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笔记：诗歌的神秘与神圣

十品

           
笔记：诗歌的神秘与神圣

十 品
　　诗歌是语言的骤核体，并且通过语言呈现出思维和思想，精神和灵魂，抗争和媚俗，以及所衍生的含有高尚和卑微的意识形态领域的东西。诗歌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是最重要的，但他可是潜在的因素，因此他具备的各种品质决定了他的神秘性和排它性。他所具备的语言一定是最优秀的语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甚至是一种文化语系都可能为这种优秀提供最佳的途径和方式。聂鲁达说:“旧时的水源完全依靠人的完整，依靠他的自由、他丰饶的创作能力和他的放纵。不过，保持内在的平衡和神秘是必要的，对于大自然、文化以及社会生活所提供的材料也要妥善控制距离，诗人才能够尽情地发挥”。
　　因此，诗歌的道路充满了未知性，充满了隐形和潜在性。诗歌教育存在于口头文学，而潜移默化的实践却表现在行为上和文本中。
　　神秘之旅
　　有一个驼队，从耶路撒冷出发，他们不停地走，穿过高山，穿过河流，穿过沙漠，穿过冬天的寒冷，在大雪中依然不停地走。寒风吹的骆驼忍不住叫出声来，但他们仍在寒风中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出来了，在阳光下，小草也泛着青绿，春天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走进了春天的驼队充满了生气。他们向着东方，坚定地走着。这是一支神秘的驼队，《圣经》中对这支驼队曾有记载，大意是在东方的一个地方有着一盏上帝的圣灯，被这盏圣灯照亮过的地方就会四季如春，土地富饶，人民幸福。所罗门下令组成一支骆驼队去寻找，不找到就不许回来，这支驼队后来找没找到圣灯？以后怎样？就没有记载了。没有必要多花笔墨，到此为止就实现最佳效果了。圣灯是什么，圣灯意味着什么。寻找的过程是很重要的，只有将圣灯当着一种追求的目标，不停地为实现这一目标努力着。诗歌原本也是一种追求和目标，那盏闪亮的圣灯永远闪亮在“东方”，也永远闪亮在心中。诗人就是那支驼队，不停地向着目标前进的驼队，在艰苦、困难的环境中，只要信念没有消失，就得坚定地走下去。也许驼队本身很普通，但他们所具有的坚韧不拨的品质，才是诗人的榜样。
　　诗人之旅正暗含了骆驼队寻找圣灯的过程，而诗人却走着更为艰辛的道路，无人喝彩，遭遇冷漠，甚至严酷的“天气”。一种精神的修练，灵魂的拷问，意志的磨励，都集中在这单调、乏味的思考中了。坚持下来的，就有得到圣灯的可能，一种精神的成果被诗歌的语言化成最美丽的鸟，进入我们的心灵。神秘地前进着，神秘地接近着永远的圣灯。
　　心灵的过程
　　心灵的过程是最残酷的过程。心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花朵，在所有的内核里面承载着所有的重负，包括承受不了的部分：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生、离、死、别；风、花、雪、月。心灵的空间永远只像一个鸟巢，装下的要装，装不下的，挤一挤也就装下了。内存在增大的过程中，也演绎着情感风暴的侵蚀。可是心灵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词典》中说:“指内心、精神、思想等”。心理学认为： 心灵包含着人们生理上的需求和体验。《隋书·经藉志》中说:“诗者， 所以导达心灵，歌咏情志者也”。席勒则将他的美学研究方向与心灵的过程揉合在一起，用来判定塑造的人物形象的道德观：“如果道德感始终保证人的一切感觉，能够大胆地让内心冲动领导意志，而绝不会出现与它的决定相矛盾的危险，那么这种道德感叫做美的心灵。”既然心灵的内含或者外延都可能是那么丰富创作的资源，对于诗歌来说，她的冲突与和谐，崇高的柔美，脱俗与媚俗，高扬与低沉，激越与宁静都将会使作品成为经典。伊兹拉·庞德的《比萨诗章》则是表现心灵最出色的典范。要知道，他是在多么艰难的条件下，写出这一段华彩的诗章的，那是他被囚禁在比萨城外的惩戒营的时候，面临着来自政治和社会的压力，承受着精神和肉体的煎熬，他写诗，用心灵来对话，用心灵的每一次博动来反思，在变化无常的世界里竭力寻找意义和价值观的挣扎，一种现代世界信仰的困惑。心灵在这里需要多么大的忍耐呀!
　　心灵是不具象的东西，“净化”的概念也是十分抽象的。但我们的认识应该建立在具有宗教般的洗礼层次上，选择一些、清除一些，选择滋生诗意的土壤和环境，清除浮燥的欲念和庸俗的道德价值观。实现心灵的“净化”需要过程，实现这个过程需要时间，需要忍耐，诗歌的产生就是在这个心灵的“净化”过程中产生了。杰作与经典无不来自诗人失落的肉体和“净化”的心灵的自然有机的构建。罗曼·罗兰说：“诗需要有纯正思考和心灵幻想的自由”。
　　感觉、感觉的状态和感觉留下的伤痛
