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万园枫

《三月二十三日》


总是夸大一部分，就会略去
更多爱恨，无聊，盥洗晨昏
我们接纳这部分，高山仰止或
万恶深渊，学习仰望与止步
我们为碌碌羞愧，苟活于人间
我们夸大平凡的罪，如同作贱
然而，谁又知道呢
人的一生有多少波澜
他要攀到多高亦或跌至多深
才会觉悟，消隐
捡拾落日炊烟，桂花村酒
迎风倾一杯给半生
亲，友，去日不可追
又有谁知晓
他最后在山中弥留
是否心存憾悔
一丝魂魄在最后的惊心中
弥散开去
我们渴望真相，正如我们拒绝平庸
我们寻找，不死，不休


《四月十九日》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无人小镇，不知道是无人
还是无人和小镇，让我心生一丝凄凉
回看历史，一百年或再往前
人类的版图也是变化不定
一镇一城一省甚至一国
兴灭更替。洪水泛滥
受扼于一道长堤
释放出万亩良田
载我浮生。浮生若梦啊
何必在意小镇的兴衰
与无人


《四月二十四日》


放下手头最后一件常事
日头掉落，色彩于山林完全息声
红绿灯口送走最后一辆巨兽
电子单音或某一鸟鸣
只要一次拐弯就能抵达
钥匙只需转动一下
就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一生不该有背叛，离散聚合
也不会有长途奔走以图自救
不该有压迫和屈辱中的缄默
更不会有一只无形的手
按下胸中昂起的刀刃


《四月二十五日》


毛皮，漂白了伦理学，从海口夺回
泥土与生活
咩，咩，呼应着风车的轮转
掩盖着大地的牺牲，草色青葱
这是羊的国度，安详，静谧，柔软
天空放牧，舒卷着思想
正如苏格拉底，让我相信
夜空的星群，总会有人身后
嵌入光芒的矩阵


《五月二日》


我还不能和她说话，他，他们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废话，而她，他
他们每一个都有事做，他们考试，晋级
研读，均处于专注的一掷之中
我绝不应该悠荡在她，他，还有他们周围

我决定骑行到更荒的地界，荒意味着
更多空虚，仅仅依靠风无谓地补充
感谢无人说话的境地，让我靠近了运河
那翻滚着万千波浪，忽略其中差别的
靠近，我闭上眼，听起了货船发出的哼哼

命名的冲动，让我寻找，撕开它本已贴好的标签
芜申运河，南河，南溪河


《五月八日》


对一个计量余生在三分之一处的人
开车去赶云，并不奢侈
风起云涌，不看就错过了
山丘吐着白汽，发黄的五月麦田
天空破碎的云团急着赶路
我想用翻滚，跟着又否定
这充满势能，太容易的词
与昨天沉醉的运河之波不同
也不同于恰好的两只白鹭飞去
那一瞬，我看见紧急调动的军团
在天空辽阔的战场布阵
我将车速放缓，降下车窗
试图将此刻的满目惊喜留住
我知道，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
无法为谁再做停留

快快.

这一整组读下来，笔触冷静，笔触越是冷静，越是给我一种你内心沸腾无比的感觉。诗歌对琐碎的描写恰恰建立了诗歌宏大的叙事结构，程现出对生命细节的敏感和对终极归宿的追问。风格上兼具抒情性与思辨性，意象选择精准，情感层层递进，最终指向一种悲悯的接纳——如《五月八日》所叹：“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无法为谁再做停留”。


以往对于作者的诗，我总会以喜欢和不喜欢来界定，你这几个我很难界定。

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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