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观长诗《远扬》的再评析

严观

严观的长诗《远扬》作为对法国诗人圣-琼·佩斯《远征》的百年和诗，以东方哲思重构史诗精神，融合超验唯美主义与跨文明对话，成为中国新诗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
一、史诗结构的东方转译：经纬叙事与复调张力
1. “十字型”时空框架
“天下的道路，横贯黄土与苍穹，/凌驾万物的光辉，大地的全部信息，/在你的足下汇聚”
   开篇以“道路”（历史横轴）与“光辉”（精神纵轴）构建经纬交织的史诗结构，将地理迁徙升华为文明的精神拓扑。黄土（农耕文明）与苍穹（宇宙意识）的并置，暗示个体远征实为文化基因的时空折叠。
2. 双线复调叙事
   主线“远行人”承载形而上的哲思：  
“我牵挂远方的事务，牵挂远方/为形而上之爱而焦灼的灵魂”
副线“贵阳女人”具象化情感皈依：  
“哦，贵阳女人，我灵魂的诱饵。/西南山脉藏着的秘密，银色星河上撒下的/完美的种子一定是你”
   双线呼应圣-琼·佩斯《远征》中“迁徙与征服”主题，却以母性大地崇拜（贵阳女人）替代基督教圣母意象，实现本土神性重构。
二、超验意象系统：物性觉醒与量子诗学
1. 自然物的神格化
  “葡萄藤的根须/所探找的就是我们吮吸的水”
   根系成为连通土地伦理与宇宙本体的通道，呼应《湖边叙事》中“芦笛吹出人生况味”的生命醇香，却在此升华为文明源流的隐喻。
2. 器物裂痕中的时间显影
“玫瑰色缎鞋里一只巨大的海鸟产下蓝色的卵”
   “缎鞋”（三寸金莲的古典符号）与“蓝卵”（创世胚胎）的超现实媾和，解构历史创伤。裂痕不再是破碎的终点，而是如《花瓶》中“哥窑冰裂纹延展为资本裂变图谱”的物性觉醒现场。
3. 量子纠缠式抒情
“走了多远，千山万水，世界的岸沿？/为什么，却与家乡越来越近？”
   颠覆线性时空观，以量子态的“非定域性”重构乡愁。远行与回归的悖论，暗合《沉鱼落雁》中“落雁翅尖剖开水面签署云的遗嘱”的生态共和体意识。
三、语言暴力与诗性救赎：语法破界的实验
1. 宣言式写作轰击伦理桎梏
“我向你宣告赤裸裸的人性，我向你们/鼓吹不人性的道德”
   以反逻辑的修辞撕毁世俗规约，延续《重洋》“放自由出铁铸语法”的破界精神，在语言的断崖处安装救赎的绳梯。
2. 音律的散文诗化革新
“烈日下的船坞，有来自西洋的巨大宝轮，/沿途的岛屿与皮肤汗溜的兵士，/战争与和平，觐见与朝拜”
   长句罗列殖民史符号（宝轮/兵士/贡品），以密集意象制造历史洪流的压迫感；而短句“爱是拯救，泉源在沙漠之地流淌”，如匕首刺穿叙事，实现佩斯式散文诗史诗的汉语转生。
四、神性母题的本土重构：从圣灵到地母
1. 基督教救赎的道家转化
“你要在太阳里张口，蜜窝般的甘泉就会/让体与心尝到甜美”
   “沙漠-甘泉”意象将《圣经》救赎转化为“道法自然”的东方超验，太阳既是物理星体又是神性显形的炼金炉。
2. 贵阳女人：母性大地崇拜的图腾
“西南山脉藏着的秘密，银色星河上撒下的/完美的种子一定是你”
   她取代《远征》中玛利亚的宗教符号，成为喀斯特地貌孕育的地母神。其“马蹄的甜汁”“夏日的绿荫”等感官意象，将神性锚定于西南山川的血肉之中。
五、文明批判与诗学乌托邦
1. 末日图景中的启蒙之光
“所有的面目没有美感，冷酷，/嗜血，线条粗暴的人形面孔肮脏”
   直指现代性异化之殇，而 “少女们解开彩袍的束缚，释放出自然的欢畅” 以身体解放预言新文明的可能，呼应《花瓶》中“碎瓷锋刃游动北宋窑魂”的物性反抗。
2. 诗歌作为终极救赎
  “琴弦震荡，居住在自己的姓氏里”
   “姓氏”隐喻文化基因的永恒性，“琴弦”的震动波实为文明血脉的量子共振。此句凝缩严观“唯美超验主义”内核——诗歌是 “宇宙本原的形态”，在词与物的裂痕中重建神性秩序。
结语：远扬作为汉语的诗学本体论
《远扬》的终极意义在于：  
“永恒之诗的歌，那神秘的生机勃勃，/那保留在我们中间的密使的启示”
当“编钟颤音在数据中心催生光合作用”（《太阳·星星·月亮》），当“大地的弓，时空的桥”（《向内凝视》）连通古今，严观以这首诗证明：汉语的远征，终将抵达那个让 “所有断弦突然绷直”（《春汛》）的精神原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