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太白酒桶 于 2024-3-12 20:07 编辑
（上接第五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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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的每一次做爱都是一场盛大的体力活动，有如麦客在北方走镰，收获即付出。 夏日的汗水在咸涩中泛滥，阳光将身体烧到炽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必须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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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岁月，也必将有与谁共鸣的萧索与冷清。阔大的原野麦穗金黄，随风摇晃，终于在秋收后一夜间灰白，而风未歇息，从你的左边吹向你的右边，它刚刚又换了新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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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气息，一时想起几个句子，拢一起比较一下。 一次爱，一阵风 文/理查德·布劳提根 王伟庆 译
我们久久地、缓缓地做爱。一阵风吹来，窗户轻轻颤动，糖在风中无力地裂开。 我喜欢保琳的身体，她说她也喜欢我的，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突然停了，保琳说，“那是什么？” “是风。”
做爱做到一半 文/祁国
突然懒得动 就趴在上面看起了报纸 看报纸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想找找上面的错别字
关于“气息”* 文/太白酒桶
真正意义上的放松和紧张是气息上的。 而不是文字本身。 就像我们那时候，累了躺下了， 但内心还在抽搐。 这才是气息。 是松弛之后对之前紧张的一个镜像。 我称这个为诗歌真正意义上的气息。
*摘自 太白酒桶《荒诞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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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等于走镰。趁大好春日，又是星期天，我们就来走一次，用我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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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麦客。我们都在走镰。我们需要缓口气。可惜身边没报纸，不然也想休息！“亲爱的，来，我们一起找找上面的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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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烂的是锁链，得到的是整个世界。这话现在听起来，就有了意义，当你理解了梁小斌的时候。 显然，诗人的这段话是非常深奥的。按照他的理解，人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以及附着在身体上的意识、情感、思想以及权利和义务等等，原本都是不存在的，都是上帝赋予的。人的躯壳也属于上帝，上帝给予它一切，也可以全数将它们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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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只剩下你一个人还不是红领巾，你会怎样想？你会不会拒绝和他们站在一起？你会不会从此不思进取？你可不可以自己去裁缝店找师傅做条红领巾？ 在这个俗世里，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除了上天赋予人的意义以外，其余的皆是自说自话。皆是虚妄之辞。上帝赋予的，不可剥夺，亦不可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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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拿上帝赋予人的东西做交易，更不能自己造一个听自己话的上帝，否则就是对上帝的冒犯和背叛。红领巾绝对不可以被另一个红领巾指着鼻子说你是假的，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红领巾的意义才能够存在，也只有这样，小朋友才不会躲在家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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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在你身上，也照在我身上，多出来的部分，分给了树木花草小动物，更远的山川和湖泊。倾泻在你里身上的，你不要，你就躲开。那些没有倾泻在身上的，你若想把它拾起来，你就迎着它走。现在它照在你身上的部分，应该也可以照在别的人身上。你若不是主动躲避，它就不会舍你而去。你主动寻它，它亦可永远陪伴你，她是上帝的使者，同样有着上帝那样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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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规定的时间内跑到自己的工位上，哪怕假装忙碌。这种维持“静物画”始终如一的恒久坚持，是“和谐”和“可靠”的成本。这种成本将以薪金、福利、升职等等方式，重新分配到工位上。那位上司就能从“维持”中获得价值，这也是他存在的意义，他并没有多余地付出什么，他只是接受静物画对他的凝视。