　　就像优秀的NBA蓝球运动员的手感一样，一出手就能进球，不论他处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方式，在怎样的强大的防守下，他的良好的手感神奇地控制着蓝球，按照规律准确地飞进蓝框得分。棋手也是这样，对棋局中的棋感也是有着超乎于寻常的感觉，在复杂的盘面上，总能寻找到最佳的步数，用最有效的方法，实现自己的计划，奇妙的感觉有如神助一般。诗歌也不例外，具有着良好的感觉是诗歌的必要条件，而诗人则需要的是使用和把握好这种良好的感觉，以至于将自己的思想、观点、热爱、情趣通过诗歌的语言文本传达出去。　　
　　能摸是感觉，透视也是感觉；握紧是感觉，松驰也是感觉；甜味是感觉，红色也是感觉；微笑是感觉，忧郁也是感觉；歌唱是感觉，私奔也是感觉；亲昵是感觉，仇恨也是感觉；杀人是感觉，自戕也是感觉；飞翔是感觉，饥饿也是感觉；迎风是感觉，流亡也是感觉；愉悦是感觉，恐惧也是感觉；忌妒是感觉，性交也是感觉；神秘是感觉，神圣也是感觉。感觉是一种特殊的资源，诗人在他的有限的生命里大量地获取这种资源。用眼睛观察的感觉（当然，也可能失明，但他会观察的更细）分出色彩和类型；用耳朵倾听的感觉（当然，也可能失聪，但他会倾听的更真切）得到节奏和旋律；用手指扶摸的感觉（也可能没有手，但会用心灵去扶摸）使生命流动在皮肤上和血液中。我们的感觉着附在我们的周围，我们的感觉渗透在我们的诗歌中。鲁文·达里奥是这样感觉的：“树木是幸福的，因为它几乎没有知觉／顽石全然没有知觉，它就更加幸福／没有比清醒更大的悲哀／没有比活着更深的痛苦／／存在，又浑然不觉，毫无目的／对过去的后怕，对未来的恐惧……／明天的死亡着实令人肉跳心惊／生命、幽灵，说不清／／甚至想不到的一切都使人不寒而栗／还有那用活生生手臂诱人的肉体／用随葬的花束在等候的坟地／我们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向何处去……！”（《命中注定》）。这是对生命的不知所措的感觉，包含着羡慕无生命和长生命愿望、对失去生命的恐惧、对未来的茫然等等，感觉在这里已经成为一种不可潜代的重要诗歌资源了。诗歌对于资源的期望是很重要的，特别是一些大师们，如比歌德的《浮士德》，艾略特的《荒源》和《四个四重奏》、帕斯的《太阳石》都将他们获取的资源转化成他们的不可多得的财富了。
　　感觉从来都与记忆为伴的。被感觉到的东西，通过传递，进入记忆，燃烧记忆，这样在记忆中就有深刻的印象，当然这一定要在条件成熟的时候。诗人被感觉点燃的诗歌之火，会迅速地燃烧起来，漫延、燃烧、再漫延、再燃烧，直到成为灰烬，诗人在燃烧中实现着自己的欲望，而记忆中却毫不留情地留下伤疤，留下疼痛。诗人常常为一首诗或者一部诗的诞生而讴心励血，经过千辛万苦完成了，感觉的空间则因丰满而充实，又因实现而游移和空虚，这便是疼痛式的空虚。所以，诗人在完成一部大诗时，总像生一场大病一样，连兴奋都难以填补这个空虚的空间。诗歌在遭遇炼狱吗？诗人在接受洗礼吗？
　　暗示着的神圣
　　暗示在政治和社会范畴中，有时是阴谋的。不便明示就暗示，不能明说要暗说，不可明确的观点就用设置的屏障暗中实现。即使这样，还不能说诗歌的不明朗就是阴谋的表现（有人干脆简化地称之为晦涩，这是对诗歌的不严肃和伤害）。这应该取决于诗歌的内容，取决于诗人对于自己的素材的把握和理解，对生活经验的认识和运用。实际上，牵涉到诗歌深层次的审美的价值和神圣的意义。
　　诗歌在最初时期就带有比较复杂的心态，认为那是神的臆语，是神带给人类的艺术。人们在祭祀的时候，朗诵诗歌；庆典的时候朗诵诗歌；甚至送葬的时候也朗诵诗歌。诗歌与人的生活关系非常密切，而诗歌代表着神的意志和语言，具有着神圣的尊严。随着传统的淡化，诗歌也出现了变化，失去了原有的许多功能而努力去深入生活，贴近平民，同时对诗歌的不满也在上升，使的诗歌无所适从，流于通俗就会平庸，追求经典就会艰涩，诗歌的神圣变的无足轻重，诗歌的功利性显得突出起来，这样的环境肯定是诗歌的不幸。
　　圣琼·佩斯说过：“不能分割的诗人负有的使命是：在我们中间说明人的双重使命，而这意味着，在理智面前摆上那面对人的精神需求更为敏感的镜子。这意味着，更加勇敢地把有附着力的心灵注入世界精神能量的循环中。”我们所期望的诗歌，正是诗人的使命之作，与灵魂相连接与肉体相依存，在生命的宁静中等待，在爱情的激越中倾听，以精神的冥想面向神圣，以贫民的品格接近神圣。当下，我们的许多诗人太缺乏这种使命感，将自己的许多精力花在诗歌之外的功利上，这是既可笑又可悲和令人不齿的。诗歌本身需要我们的诗人从心灵里首先净化自己，然后才能净化别人，净化我们生活的世界，认真地写诗，将最优秀的作品献给时代，这才不会辱没诗人的使命和诗歌的神圣。
　　二十一世纪的来临将诗歌再一次推向了前台，有诗人预言：诗歌的又一个潮汛将要来临，更新的姿态、更杰出的表现、更成熟的作品、更全面的展示，诗歌的全新会让世人得到欣慰的，我们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雪莱告诉过我们：“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２０００年４月１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