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来会有孩子----怀想诗人雷炎
红卫兵
我们将来会有孩子。这个初秋的夜晚我对诗人雷炎说。
他对我说他要自杀,他说他绝望。见到他的话时我对自己说,自己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呢。可是活着的欲望吞噬了这一切。我想雷炎也是如此吧。毕竟他还活着。有点痛苦忧伤,却又有无限的欲望。
在2003年的4月。那个“生死就在呼吸之间”的月份里在北京长安街的图书大厦里我见到了穿着黑色军品的诗人雷炎。他没有带口罩,在大厦门口的广场上大口着抽着烟。他是一个有着艺术气质的青年,个子高高瘦瘦的。说话是不停的打着手势。
那天没有谈到他的诗歌。我们做在西单的街头喝酒抽烟,谈女人,世界,生活。后来我醉了,倒在街头。诗人雷炎为我朗诵叶芝,西川的作品。不知道为什么我哭。是的,我哭了,我被他的激情感染了。现在我只记得他的一句话,他说,兄弟不要哭,你要记住泪水是廉价的。而他把一只又一只酒瓶摔的粉碎。
几个月过去了。那场瘟疫已经暂时休息了。在QQ上见到雷炎打出的“自杀”的字眼。我有些颤动了。他的诗歌里有种黑的发亮的色彩。黑暗是他诗歌的一个主题。在他的诗行里你看不到明媚的阳光,辽阔的大地。那些矫情的风花雪月。当然他也吟唱爱情,吟唱这亿万年来不息的生命。他力图从黑暗中表达一种光芒。在醉酒后的呕吐物里找到弥留的纯洁。这是我对雷炎时光的印象。他是一个倾心于艺术的疯子,类似凡高,海子的疯狂。他却不是凡高,他并没有疯,只能说他疯狂。他不是海子,因为他比海子坚强,他开朗,言谈之间你会看到他话语里的阳光。这不是在吹捧一个人。还是看看他的诗歌吧。
在我死去之前,我不止一次
肯定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艺术疯子
在酒精的威逼下说出一些愚蠢至极
的疯言疯语,做出一些卑微下作的行为
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
那些洁白的天鹅,已经飞过铁桥
---《在死去的日子里痛饮泪水》
如同任何一个有着深度艺术情节,看透这个世界的诗人一样。死亡成了他诗行里的一个不灭的主题。一个有激情的诗人在酒后总会飞翔在他辽阔的无限广大自由的空间里。看吧,在他黑色的诗行里闪耀着阳光。纯洁的向往虽然是梦幻。但是他在追寻。虽然生活不尽人意,世界如此的肮脏。这是一种疯狂,理智的激情。
在黑暗中悄然哭泣的人啊
你们其实都是幸福的野兽
在一座小木屋里编织毛衣
把雪橇上的冰碴打扫干净
迷路的独角兽伸出舌头
静静地舔着你们因为爱情
而被痛苦煎熬的心灵
----《在黑暗中接受纯洁的光芒》
雷炎今年20岁。富有激情的年龄,同样都市的生活已经让他感觉苍老。浮华的城市里,任何一个渴望安息的人都会有很多记忆。童年,我想说童年,那些干净的日子。它们总会飘然来到人们的脑子里。独角兽伸出了舌头,安静的,舔着人们。读了这样的句子难道你不颤动吗?除非你麻木不仁。他上面的句子是矛盾的。这些矛盾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最大的矛盾。在矛盾的世界上纯洁成了一种永恒。他虚幻,真切,煎熬着人们。20岁的雷炎看到了这些,于是他更加倾心于诗歌。或许这是一种超度吧?毕竟在痛苦的诗行里他得到了幸福。因为他说了,他写了。仅此而已。
一直在想诗歌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诗歌。尤其是在这个世纪。诗人雷炎说,世界是一把刀子。那么诗歌注定要成为金创药。她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抚慰着任何一个渴望着安静甜美的人。当然诗歌的风格是不一样的。但是美却是她的本质之一。世界是把刀子,一把闪着美丽的光芒的刀子。而光芒往往被人忽略,只有刀锋,和刀子刺如身体后的鲜血被别人记住。这是一种痛苦。读读诗人雷炎下面的句子吧。你会想到什么?你会颤动吗?这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在他的诗行里却温馨,好象一个微笑的孩子。
孩子们的头脑中没有阴影
因为他们的无知,或许
许多年之后,他们将用
自身那把班驳的刻刀
来证明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我,早已在刀锋下
长眠……
---《世界是一把刀子》
这是一种大的反讽。不需要华丽,残酷更能让人清醒。诗人雷炎用他的诗句给我们带来了“温存的残酷”。这是他反抗。他痛恨这个让他无法放弃的世界。