他不能从凝视中缺失，但他可以选择从画中隐身，或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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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布朗运动。想起一条静止的溪流里，一群小鱼和蝌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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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夏日，我喜欢看那些石缝、田埂、土路上运粮的小蚂蚁，看它们如何将一只蜻蜓的胳膊腿儿一截一截搬回窝里。起初，可能只有一只两只蚂蚁，它们势单力薄，似乎不存在，更不要说它们在辛勤的劳动，但大半天一过，就能看见一条粗黑的队伍。 是的，站远些看，它们的确是静止的一个点一条线。或者干脆不存在。 看似静止不动的，都可以被“啃”，被搬动，被挪走，被消失，无论是庞然大物，还是渺小的沙尘。 伟大是渺小堆起来的。蚂蚁们若是一粒一粒被挪走，“伟大的脚手架”就不存在，它就会坍塌下来。如同悬挂的大钟原本是从冰砌的斜坡上推上去的，没有了人，它不会自己把自己推上去。 世界是唯物的辩证的。太阳一照，不用挖，冰就化了。维持它不融化，就只有足够冷。于是制冰机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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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拿走，就会受到制止，你不管它，它就会在那里生锈，这是江边的铁锚的命运。” 铁坨坨实在太沉了，喜欢捡拾废铁卖钱的孩子们怎么都奈何不了它。蚂蚁们更是拿它木办法。好吧，那就让它待在那里生锈吧，慢慢锈。 是的，它不是月光，用不着拾起来，更不用偷。它会自己锈死。它以自己义无反顾的姿态告诉所有停靠于周边的船舶：“我是认真的。”船员们说：“为生锈的铁锚，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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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讲究画面，对不适宜待在画框里的景物，他有权处置，方法包括将画框变形，或者缩小，以便把对他无用的一切废物从画框里剔除，这样静物画就干净了，在审视者眼中，就会更和谐。是的，这是目标。画家专注于创作，无暇顾及樱花边上的你，是否还想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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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车组冒着热汽还在站头上停着。几个人匆忙走向远处，几个人匆忙从远处走来，提着他们不那么沉重的包袱。抽烟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将烟屁股往地上一砸……安静得站台上除了稀碎的脚步声，也没有多余的声响。你知道，火车马上就要开了。磨磨蹭蹭刚从过道转出来的你，又转身往回走。 这就是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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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深秋去太原。睡了一夜睡，早上醒来，孤独的火车已经进入黄土高原。 鹰在天上飞，车在原上跑，满目黄土无远近。 极目处，不知道是谁在移动。 所谓的安静，对比中才可以意识。空阔作为背景，扔什么进去， 都是安静的。就像往黑夜里，扔进几粒漂亮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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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比的视阈里，单调，也可以很深邃。 譬如丽君衬托下的窑洞。 亦或更远点， 窑洞里走出来艾格妮丝.史沫特莱。
往回走，是腾空而起的烟尘。 往前走是挎包水壶搪瓷碗。 从圪梁梁来到了金碧辉煌的人民大会堂。
暖色调的背景色烘托下，贫与困渐渐有了 让人咀嚼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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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收藏夹中的一幅照片*。它足可以回答什么叫安静中的喧嚣，贫困中的富足。
*陇县民兵批判林彪 1974年 胡武功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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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国家的学生品德教育课里面 专门有一章是讲“忠诚”的， 其中一节又特别讲“保密”。它是这么说的： 忠诚度要求我们保密信息。但是， 当保守秘密违法或威胁他人时，我们可能有责任“吹口哨”。 可见，保密是为忠诚服务的。
这个国家是谁呢？
一说保密，我就想起一部电影的名字： 《保密局的枪声》。电影剧本 是根据小说《战斗在敌人心脏里》改变的。 听听这名字，在心脏里战斗， 想想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够刺激，够危险，够神秘。 一件看起来危险又神秘的事， 当然不宜与外人道。美女和英雄接个头， 没有暗号，也是对面不相识。一个人给另一人的感觉就是 这是神圣的事业，他们一起努力向观众呈现的 就是这个事业“不简单”。不简单换个词， 就是伟大。准确说，神圣的伟大的。 他们身上带着常人 完成不了的使命。因而需要保密。 说到保密，又联想起两个组织。一个克格勃， 一个中情局。 文学在描述它们时，毫不吝啬地 将笔墨都花在了它们的神秘性上。 让所有不曾见过其真面目的读者 都围着它们转。感觉这组织里的人 所做的事都很了不起。从参加特务活动开始， 他们就被一种叫做信念的玩意盯上了， 始终被“伟大”包裹着。一时间， 他们就成了伟大的代名词。后来读了些闲书，才知道， 是他们这些特务和间谍在包裹着“伟大”， 而不是伟大在包裹他们。 