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晃动

薛松爽

天空

有人将婴儿遗弃于半空

他的哭泣经由空气传来

成为我每日必须的营养

他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

也许没有了手脚？

他需要我的照料才能成活

（有婴儿死于半空，构成云朵）

需要我的食物、雨水、朗读

甚至空气

我通过养育学会了酿造新的空气

而天空的婴儿愈来愈多

他们浮在空气中

赤裸着

在我们的沉默喂养中

慢慢长大

高处

鸟儿舍弃得越多就飞翔得越高

空气中鸟儿细韧的骨骼也是中空的

飞翔时它们流泻出一种音乐

在稀薄的高处，鸟儿用这种语言交流

并写下冰晶闪耀的诗，像针尖

坠落最高的山顶，或者变成肉眼

看不到的物质渗入人的疏松骨骼

在鸟的圆眸里，人类走在分叉的道路上

如铁屑被大地的乌黑磁石牢牢吸引

它看到一些人试着跳起来，有的装起了

翅膀飞翔，沉入大海或者跌落大地

有人深夜独自来到房顶，像溺水的

求救者伸出手臂一次次向虚无攀登

那里一架透明的梯子一直通到云端

他的沉重的躯体沿着绳索一点点向上

衣物和身影，直直地坠落下去

变得轻盈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一种新的生物

鸟儿们

总有一些鸟，栖落雪地墓碑；

总有一些鸟，半空不停吟唱；

一些鸟在漆黑的夜晚背负碑石在旷野赶路

雨滴打落无声

鸟儿们将碑石竖立大地

将碑面磨平，啄出印痕

当青石冒出火星，在凌晨，无人看见

有的鸟一生背负字母行走

给一根根枯木注释字号，行状，历史

一些鸟，什么也不做，只飞来飞去

它们的骨头坚固，细韧，中空

在风中并不呜呜作响

巨石晃动

树梢的细枝上卡着一块汽车头大的巨石

来往的人群看不到它。

寻觅陨石的人跟着火光又去了远方，他们的

目光紧盯着更高的天空

紧盯大地上突然绽出的黑洞

顺着洞口一直挖掘，会不会牵出一头黑色的牦牛？

而巨石晃动，悬于人们头顶

当我带着孩子上学，远远躲开

天空中也许会有更大的磐石落下。

我一天天走近，研究它的大小，质地，来源

有一次我手捧孩子的课本朗读，它跟着节奏颤动

当我在寒冷空气中呼吸，它随着白色气流起伏

仿佛一颗空中的心脏。

它有一种声音，迟早会发出来

有一种血质，会涂抹树的全身

新名

一个人死亡，会获得一个新的名字

这个名字由他痛楚的一生命名；

新的光映照着它。他带着新的

皮肤、重量，开始新的人生

那一个漫长的复苏的过程------

体验手的颤栗，沉重。伸出去

触摸孤儿的脸庞，和点点泥浆

老柳树在深夜暴雪中訇然折断，露出白色尖刺

雕塑一位母亲。在明亮的白夜

她从箱底翻出一件幼衣，为他

再一次穿起。记起第一次的哭泣

第一次的血渍。咸水漂不白的胎记

一次次涌出。在新的陌生国度

他签上一个旧名。翻动的纸页，幸存者

的残损之额。母亲拉他去雨后池塘洗脸

那浊流，砾石，水面映照的未来姓名

快快.

先提一下，有空再来读。

怀斯

一组沉重的诗，凝聚着诗人一生的观察和思考，将苦难和现实幻化成意象，随意玩转。在语言与结构上还可以磨得更好。

最喜欢的几个是：天空，鸟儿们，新名。

快快.

天空和鸟儿们这两个我都喜欢。问候周末愉快。

薛松爽

怀斯 发表于 2024-8-3 01:59
一组沉重的诗，凝聚着诗人一生的观察和思考，将苦难和现实幻化成意象，随意玩转。在语言与结构上还可以磨得 ...

谢谢鼓励。一些诗需要不停琢磨，才能满意

薛松爽

快快. 发表于 2024-8-3 19:07
天空和鸟儿们这两个我都喜欢。问候周末愉快。

感谢。我的诗歌自己总是不满意，永远不完善，永远在路上

快快.

薛松爽 发表于 2024-8-5 09:54
感谢。我的诗歌自己总是不满意，永远不完善，永远在路上

对你自己要求高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