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报周刊●462期

低处的迷雾

庄晓明6首

《老子》变奏六十四篇（二）

七
天地所以能长久者，
以其不自生。
——《老子》

“我”是谁
“我”居住于躯体的
何处部位
现在，我自虐地割除皮肉
一种剧痛的快感
证明“我”的存在
但这些割除的皮肉
它们痛吗
它们很快又冷，又腥
像一堆陌生的垃圾
——“我”难道曾在其中驻扎
我不停地割除皮肉
要割至何处界限
才能触及“我”
并将之驱出

八
载营魄抱一，
能无离乎。
——《老子》

形：我突然爱上你了。
影：恐怕就这么一会儿。

形：能拥抱你吗？
影：你只是拥抱自己。

形：我甚至想吞食你！
影：但也不能填充你的饥饿。

形：唉！怎么如此冷漠!
影：因为你自己的空虚。

形：我们的根部不是系在一起？
影：把脚心抬起，只是泥巴点点。

形：结束了，再见！
影：怎么再见？这无法脱解的婚姻。

九
无之以为用。
——《老子》

“o”的启示：

某种瞭望孔。

也可能是一个圈套，守在一张白纸，雪地。

无须任何支撑，就这般篮框般虚悬——一只只篮球投进去，却不见了。

无限地膨胀，无限地缩小，都不能改变它的性质。只是周围催生了一些涟漪。

它不会阿Q一般伸出一只手——无论世界如何排列，它都是如此的孤单。

它浑圆如枪口，与伤口的破碎有着奇妙的对称。

它圆的如此简洁，最利于拥挤不堪的世界的疏浚，流通。

如所有的圆环一般，它更倾向于内敛，具有一种约束、节育的功能。

它的下面，世界被碾压；它的上面，世界有了火箭的欲望。

当它被孩童滚动时，便石板上发出愉快的歌吟。

它喜欢在后面推你，逼你以十进位的速度前行。

自己是个穷光蛋，却可以购买整个世界——一枚信用无限的硬币。

它清白如怀孕的太阳，向你索求光和色彩。

摊开这张最后的圆桌，所有的人都平等地围坐下来。

十
夫唯不盈，
故能蔽不而新成。
——《老子》

我的
某个部位的缺失
为了一缕风流过

缺失的周围
是溃疡，结核，癌细胞
一缕风流过
但不能治愈它们

一缕风流过
不能如弹孔
简洁地从胸前穿透胸后
只是蜿蜒流入了
深处的一处山谷——
旷古的静默

一缕风流过
无法治愈
扩散的溃疡，结核，癌细胞
只是暂时舒缓了
呼吸的急促

十一
恍兮惚兮，
其中有象。
——《老子》


深渊莫测之底
雷声隐隐

不可言说之处
幻象浮现

云雾缭绕之巅
泪泉无端下泻

生命留白之角
万物倾斜而归

十二
视之不见名曰夷。
——《老子》

一天天的虚空
守候它的来临

它是谁？不知道
一片微风，一场细雨，或某个灵感
或许，它已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或许，它就一直守在身边
蒙着日常的面具，而我却不能相识
或许一日，它终于摘下面具
闪着一双期待的眼睛
我却忘了当初的预约