是的，伟大是俗物的肉眼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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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所能看到的或听到的故事中， 似乎总是藏着一个个 似曾相识而又神秘兮兮的人，他们 正干着一件件神秘兮兮的事。但是， 只要你一旦把黑罩布瞬间揭开， 里面却啥也没有。这就是神秘， 魔术一样。魔术就是把戏。 把戏遮蔽的是真相。真相在另外的地方 被他们扔在一边 貌似牛逼哄哄，其实 也没干多少好事。“从玉米帝开始， 到勋宗时代，直到苏联最后的覆灭， 我们再也看不到这种有理想、有天赋的传奇间谍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 这些人下海，或是为了钱， 或是被色诱，或是被抓到了把柄。在这种操作模式下， 每个普通人，甚至是傻子和精神病， 都有机会成为超级间谍。” 如果不是用组织的方式包裹住“庸常”， 他们就会露馅儿。在被其监视、偷窥的人眼里， 他们所做的，因被反侦查 而变得异常危险。在一个接一个的历险中， “伟大”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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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告诉我，克格勃中情局的特工们，跟爬在变压器上的小孩子们一样，“坏事也是由平凡的劳动和汗水浇灌出来的。”支持他们干下去的是钱，或者信念。 钱又叫money，money=mon+ey，词根mon-，就是警告、警戒、告诫的意思。 这么说来，不平凡跟神秘有点关系，神秘跟钱也有了点关系。但是伟大与它又有什么关系呢？！想不通。 忘了说，在学生思想品德教育课上谈保密的那个国家，是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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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及，鱼通常有情色和生育等含义。因为鱼会把卵含在嘴里，直到鱼卵孵化。因此，小鱼被视为重生的象征。 ▎《古埃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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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的《小鱼图》，“画面中间空无一物，而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小鱼四散奔逃，可谓计白当黑的极佳诠释。”换句话说，就是虚实相生，知白守黑。说的是以写诗的笔法画画，也可以画画的笔法写诗。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小鱼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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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又想起齐大师的渔翁图。贴上。马地主要是身体无恙，绝对还在骑洋马儿上四处递信，哪有时间钓鱼遛狗喂鸟逗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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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中才有自由。所谓如鱼得水，表达并不完全准确，离开了水的鱼，鱼将死。死了的鱼，其实已经不是完整意义上的鱼。 如是。将鱼从水中捞起来，让它暂时离开一会儿水，让它尝尝没有水、只是张大嘴巴呼吸，然后再把它放回水中。请问，尝过没有水滋味的这条鱼，还是原来的那条鱼吗？ 这是哲学问题，不是诗。钓鱼又将鱼放生的人，似乎懂得了一些深奥的哲学。但我是天朝人，我与水中鱼势不两立。我不但有鱼钩鱼叉渔网还有闹鱼的药，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炸它，电它、闷它、渴它。 是的，我与鱼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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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掉到水里淹死了，在孩子看来，小鱼只有蹦到岸上，才能更加活蹦乱跳。果然，小鱼张着嘴在吸气，小鱼最后又蹦到水里，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小鱼的确死掉了，小鱼在死掉以后又游走了。 因此，我们确定了一个死亡的界限之后，剩下来的鲜活与生动，也如同死掉的小鱼在水里游动。 ▎梁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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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春天一到，面对小河里成群结队随时来游来游去、有时又静默不动的的小东西们，我的确是傻傻分不清，它们到底是鱼还是蝌蚪。 好看的小鱼在水里游，好看的白云在天上游，好看的牛羊在草间游，一切都是应该有的样子。 水让鱼感动，而水也感动得一直冒泡。没有水的鱼是死鱼，没有鱼的水是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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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老先生告诉我：“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这句话直到这几年才有了深刻体会。“未必是真的”，就意味着世界呈现出来给我们的已经有了遮蔽，无论其是否存在“第三只手”的介入。点光源无法覆盖所有黑暗的角落，如同黑暗也无法笼罩整个夜晚。真相是永动机，永远都走在向你敞开的道路上。 不能因为断电就把需要光源的工作停下来。不能因为歹徒已经被抓了就把警察蜀黍们放了长假。不要以为大灰狼的肚子被猎人剖开，小红帽就真的活了。电影闭幕的时刻，花絮在片尾曲的感召下才露面，另一场精彩的演出才在我们的脑海正式开始。