好了,不再列举了。一个纯粹的畅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自由的诗人的句子总会给人感动。但是,我认为只会写诗的诗人不是真正的诗人。真正的诗人要有他特有的诗人的气质。那是自由,敏感,像剥了皮的熟鸡蛋一样的东西。一个只会在文字上怀想或者说呻吟的人只能是一个虚妄的人。因此我不喜欢海子,一个见了女孩子就脸红的人在纸上却写到“你既然不能做我的妻子/你一定要成为我的王冠”多么虚幻。只有孱弱的人才会这样做。狂想和虚无的幻想是不一样的。只会沉浸在自己幻想里的诗人,没有诗意的生活里的诗人总是缺少什么。因此我认为他们不是真正的诗人,无论他们写出过多少美丽的震撼人心的句子。
诗人雷炎的生活我不太了解。但也大致知道一些。他除了诗人还是一个画家。一个年轻的艺术家在北中国那个压抑的城市里除了在家绘画写诗,再就是逛逛街,喝个酒。唯一的一次见面中。在西单的一个商场里一个卖军品的摊位前雷炎看中了一件衣服,可是没钱买了。他对女老板说,我没有太多钱买可否便宜一点。老板不愿意,说是最低价了。同时我还在和雷炎交谈着诗歌。老板好象问我们是写诗的吧。雷炎很自豪的对她说他是一个诗人。但是没有钱买。老板最后给他留下了衣服。说等着她来买。老板说的话是真是假无须考证。但是雷炎的自信自豪却被我铭记了。因为在这个时代他有勇气对别人自豪的说自己是个诗人。这是值得尊敬的,这是真正诗人应该拥有的气质。请记住所谓诗人不只有诗还有有健全的诗意的自信的人的存在。
读雷炎的诗歌可以看出他深受西方的影响。在这个倡导汉语写作的大潮流中。他的唯美的(暴力的美,残酷的美。)刻着西方影子的诗歌是不会被所谓的诗潭接受的。他更不能被容纳的另一个理由是因为自由,是因为他写的是纯粹的诗歌。当然我本人非常不喜欢西化的诗歌。但是我不能否定一个真正诗人在他句子里表达的真与美。表达的自由的爱与恨。
是的,如果想到诗艺上达到一定的成就。这是他致命的软肋。是的,只要一个诗人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人类共同的情感。用自己的方式和读者产生了共鸣。别的就不用多说了。不用过度强调什么。不用刻意去宣扬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只要写真的自由的。
20岁的诗人雷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关于艺术关于人生只是在他面前显现了冰山的一角。我们谈起切·格瓦拉。我探求着切·格瓦拉的意义。他用肯定的口气告诉了我格瓦拉在今天是什么“对自己理想的不倦的追求 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一个有艺术气质的诗人 而不是革命 主义 意思形态”诗人于贞志说这是一个没有信仰的年代。诗人雷炎已经把诗歌当成了信仰。既然他能给格瓦拉找出这样的含义,既然他追寻诗歌到今天。我们还能怀疑什么吗?他是个纯粹的诗人。
今夜诗人雷炎却想到了死。他却在写出了“我将用一生的勤劳与努力/为她种下一颗幸福的种子 ”。她是谁?是他心爱的姑娘,还是诗歌?这两者已经分不开了。诗已经成为了他的情人。而诗歌注定会成为他的孩子。这个20岁的有着疯狂的气质的诗人在不远的将来会真正得到他的孩子---诗歌。因为诗而歌。这就是雷炎。
附诗歌一首
[原创]黑夜的逆子-----给亲爱的雷炎
我们将死
黑夜的逆子将得永生
黑夜的逆子光亮黑夜
买卖的街头他一团漆黑
仅仅饮下这杯酒还不够
唯有抒写 唯有歌唱
唯有在这遮蔽天边的王城
用一己之躯唤来天火或洪水
让世界宛如洪荒初现
也许那时人间早已毁灭
这尘世行走的红男绿女 正如你说
早成死神的奴隶 那些俊美的躯壳
正如你说
在空气中散播着死神的呼吸
伫立在灯火深处的黑夜的逆子
夜风吹动你的发 你的胡须
它们愤怒的朗诵
我哭了,摔碎了酒瓶
我已知浮生虚幻
黑夜的逆子也摔碎了酒瓶
黑夜 那些人间的囚徒开始恐惧
黑夜的逆子在风中吟唱
死神开始恐惧
黑夜的逆子 人间的流氓
你相信大地之上家园永存
你相信大地的家园诗歌永存
盘古将临 世界焕然一新
持剑饮酒的诗人
黑夜的逆子你找到了永生
后记:那夜在北京西单,我和雷炎相会.两个初次见面的人谈论诗歌,女人,性,生与死.我们边走边喝二锅头.后来天黑了,我喝多了.蹲在街角.雷炎朗诵起西川和叶芝.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了,摔碎了酒瓶.雷炎对我说,泪水是廉价的,不要哭.他也摔碎了酒瓶.这是两个愤怒的青年,两个愤怒的诗人的故事.后来雷炎写下了<北京,晚安>,有人感叹.80年代后诗人的友谊牢靠.我没有言语,我记住了雷炎的话,诗人的友谊要经过名与利的洗礼才能真正看到.
2003/8/19 凌晨于曲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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