或许，我守候的
即是虚空——一个不存在的谜底


旮旯6首

哭

所有不被人知的怀念。有些在一锅黄灿灿的
饼子里
有些在风箱旁边红色的火焰里
是生锈的铁锅疤痕的木柴。那些年
我并没学会哭。必须承认

半生已过
我哭了两回。一次从娘的肚子里出来
一次娘从那个大烟筒里走失。我啊

一次是为了求生
一次是为了求死

喂

喂。喂……那位女士
请回头看看春天。水，不大不小的
草，不高不矮的
一只飞不动的鸟请不要嫌弃。多么像
失散已久的亲人。喂
那位女士
走近些。我身上的荒草太多

请替我把最上面一层拔掉。让我清理
丢盔卸甲的战场。多么想

叫出你的真名。

春天

我没有春天。把墙角一朵花让给路过的人
或者让给一只野猫
愿意看着它们打情骂俏。我的春天

在那天的手术室里。多么温暖啊
一管麻药给我的
手术刀给我的。所有的困惑被他们一一
破解
安静极了
那个小护士安静的送我回房。她并不知道

处在孕期的春天。

那一切

那一切。石头上长出的野花
浅水里拼命活着的鱼
好像都名花有主
好像都不是我的。我的

只需要看一眼布达拉宫
只需要看一眼雪山。那么
西藏就是我的。我只需要

轻而易举的在你的身上翻箱倒柜。把喜欢的
花草
连根拔掉。这样的话

就可以像母亲爱父亲一样。只爱那些
贫穷和清白

摁住

现在。我要温和的把你摁住。像摁住水里的月亮
不是不让你翻身

是让你只为我翻身。让你只看到我身上的光
游来荡去。我潜藏的温度与硬度
只是为了让一些字重新排列有序。我啊

那么想在你身上放肆的大哭一场。
“你来的这么晚，被月光沦陷，我的盐分就要蒸发。”

哭完。我就摇晃你的身子
像镰刀与麦子遭遇的一场预谋的冲突
我铺天盖地的动作
毫无节制

秋天

除了野地的芦苇。我什么也不认识
什么也不认识我
到了夜晚
蛐蛐叫的欢。那些燕子回到屋檐下
和星空对望。遥远的声音
像是和铁轨撞击。雨什么时候下的
我也不知道。而我走散多年的亲人
一个一个走了回来。先是我的三姐
后来是我的爹娘。带着老式的桃酥，冰棍，
地瓜干，栈桥白干，烤地瓜……

像是回来过年。


一粒光6首

焦灼

小河的水，干了
河畔的杨柳树，死了一大半
旱啊！辘轳，深井
七上八下的汲水桶
比我缓解旱情的心还急切
你走去时，苔藓茸茸的石巷
现在踩上去
是一块块龟裂的焦渴

院子里的这棵枣树
还寂寞而坚定的活着。只是
远水总也，解不了近渴的速度
乱了年轮的生物码
在你背井离乡的岁月里
悠长的期待——
不结果，只是开花

爱的封闭针

佩服秋菊的忍耐
佩服雪莲的果敢、勇气
也佩服牵牛花的胡搅蛮缠

我是一块天性脆弱的火山岩
无论遇上什么类型的花
在我的生命里，都是罂粟——
我都会爱的一塌糊涂

其实，我是一个为爱而来
不该去爱的人。但
自从误入岐途爱上了虎刺梅
我就给自己打了封闭针——

只能用对虎刺梅的更爱
消弭我，天性里不安分的野心

秩序

大雨倾盆，山体滑坡
河流改道。而后，天空归于晴朗
整个世界，看上去面目全非
细细想来，依然是
万变不离其宗的秩序

沉积泥沙的地方，一定是
低洼之处。裸露在外的岩石
定然是连着山的根子。该走的
是漂萍的命运，留下的这棵小老树
是云过雨过。岁月有痕的见证

该发生的，其实早已发生
该结束的，其实才刚刚开始


失眠

昼夜颠倒，收留落日的西山
误作旭日东升的群峰
信号的标志皆是满格，手机的通讯
全部中断。紧闭双眼
这些年的旧事，纷纷新来
紧捂耳朵，是列车过往的轰鸣
静静地躺在床上，是一叶扁舟
颠簸在波涛汹涌的失眠
旧伤，新伤
一并缝在看不见伤口的后背
败的一塌糊涂，没有搏击的战场
漫天的星星，没有闪烁——
是直盯盯，欲哭无泪的眼睛