所有遮蔽和删除的动作都暗藏恶意，都是对真相的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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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东西活在人的内心，它只可能是被一时遮蔽，却很难被挖走。让小鱼回到水里，让小红帽回到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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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在写《罗马书》的时候，惩罚杀人凶手的方法就是将被杀害之人的尸体，绑在凶手的身体上。头对头，手对手，脚对脚，将死人绑在活人身上，直到活人死了为止。凶手可以随意走，但是无论走那里，都得带着被杀之人的尸体。 活人被绑在死人身上，无论走那里，都有身体与心灵的双重重负，直到他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声泪俱下：“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救我……” 是的，他忽然醒悟过来，绝望的呼喊变成赞美的诗歌。我突然想到“连坐”这个词。惩罚一个人或是一群人，一旦被冠以正义的名头，就有把活人与死人绑一起的冲动。与此同时，将被施刑者一旦有了逃避惩罚的念头，赞美的诗歌便可能长篇累牍层出不穷。 事实上，也就是说，拯救和自我拯救，都有被利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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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候，死人是一个特殊的概念。也是一个代表。大郎被绑在小二身上，金莲被绑在淫妇身上，西门大人被绑在阳具身上，陈世美被绑在渣男身上，潘仁美被绑在奸臣身上，秦桧被绑在卖国贼身上，高俅被绑在衙内身上，李鸿章被绑在屈辱的条约身上，袁大头被绑在大龙椅上，刘文彩黄世仁他们被绑在恶霸地主身上，周扒皮被绑在了铁公鸡身上……如是诸多角色，都一一被固定下来。为惩罚他们，文学形象与原型相互塑造相互成全。把活人绑在概念上，把他们植入人心，世世代代惩罚下去。 最为厉害的是，在岳王庙里，秦桧夫妇很早经就被人从“概念”里揪了出来，成为了搬不走的铁坨坨，仿佛真正的活人，重新绑到了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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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总是隐藏着我们从未知晓的秘密。漂亮女人跳进大铁锅里洗澡，表面看起来是她的相好引来的，实际上却是“我”引来的，“我”借故走开了，给两个偷情的男女创造了一个机会。而在男女偷情的时候，“我”又现身于现场。 一面看似毫无破绽的墙上，有一块砖头是活动的，被人早已做成了小窗口。 偶然的偷窥，变成一种被设计好了的观赏与监视。如同狱内生活一样，犯人永远在狱卒的眼皮子底下。尽管犯人们自矜于平时劳心劳力的小动作，殊不知所有鬼把戏早攒在人家手里。狱内设计整人的故事实在太多了，如果有一台自由活动的摄像机实时跟拍，我相信情节一定跌宕起伏。 在隐蔽处安装摄像头，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以此为凭，对所检测的对象进行监视、考核、审查、评比、处罚等等，诸如此类，我们称之为钓鱼的行为，大概也是受了这一“偷窥”活动的启发。如果还能从偷窥中盈利，偷窥就有了更原始更现实的驱动力，那么，摄像头的隐蔽性就更加必要。它的数量，也将随着偷窥者的偷窥欲望的变化而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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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星，诗人把它比作人的眼睛，的确是传神的。问题是，你看得见星星。它并没有偷窥你。 跟星星一样，太空中还有无数颗被人类送上去的侦查卫星，我相信你看不见它的，但它看得见你。天幕被人很有耐心地不知不觉地掏了无数个小窗户。在它眼里，我们就是那两个偷情的男女，踏马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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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的所有行动，不是为了改变囚徒的身份，因为反正是囚徒，所以不再思考监狱与我的关系。” “我只是考虑，如何在这里过得更舒服一些，囚徒对生活有着比外面人更加缜密的筹划。我的期待更加具有耐心。” 这些都是诗。非常伟大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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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时候，社会就如同那间仓库，只有不停往地偷窥，才知道谁在里面“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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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不同于狱规。成文的叫狱规，不成文的叫规矩。有时，它们是一回事，有时，它们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不知道“规矩”在西方该叫什么。在天朝，规矩这两个字似乎无处不在，尽管它并没有写成大字贴墙上，也没有用油漆刷在人行道两边，可是，即使你夜里走着路，也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它的存在，规矩就像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熟悉规矩”在狱内人士那里，早已成为入狱的第一堂课。无数文学详细讲述过它的条款，不同于狱规的是，狱内的规矩除了暴戾凶狠，也有温情脉脉的一面。 或许，人们总结的也并非不无道理，就索性叫它“潜规则”吧。 你是刚毕业的学生，你兴致勃勃地赶着早班车去到一个新单位上班，屁股刚一坐下，HR就奔过来跟你说，“来一下，老大找你。” 