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气味的一个词或者说一个句子
晚课读到一篇谈气味的文章,惊喜。 盛赞之余,见追光者谢君的诗 《我们家有很多叹息》,其中一句 “……在他夹杂之中世纪馊味的叹息中……” 令人印象深刻,尤其“馊味”一词 倍感神奇,让我想起《女巫之锤》 和那些一本正经的刑具。 现代诗能跨越时代立起来,当然 离不开诗人亲身经历总结的直接经验 和史料中得到的间接经验,但一个句子 一个词,轻易就将中世纪的阴暗、晦涩、尖戾 说了出来,很不容易。一般人 会受限于自己的思想、眼界,叨唠半天 仍可能不及表里,或者力有不逮 而半途而废。
2025.4.3
陌生人来访
恍若今古传奇,一个陌生人,或许 见过。也或许 见过、但已无法记起。比如 在乡村,在,很久以前 桐花开遍山野,孤独的院落 寂静的阴云,一大早打完猪草 着急回到茅屋的二八女子 犬吠起伏中,随一外乡人 悄悄去了远方。而后 渺无音训。陌生的她,或许 偶尔也会想起 陌生的邻居,在某凄风苦雨二月天 正专注于明清小说 或者,在一册新书里 执着地搜寻一些新鲜故事 和冷僻词语。
2025.4.19
花色吟
春兰秋菊,姚黄魏紫,说来不过是各有各的容貌 各有各的姿色 各有各的风韵
在喧嚣华庭,在寂静郊野 昨日风和晴妍,今日雨水缠绵 心旌摇曳的朝夕
胸怀泱泱之气的人,卸鞍歇脚不再远游 也不穷于应试 过翠山,过秦淮;拂珠帘,抚幽梦
还是燕语呢喃,还是锦心绣口 书生我也有了小小心思,知道什么是点到为止 什么是一路追忆
2025.4.19
速记,或者一幅素描
白桦林,无数光洁手臂共同描绘 撑起一片天空的白桦林 密集的一根根直立的 已叫不出更多美好名字的 正在落叶的树 就这样 拥有了一个完整的上午 和下午,除了阳光、风声、小马群 在其间奔跑 穿越,薄薄林地上 就只剩下这些 接二连三的青灰色影子 好像一群妇人 精神抖擞地 自很远很远的集市归来 哗啦啦,一路摇摇晃晃 突然间就安静了
2025.4.20
4月21日的清晨,在乡间漫步
新生的芦芽,扶风的柳枝,两只小麻雀在雕花木栏上 叽叽喳喳,啄来啄去,像是恋爱 亦像嬉戏。
碎石子、大枕木,跨过铁轨,是菜园子边上的一丛丛 寂寞的紫云英。拎着小粪桶浇水施肥的妇人 走过来,走过去。
我又重新回到马路上。一时间,春光绚烂,清风敞亮 在淡淡的槐花香里,忽然想起写过的诗句 爱过的人。
2025.4.21
旧报纸
有社会的良心有牛虻,有成亿的文盲 在八九十年代 报社林立,报纸也成捆成捆地 码在它们最喜欢的角落 一时造成收废纸的厂家敲锣打鼓 上了市 而现在不比过去 现在的人非常爱进步爱学习 旧报纸 成了人们悉心研讨历史的好材料 以至于越读越新 以至于上市的几家造纸企业 和纸媒 草草退了市
2025.4.21
锁骨断了
这话从小说家兼编剧兼诗人的码头水鬼嘴里说出来 多少有些意外 已经戒酒多年的我 像在听恐怖故事 一时想起十年前 住上海花园的一个台湾朋友 大冬天喝多了从二楼摔倒一楼 120接他去医院接骨 然后住了半年 也就在那时候,他好了多年 又不肯娶她为妻的年轻婆娘 趁此机会在别墅里 养了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但这后半句 我没好意思告诉整天晕乎乎的天才诗人 我怕他在酒劲上来的时候 也想做一个 活路过于突出的相公
2025.4.21
也说烧二 ——回巴山丘庄
有时我自己不觉得有多烧,没有温度计在场的时候 任何烧都不如神戳戳诗人, 酒过三巡之后。
我眼中的烧,有时候更像是烧鸡公的烧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 骚鸡公的骚。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在江南,烧有时候非得在女护士的护理下 才能退下来。 所以,烧可能是一种靠冒香气的水 才能浇灭的病症。