温馨

暖色调的灯光
于表情，一同进入自然状态
此时，眼眸中呈现的
才是发电于心底的本真
闪烁的泪花，才是真正缘由的闪烁

紧攥的手心，是温暖的
手背的微凉，一定是
机体的本能要免疫一些
说不清，也无需去说的成份
此时的叩门声，是同频而至的胸音

两杯浓郁的咖啡，缭绕着
自丹田肺腑而升的醉意
不是只有酒，才能把心境引向酩酊
无声的拥吻，战栗着灵魂的战栗

孤独的生日

忙活了一白天的他，晚上
自己庆祝自己生日快乐
一碟咸菜，一瓶白酒
一坨发皱的蛋糕，几根弯曲的细蜡
一口气吹灭——

蜡芯上残留的火点
加上他醉眼朦胧的渲染
构成了一个，烟花散尽的图案
迅尔，连同他呆坐身影
全部容解在
家徒四壁的黑暗之中——

于万家灯火的一隅
仿佛一杯，无人问津的苦丁茶


薛松爽6首

塞尚

他在母亲去世的下午还在作画，
他一刻不改变自己肩部微微倾斜的姿势。
将面对的坚固、完整、静穆搬移到纸面，
这坚固、完整、静穆的
祭奠、缅怀，与挽歌。

松树

常常，黑夜里的一声长恸，会使人变换一个模样。
而人的塑造，是怎样一个漫长的过程？
犹如雪粒击打岩壁，春风吹拂泥土
悬崖松虬曲成一缕缕火焰，
在平原，更多的松树长成一盏盏安静的烛台

荷塘

那么多人站在荷塘里。新年
那么多人踩着淤泥，手指粘着冰凌的刃光
他们昂起头颅，高歌，欢笑。没有一人
顿首。是的，没有一人因宿醉失声恸哭
这么小的池子里竟然容下了这么多人
乌黑的头颅，一个个喜气洋洋，举起
香槟般的莲藕庆贺。只有一个
抬头看高处的一列火车呼啸而过


新词

创造一个新词
类似于创造一个母亲
你如何从人群中辨认出新的母亲？
也许她是一个小女孩
背着书包跳跃着去上学
也许她守着一个菜摊
抠去菠菜根上最后一点泥巴
而我知道我的母亲并不在这里
她在一个病院，穿着
纯白的衣服给一位癌症病人换药
敷好胸口的纱布，她并不离去
低头默读一首我写的诗歌。
是的，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
我每天踏上这白色宫殿的台阶
但仍没有学会写诗。
在她逝去五年后，我忽然会了
并且创造了一个新词：病院
现在，母亲就站在这里
朝着一个个病词
伸出新鲜的手指

雪景图

从王维《江山雪霁图》，范宽《雪景寒林图》，
到黄公望《九峰雪霁图》，石涛《雪景山水图》
历代之心建立起一种古老完整的秩序
那由冷冽清寒统治的山水，蜿蜒挺立的
寒枝，融雪冻结的深色江水，积雪
山头，仿佛无数鹤羽与蓑衣的俯伏
以至那混茫难以参透的太空......
种粒般的人物，如何于深雪中扎根吐芽？
当你沿着逼仄的小径，走进白雪覆盖的茅屋
风声四起的破壁，穿隙而入的雪子，如铁的
旧衾，冷锅残羹，面黄肌瘦的老妇，嗷嗷
待哺的婴儿......瘟疫中仆倒的身躯，白肺中
投映的面影......这秩序裂缝中的歌吟
与哀悼，皆如清晰的斧劈、披麻皴线
它们构成了雪景中另一种的混乱秩序
也许就是迷濛的雪之本身。如此，关仝
《关山行旅图》，陈洪绶《行吟图》，蒋兆和
《流民图》，皆是另一重的雪景山水：
永恒之书的黑色字籍，人世的重重阴影
搅乱天宇的暮雪和匍匐行迹与沉闷呼吸