你的第一天就被上了一课，HR教会了你认识了一个新单词：“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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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有可能你见到的还不是老大，他可能仅仅只是你部门甚至小组的的头目。全系统在很早以前，也就是你还没有进到这里之前，就无形中形成了自己的生态系统和食物链。 一群天天跟你讲规矩的人，他们就是狱内的老人，老人们说：“你是新来的，识相点，请守规矩。”先礼后兵，于是乎，你真的进入了被改造的队列。你低眉顺目，谨小慎微，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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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越狱》的人应该清楚，在这个系统里，所有聪明才智，不出意外，都会用在钥匙环、小钉子、小石头、小镜子、小锥子之类的玩意上。在狱中，雕刻，必然成为一门艺术。 修辞也必然成为了一门艺术。于是我们有了叫做现实主义的获奖文学，有了戴着花环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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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梵·高的画：《囚犯放风》。 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 想起《死屋手记》。狱内的英雄 绝对不可能在狱外产生，正如艾坦尼斯、布莱特·拉特纳 他们把温特沃斯·米勒请到狱内熟悉狱内生活一样， 并不表示米勒就是英雄， 只有Michael Scofield 才能成为英雄。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死屋里， 只是“以戴着镣铐的手为自己的难友画像”， 他并没有成为英雄。文学形象 跟原型之间的距离，似乎永远无法缩小。 需要说明的是 Michael Scofield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文学专业， 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他也有着 文学叙事的深厚功底， 在一季接一季的生死逃亡中， 以至于，我们都误以为他 就是真正的英雄。“监狱，就是以一种铁的秩序 来固定每一位囚徒，以强制的统一 把每个人压入既定意志的模具当中。在这里， 只有个人而不容有个体， 或者说，把先前的所有个体 硬性粉碎在集体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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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最痛苦的还不是被囚禁，而是被迫过集体生活。”这是《死物屋手记》里的话。没错，在狱内，集体生活就是复习“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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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中最痛苦的事情之一是无目的性的劳役。劳役的辛苦不在于有多难，而在于它是强制性的，对囚犯而言是完全无用的。如果要摧毁一个人，就是逼迫他去做全然无用、甚至是荒谬的工作。” “最痛苦的事情之二是被迫居住在一起。囚犯们用舌头打架，普通囚犯尤其喜欢羞辱贵族。” “监狱中信教的老人囚犯，永远带着一种明朗安静的笑靥，但他的内心里却深藏着无法治愈的忧郁。” “囚犯在未经许可情况下的任何自我表达行为，几乎都被认为是犯罪行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他就不会在乎这种表达的重要与否。” “随着时间流逝，我越来越熟悉监狱的环境和狱友，使我困惑的问题越来越少了，我渐渐安定下来，一切逐渐变得司空见惯了。一辈子安于这样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但我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带着仍存在的困惑上路，能使我保持对生活的新鲜。” ▎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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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狱内人士的生活，譬如《女巫之锤》、《死屋手记》、《古拉格》等，不自觉就会想起沙俄时代，和苏俄的极权时期，以及其他个别地区的愚蠢年代。黑暗世纪里，它们似乎有着一脉相承的基因，从第一个发明酷刑的人那里出发，愈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成套酷刑就贯穿在了狱内生活和流放途中。 有人说，这些地方之所以容易出伟大的文学和艺术，就是因为有了监狱和流放，犯人每天除了服役，剩下的所有零星时光都耗在了舔舐伤口和心灵的自省上，从他们精致的创造就可以体现出来，以求卑微的心灵得以慰藉。“阳光穿过石头墙缝和铸铁窗棂的一刹那，仿佛看到了上帝的圣洁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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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风，与其说是把囚徒们放至风里，不如说是把风还有阳光苛刻而又严格地分发给他们。” ▎丁建元《读画记：囚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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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24-3-12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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