尽管它如羚羊之挂角,无迹可寻 但我们也一样可以从 一个句子 甚至一个词 找到灼人的气味
就像现在,我捧着一部 刚出版的二十一世纪网络优秀新诗选 突然就有了想对着它 狠狠泚一泡的念头。
2025.4.21
也说态度 ——读泥巴诗《态度》有感
外面的毛毛雨有了收敛,但天还是阴着。 读泥巴诗集,还是随手翻开 翻到哪页是哪页,看到哪首读哪首。
这,似乎也是我对待泥巴诗的态度。 说不上刻意,也说不上无为 就像我们走在路上
无论走马观花还是停下来欣赏一群搬家的蚂蚁 都是不得已的偶然事件。如果观后还能给你留下点什么,那也仅仅是 你自己让它留下的。
世界不太平,因贪婪,因生存 在相互博弈,彼此残害。如同我们,有时是同志有时又是敌我 可以避而不见,也可以装聋作哑,甚至
一样可以面前放张茶台,杵几张高脚凳 手上卷支香烟,或者托个罗盘 盯着玻璃房研究敞亮与遮蔽的地理学范畴及其无边的美学意义
当我们再也不需要哲学课与历史课 也不下需要白云悠然的天空 与果实累累的大地,愤怒将何其乏力,独立将何其可笑
愿坦克大炮机枪无人机远离我们,愿鲜花美酒四季常开 愿诗在贫瘠的土地上 始终与疯人院为伴
2025.4.22
电影里
来自乡下的一对年迈夫妇 坐着火车来到东京 大段大段的长镜头告诉我们 他们是来看望自己儿子女儿儿媳的
安顿下来后他们才发现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忙 儿女们忙着工作 孙儿们忙着学习和玩乐 与我们今天看到的似乎一模一样 年迈的他们 和这个繁华大都市格格不入
当他们发现自己被儿女们嫌弃后 便坐上火车返回老家 因为路途颠簸 身体抱恙的妇人回家之后撒手人寰
得到噩耗的儿女们 匆忙赶回来参加葬礼 待一切归于平静 儿女们返回东京 空旷的房屋中只剩下一个老人
此时银幕上又出现一列火车 彷佛电影在倒带 一列火车径直从面前驶过 只是不再是从左向右 而是从右向左 穿过幽静的乡村 空茫中 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呼啸
2025.4.22
世界读书日
知道世上有这么个节日是散步回来站居委会阅览室门口盯着未拆封的一册图书发怔半天后开口借阅随之被愉快同意再被我拿回自己书房打开微信朋友圈的时候
我想告诉你,书,是不知其名 的一位邻居写的。这样说,你 兴许会有疑惑 为啥我们不认识 但我无意告诉你 只希望你接着往下读
没错,书很厚,纸很好 大开本,精装,定价168
从它放居委会阅览室书架上崭新新的样子来看 之所以未拆封,多数原因在于 它居然敢与大排伟大著作 并排摆放
现在我都记得借书基本没办什么手续只是在询问可否借阅男服务员答复可以同时让我在大厅一名女服务员随手找来的硬面抄上写了个地址电话姓名之后
当然,这样的手续并非没有瑕疵 一名居委会主任模样的中年妇女在我反复问就不需要登记吗 才从靠阅览室边上一个房间出来对手下两名办事员说怎么可以不用登记呢 之后才完成的
顺便补充一句,这本书的书名 叫春申记 作者吴玉林 家住隔壁小区
2025.4.24
青山见 ——追忆似水年华
是日,天气晴朗。 原上多安静。惟寂寞 难耐,不如一桨一橹 自汴京摇至苏杭。 兜兜又转转,无复记东西 亦不知南北。 且无意于暖风递过来 一浪一浪瞌睡虫 在花影里做翩跹状。 但应记住,昨夜打更敲钟 进入水乡的空茫。 其初浮萍,接着苇丛 最后才想起 江南最好的日子 是人困马闲,堤岸系于杨柳 所谓一堆雪一片月 也只是一盏茶的功夫 就忘了遇见的喜悦。 一听说“暮春者,春服既成” 抬腿便要往外走 殊不知乱花渐欲迷人眼 一个人突然就有了 烟云难分的痛苦。
2025.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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