死者之书

深夜。一本书里，都有一个
死者大师，低下头颅继续自己的书写
修改，删除。他为自己和世界绘制遗像
每一个词都有了一种大理石般的哀伤

新词自空白、停顿之处，涌现。而
写下它们的手，因为黑暗，我们看不见
他删除活着时的面容，将死后的事物
移入诗行。那投入死者之眼的清白光线

疫病，典礼，封城的流亡，古老墙壁的
粉刷，新一轮的忧惧，楚国的又一次沦亡
他甚至还要加上中年隐瞒的私情和晚年的
一场大火，它几乎烧毁了肉体和架上的

所有典籍。但是词语不死，它们
坠落如瓦砾，重新加盖屋宇，盛载
冰雪和飞鸟。在诗行里，柳枝和流水
返青，新的面孔浮现，悠久哭声响起

在春天，死亡一死再死。大师在书背
写下自己的悼词。将身体挪到明亮处
他的脸庞呈现新鲜的裂缝。书页中的
磐石，因过于巨大，我们仍无法看见


刹刹尘尘3首

草垛

它汇集，太阳的精子齐刷刷的线条；
它隆起，在大地的腹部。它繁殖死亡
仿佛死亡是一个生命。它没有风景，
除了温暖的空气，记忆的骨头，与浓缩的风。
某一刻，它的身上，有火一般的寂静，
而从时间另一边，那死亡的言词缓缓倾泻，
代替诉说宽广的世上，光芒笼罩的东西
以及黑暗之下看不见的东西。

下雨了

我想象我正在热带的大海上
注视着那些蓝脚鲣鸟，
那种蓝色的脚蹼，皮膜又轻薄又明亮。
沙丁鱼在海水中疯狂舞动。
鲣鸟成群结队拢紧翅膀，俯冲向下，
鸣声像它们的喙一样尖锐，不停穿梭着。
真好啊，我不能加入它们，那如潮的鸣声
响应我的徒劳，命运的灰蓝阴影
一直在水面之上回旋，在我离
活着的虚空更近一点的时候。

樟木箱

这是成型的记忆，打磨上油漆，
变作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银色圆环的
大锁扣，紧闭的，是她忽然懂得了
一个新怀抱的喜悦，和离开
另一些旧怀抱的悲伤。


空也静6首

瓦当

一只鹿
在马蹄围猎声中走散
从一个又一个拉满的弓箭下
一次次逃生
躲在一片瓦当里
被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圈养
苦守着屋檐
为一个短命的王朝
流干最后一滴泪

房贷

仿佛一根绳套在脖子上
越勒越紧
又如一个不散的幽灵
一次次摁下受惊的门铃
让多少苦命的人
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睡不了
一个安稳觉

寻找

拦住一缕风打探
问过一只燕子
问过一朵又一朵花
柳树不停地摇头
河水一遍一遍喊着
落叶把寻人启事
撒向大街小巷
而她只在梦里
偶尔出现

诗歌群

几百号人
没黑没白狂欢着
仿佛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
踩着音乐的节奏
扭动着虚胖的身体
一个模子
弄出一个又一个神
咋看
我跟他们
都不是一路人

夜晚

演了一天戏
人们卸掉面具
洗去脸上涂抹的脂粉
一些人倒头就睡
另一些人
换一个角色
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
接着演

佛像

一尊佛像
一旦被人掌控
就成了赚钱的工具
点燃的香火
填不了
躲在背后
一颗贪婪的心


【戏】中戏6首

【修仙】乌篷船


解药

那年秋天，我把自己捆绑起来
交给夜的法庭
每次拷问都遍体鳞伤
月亮也同样遭受鞭刑
只是它的修复能力远远超过我
它经常把自己团成药丸
医治各种顽疾
又一个秋天
月亮成为颗粒，我集露水熬制
服用后，胸腔里长出一座山

