泡在海拔上的珠穆朗玛/依次被电灯下它那庞大的身影/抹黑//……循着它的路线/我发现它又一次抵达台湾海峡/触须抵着台北/后退还在厦门/它不知半个世纪的思念/正从它背脊上挤过/个子还来不及摆开/它已踏进了太平洋/不知撞破了几艘航空母舰”。在《蛰》一诗中,诗人在某个事件发生后,用蜜蜂蛰人的比喻来警示人们关注我们制造的这个充满创痍和苦难的星球,表达了对高速发展社会里的环境遭受破坏的忧虑:“天空之下,如此浩大的仙人球/在高速旋转/溅出的一些病彷徨 短见/似另一种密集的刺”“我发现了天空的背后/我在找寻虹最后的饮用的水/我在设法从整个事件的一个细节里挣脱/象蜜蜂,以疼的方式/将蛰遗失在人们/永远忽略的部位”。
诗与思在华晓春的诗歌里是高度融合。同样,诗情也从来没有因为思的介入而被冷落。华晓春洋溢的诗情像是陈年的老酒,滋味需要细细去品。《我马上就要去接我的女儿》让我读了也不禁有几分动容。“马上就要去”是指准备去但还没去的意思。还没去接女儿但心思早已飞到女儿身旁。假想女儿在幼儿园“湿了鬓角”的模样,用“我的宝石挂在别人的胸口”表达了不得不把女儿寄在幼儿园的无奈和遗憾,篇末想象了一番接到女儿时的那份惬意和幸福:“爸爸马上就出现在你的窗台/你看不见/爸爸就将声音伸进去/用你想象中最夸张的方式/我要你看见爸爸满脸的灿烂/我要你数三下后/就有爸爸张开双臂蹲在你的面前/爸爸是你深呼吸里的氧……”这些感人的句子把诗情推向了高潮,使拳拳父爱,溢于言表。
特别要提到的有两首写友情的诗。一首是《一个朋友去了澳大利亚》。这首诗的最大特色是通过异样感觉来写他远赴澳洲的挚友的深情。比如诗人用了“同时患关节炎”,久望七楼而使颈部贴上膏药,18路站台上的恒久凝眸,两人一同走过的“临街的25节台阶”以及“我们嚼过的‘绿箭’口香糖”,这些回忆朋友的意象从“我”的思念起笔,却时时处处隐含着“我”和“你”,直到最后亮出“我们”时,思念已经被写得非常富有情致了。另一首是《饯行的午宴》。诗歌把“饯行的午宴”剧情化了。餐桌被想象为分离的汪洋,一个叫章蓉的女孩禁不住落泪,“我”以笑话来强作欢颜,碰杯的声响被当作“不要忘记”的告诫,沐着阳光的众送客的难过被想象成溺水前的呼救。分离的场景成功地表现送别友人的心情。
从艺术表现上讲,华晓春的诗风也是十分别致的。例如他常常用略带夸张的办法来刻意扩张意象的领地。很多诗句读起来感觉有点危言耸听,细看原来是诗人在吸引人的阅读注意。“一根蛛丝荡了下来/闪电一般将天地接通”(《发酵》)。他还习惯创设一些变形的意象来表达内心世界。“一定是陌生的面孔/可以将惊讶直接挂起来/晾干”(《一个朋友去了澳大利亚》),他似乎特别喜好这样的说法,在他的旧集里我看到一首说法相似的诗句:“船纷纷挂了起来/像一尾尾倒晾的鱼”(《池塘旧事》)诗歌画面被软体地晾挂,这让我联想到西班牙画家达利一幅画的画面:钟表像一块皮张,被晾挂在树枝上。另外华晓春特别喜欢打破不同物我的界限,让两者自由地打通起来。“我看见越来越眼熟的文字/正列队接近/它们突然燃烧、变形、尖锐/将我穿针引线”(《发酵》)
读华晓春的诗需要耐心。首要的是突破常人的阅读习惯,如此我们就有了殷实的收获。
                                         2005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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