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问答－－戈舟诗集《夜域》序

戈舟

促织问答－－戈舟诗集《夜域》序
         ■卜庆祥
（一）
客问：鸣者何物？
促织答：促织也。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静夜则鸣，观星月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闲情则鸣，太平无事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饮秋霜天露大醉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长铗归来兮，食无鱼、居无所、出无车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思春则鸣，钟情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杜鹃泣血则鸣，苍狼哀戚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暗香浮动则鸣，扇底舞风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风月无边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唐诗宋词、晨钟暮鼓、江枫渔火、忆江南莺飞草长苏小小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废墟、悲情和伤怀的遗韵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听植物拔节、锄头生锈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蜂蝶为喇叭花、南瓜花授粉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村落晨炊、长城风化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草海翻腾、马踏飞燕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山屹水流、塬迢风近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想起一个剑侠一个浪人一个画师一个乐手一个诗者一个工匠一个乞丐一个什么狗JB兄弟则鸣。
客问：何以鸣？
促织答：难寐则鸣。
客曰：气绝矣！
促织答：非也。噫吁嘻，不亦快哉！
（二）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神炯物巨，奇情壮采。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C或我C。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香烟、诗歌、财富和女人，一个人的排行。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音乐和书籍压缩了昼夜。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颠簸更具刺激欢欣。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淡蓝总在暗夜平稳着陆。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透过糖纸初恋的女孩。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炉子、箱子、儿子和猪尾巴老婆的日子。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亲爱的阿苏儿、亲爱的阿苏儿、亲爱的阿苏儿。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橄榄树下的一冢青坟。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飞鸟和鱼的欢颜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夜风摇落的岂止是一地的桃花。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比什么都脆弱和饱满的瓷器们。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东方的男子有时会爱上一个巴黎郊区的女人。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只用冷兵器的杀手有些酷。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上坡下坡的工人部落令人悲天悯人。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麻雀栖落于黄昏的向日葵。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豪气冲天的是蒙古长调和咴咴的马嘶。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貌似忠厚的汉字。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穿透黑夜的电影和虚伪的浓情咖啡。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十一条猛犬的习性和心肠是类似的。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独行山野季风就会穿过透明的身体。
客问：何出此言？
促织答：给伤痛的诗歌带来一些自采的草药。
客问：十年了？
促织答：十多年了。
客问：那时我们好像每周踢三场球？
促织答：满场飞，直到天黑。
客问：有些故旧见不到了？
促织答：比如张三李四。
客问：有些故旧改变了？
促织答：王老五或王二麻子。
客问：……
促织答：……
（三）
东方欲晓。
促织遁。
客亦睡去。

补题记：
    老友戈舟嘱予为他的新诗集《夜域》作序，我很是抓耳挠腮了几日的，和十年前第一次为他的诗集《青春地带》作序一样，不知如何下笔。
    作序总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说深了，有捧臭脚之嫌；说浅了，东家又要骂你敷衍。左右不是。而但凡为人作序的人又是多少有点面子的，要面子就难免活受罪。
    几天来，手不释诗稿《夜域》，上班的路上拎着，下班的路上夹着，扎针时窝在沙发里读，睡觉前困得鸡啄米也吟几行，时嗔时痴，纵声三叹，绝妙好诗。可真要动笔又不知如何是好。戈舟复杂着呢——敏锐直率、粗中有细、注重感觉；一个叼着烟、喝着茶、听着乐写诗那劳什子的人，能好敷衍？
    看了他散漫的意在言外的“后语”，以及69首新作，我越看越后悔，悔不该应承下来。我心慈面软是出了名的。那天他目光直视着我说，就你了，谁让你知我呢。让别人写不像。不容置喙。
    这是信赖，也是倚重。
    君子爱诗，十年不晚。戈舟说他有十年没写诗了。十年，人生的七分之一或八分之一，真是太可怕的韶华流逝，但他说不晚，谁会讨人嫌说晚呢。我想，他所谓的不晚应好比一个剑客隐在莽林大山十年铸一锋天下无敌兵器，一旦纵横驰骋便力拔山兮气盖世，如是，说不晚也有不晚的道理。生活有时是要费些时日去浪淘的。
    比煮过的面条还心软的我，面对朋友，只有捧友，别无选择。
    几日前，刚看了朱自清先生写的《〈唐诗三百首〉指导大概》，一本导学的著作，又读戈舟的新诗，我竟感慨系之，夜不能寐，自古歌者皆寂寞，李太白、杜子美、王摩诘、李义山，莫不如是。诗里诗外的戈舟也应是抹不去寂寥、忧伤情绪的。他的新诗同时告诉我，他一直在诗意的江河放纵地漂流或在空旷的山野间沐风散放。无拘，而且无束，非常自主，非常放松，非常惬意。
    戈舟的新诗少见了《青春地带》中少年干云的豪气，也不再偏爱喻依冰冷的钢铁和直立的混凝土建筑生硬的内核，而是多了晋人陶潜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流和现实的写意；其诗不乏诗人本质的愤怒和对现实的拷问，但显现的是拈花一笑的审视或真切的过程体验；也有畅快淋漓，读过之后倒是有说不尽的对人的宽慰。不夸张地说，他有些诗可入诗选。
   
    诗，我不如戈舟，但也想胡诌几句：
    呜呼
    诗歌的制造者
    上下五千年
    皆是  另类  少数派  独行侠
    和
    促织
    ……
    促织，不亦怪哉，是什么使我忽然想到这样的小小昆虫。潜伏黑夜，负于一隅，剑拔弩张？天生的愤世嫉俗、疾恶如仇？星月下鼓翅鸣响符和着大自然的神谕？……也许正是这些气质和风骨很有几分像本色中的戈舟，才使我猛然想到这个几千年来生生不息的文化的虫子吧。
    促织者，蟋蟀、蛐蛐也。
    神游天外，系出一虫，是为代序。
    （卜庆样，辽宁知名报人，青年作家，代表作《俄罗斯套娃》、《美人兮》（2004‘布老虎丛书’小说秋之卷）

辽

兄何时出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