意中人@【戏】闪

他是背着药箱行走的郎中
治愈春不发芽，夏不结果
秋天被绑到树梢
却无法根治我的顽疾
我常常在柳絮飘飞的时候做梦
有时学鹧鸪叫
有时站在岸边，打捞月亮的影子
在白色连衣裙上画倒悬的青虫
把一本旧日记做成剪贴画
他的药丸涩中带甜
十八岁的样子
我把自己的青丝剪下来
安在它的头上，整日梳理

骨头@【戏】骨

你柔软得如一缕月光
七十二亩荒地上
种植了深厚的历史
我们相约，
一个晴朗的春天，去解码
这里，没有惊蛰的幼虫爬行的痕迹
没有炊烟绕梁的画面
那些凌乱的瓦砾
浮出地面，像举着状纸申诉

谎言@【戏】言

你始终站在至高点
阅尽人间冷暖之后的顿悟者
信仰不是茶余饭后的唇齿微颤
是经历无数次亲历后
一篇篇带血日记的升华

我打造一架软梯，云朵一样
我抛出的橄榄枝上
写满你的名字
如果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走
就请你取下面具，将它埋在那里

之后

几只雨点在清晨鸣叫
伴着鸟儿的轻啜
一个慵懒的人
喜欢独享的天籁
此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影子
三脚走路，吹着口哨（或许不是）
我停下思想
专注地，感受不一样的节拍
它是一只受伤的鹿
颈上缠着一条花蛇
我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
唤着：“呆子，呆子！”

雨@【戏】哎呀

听雨，只需一个人
忽然想找到一片田野
绿油油的麦田
一个人坐在车里，凭窗看雨落
麦苗上挂满水珠
它的头被击打后，不停抖动
婴儿般无所知的样子
会让人安静下来，享受爱怜的幸福
我不是布道者
却有一颗绵软的心
当受到侵害的时候，无力反击
也要像这些顽强的生命
快速站直身体


【戏】之魅5首

【修仙】妄川


某某先生的信箱

它就这样落满尘埃。像一尊刚刚出关的
佛陀。灰莲花在晚风下颓败
心地纯良却又沧桑
它复活的口吻是淼淼琴音，从很久以前
到很久以后。它拿到了
钥匙，就拿到了一颗哀婉的心

苍凉书简

凡是做作的，必有其因。但我已不在意

人间烟火如柳，你说
失眠的人走在废墟之上，月光慰籍舟横，妩媚
又戏谑

向亲吻的爱侣致以敬意
向城市的矮房子，投去温暖目光。一切存在过的
必会消逝，而我已不再反复回首

因凡是做作的都受过伤害
一副铁打某Γ�在暗处，尖锐得发��

意中人@戏竹

一个人游走。与下午时光打情骂俏
一个人掉进炊烟，以获得一个更大的世界
我这样笑着对你表达
简单温柔。像海滩松弛，落日在注视者的眼眸里
一边恢宏一边消失

那时我们独爱妄念@萨拉

雨中有落花
雨中有春天未掉尽的枯叶
你在意的事物总是难免心伤
小路洁白
像是被雨洗了又洗
从一开始我就来到这里
看雨云近了又远
听凉风修习
我们居无定所
但不妨碍烂醉如泥
四海八荒也起了隐退之意
香气有迹可循
三分轻脆，一分偏执
保持着微弱的自我剖析

