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唯止——《人蜮》

代唯止

人蜮

1

第三列地鐵我終於被擠進

車廂像一條被海浪衝上

沙灘的魚  肉體壓緊

這盒罐頭要送往誰的

餐桌  麻木的臉  眼睛裏

射出刻度  丈量著彼此

福筒的粗細  它們從肩上

挺出來  每個人身背的兩塊

墓碑  一塊肉體  一塊靈魂

2

電梯裏沒有地縫 我

無處可逃  豎起衣領  如小偷

把手插進衣兜  我感覺

身後的那個男的分明

笑了  笑容像一條電鰻

我渾身麻脹  那個女的

把我摁在她掃帚般的

睫毛下  反復摩擦

男女魚貫而出  身後背的

粗如煙囪  只剩下了我

電梯中一個啞然的屁

3

工作極其無聊 什麼工作

不無聊  無聊就是工作

因此我的工作是最有意義的

感恩光父  光因他而生

因為他  我才呼吸  飲食

睡眠  做愛  我的孩子才出生

校長走過來  油亮鮮潤

用手一戳  就能滲出光語

他是來表揚我的  照此表現

年底我的福筒就能鳥槍換炮

上課鈴響  孩子們端坐在

教室裏  一根根木樁

在等待光語甜蜜的滋潤

4

晚飯已做好  鐮刀般的

苦艾草  錘頭樣的紅蘑菇

每餐必吃  妻子和我

相視而坐  褪去外套

鬼魅的燈光下  福筒聳起

兩個即將被押赴刑場

問斬的囚犯  如履薄冰地

交談  生怕一不留神

吐出一個把柄  變成對方

鮮衣怒馬的階石

終於  碗筷退卻  嘆口氣

卸掉一身的十面埋伏

5

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

到來了  我躺在床上

雙眼微閉  床頭伸出兩根

管道  與我背後的福筒

完美銜接  鮮紅的能量

從我身體裏汩汩流出

很快我就會睡著了  夢中

更大的洞穴  更尖的矛

更豐盛的獵物與狂歡

而無數具骷髏  不斷堆積

在空中扭動成龍的形狀

2021.12.20

怀斯

诗人对生活的解构揭示了时代的恐惧和无力感。这年头。

代唯止

谢怀版点评。祝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