四海漫游者

树夏
想和你去私奔

春风末了
沉沦


怀斯：【诗人说诗】第8期：白哉《石头记》

《石头记》

作者：白哉

年龄存在石头银行里
我们小心翼翼
当一个石头标记另一个石头
自证开始建立信任
人类拿石头的方法开银行
做货币
但称之为——虚拟
“真”似乎是那 96%的暗物质
午后。麦田弥漫灰烬
奴隶学会审判后
盲人开始修路
后来是局部厮杀
石头搬来搬去
但从未离开各自的位置
麦子割着月亮，月亮无事可做
一个全身瘫痪的人
开始邀请时间旅行者
舞会鸦雀无声
而街道旁的银行人声鼎沸
一群人在死前，取出自己所有的石头
石头的利息也是石头
他们取出来都要闻一下
石头内部散发的寂静像年少的晨曦般清甜
他们拿储存一生的石头铺好墓床
迎接青梅竹马的死亡
是的。他们从子宫出走后
一直在两个世界并肩而行
那时死也无比年轻，而现在他们重逢
手握着对方的手
显然，他们不知道自己一直交换着名字
两个没有称呼的双胞胎
举行痛彻心扉的仪式
“该，怎么称呼你？
我的—— ”
他们因何同步老去？从而不约而同的
拥有世间？
那是一个凉爽的夜晚
黑暗的温度刚刚好
他们坐在石头的院子里
回想漫漫长路
“我或许路过，那些砌的很高的石头”
如果以人类的身份
我可能不会越过看上一眼
高度
也是人世表达拒绝的一种
但野狐狸那里不是
漫无目的的蝴蝶不是
一些变异的昆虫不是
他们踩着石头
允吸石头的花蕊
他们最先闻到死亡出生的气息
并为死亡的一生祈祷
送上那些不属于人类的祝福

怀斯：诗人说诗，其实是诗歌两端沉默的差异性。

让一棵树写诗，和让一个人写诗，哪种更能直抵？ 诗人们在手机里讨论。而人间一端，我的兄弟正在山东用一声喑哑的猪叫杀猪，我能想到是一双眯眯眼晾在刀尖，一人不动，琢磨诗意大致于琢磨挥刀方式。抽刀对于油腻颓废猥琐等恶意十足的中年，不见得是断水。可能砍向”更盲目”。但他最终还是握着四十米长刀歇着。空谷、荒诞、滑稽、带着一点年岁的端着，那隐形的招式。大多反方向。

回想临下此首的微微有别的心绪。我们常看到很多月花鸟木入诗，但AI、SORA、区块链、数字货币、星链、web3、智能城市、火星计划等，这些日新之变，却很少看到出现在诗歌。似乎、他们是没有诗意的一群。当我看到机械手让残臂少年弹上肖邦时，触动之情，不亚于看着月亮一激灵。石头记是在一次脑机讨论后，时常想，如果将七情六欲脑机给机器，那我是否能洗去尘埃，做电子活佛？

临下石头记，就是想看一个石头幻化成人写诗。他讲的那些可能一半算数，一半谎言。就像在大觉寺，看到菩提树下，站着一半骗子，一半真僧人。听经的过程也并不舒爽，菩提叶和鸟屎一直砸到脑袋上。咯咯傻笑，莫非我注定是个坏学生？经文似乎丝毫侵染不了佛塔下的伪君子。但喝威士忌的活佛，用流利的英文告诉我，“hey，我无法成为你的老师，但也许，我可以教你怎么去偷点东西？”他笑着，转动一株不锈钢莲花。

回旅店的路大约 1公里。总是走的异常艰难。白天是形如饿殍的孩子围着、抢着、推搡着。晚上回来是一群野狗尾随，不能快，也不能慢。那是被心跳击打的一段路，也是无法运用施舍走完的一段路，更是半生半死的一条路，但他终将是“灼烧、冷却、化解、成为”的一条路。现在有一个石头，正走着这条路。他包裹的死亡可能无比漫长，而死亡的一生，我们通常叫他“活着”。

晚上，另外一个小僧给我推荐了蜘蛛侠平行宇宙的主题曲 sunflower，喝酒、唱歌、抽烟、玩游戏。他说他去野寺夜宿时常被跳舞的神明吵的无法入眠。玩笑间，他举起孔雀扇晚课，感受到真正流动在血脉的经文之力。那么，戒律是方法，方法有不同，不同是不同的假象这个就很好理解了。捡起，也是为了日后随时放下。那晚，被窝滚烫。梦见母亲。

因一首诗闲扯的一些。春安。

低处的迷雾

祝贺各位同学。欢迎交流。

快快.

祝贺各位！五一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