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嗨，九月（8首）

【夜】日晞

（唐·长安·开元廿九年）

月亮初升时你叩响柴扉，

怀中揣着西域胡商的葡萄酿。

我数着檐角铜铃摇落的桂花——

第三串藏着玄宗的诗稿，第七串系着贵妃的罗带。

"嗨，九月"，你唤我时，整座大明宫突然飘满

捣衣声里未说尽的相思，和曲江池畔新科进士们醉倒时

遗落的茱萸佩囊。

《睡在黑暗中》

（汉·未央宫·永巷深处）

更漏声被厚重的帷幕滤成，

黏稠的墨汁滴在竹简上。我蜷缩在椒房殿的阴影里，

数着：第一更的蟋蟀鸣着未央年岁，

第三更的烛泪凝成史官笔锋，第五更的露水打湿了，

阿娇皇后褪色的求仙诏书。当晨曦终于

撬开宫门缝隙，发现黑暗里躺着半阙《长门赋》，

和一缕始终不肯睡去的幽兰香气。

《乌桕树还活着》

（宋·临安·钱塘江畔）

战火的余烬里你举起火把，

照亮乌桕树皲裂的树皮——

那里面嵌着岳家军的箭镞，和文天祥未寄出的家书残片。

根系在地下紧紧攥住，半阙《满江红》的平仄，

和某个书生袖中被体温焐热的《正气歌》残页。

千年后考古的铲子挖开泥土，发现树洞中封存着：

完整的南宋天空，和一片至今仍在燃烧的

枫叶形状的火焰。

《你说看云，我说看海》

（唐·扬州·瓜洲渡）

你指尖的云彩飘向长安，

我衣袖的海浪漫过鉴真东渡的帆。

茶肆说书人突然搁下惊堂木："诸位且听，那云是玉环舞过的霓裳，

这海是鉴真留在日本的一撮胡子里的咸涩。"

当暮色浸透瓜洲渡的芦苇，我们同时转身，你望见长安的

宫墙压低云朵，我听见东海的潮汐正背诵着，

鉴真未诵完的梵文经卷。

《你的怀表有点旧》

（清·京城·钟鼓楼）

黄铜表壳里卡着乾隆年的月光，

秒针走着走着就拐进胡同。当它指向戌时三刻，

整条胡同突然响起前门大栅栏的叫卖声，和紫禁城屋顶

渐次熄灭的琉璃瓦灯火。表链缠绕着我的手腕，

像一道未赦免的流放令。而表盘背面刻着："乾隆四十九年，

某个戴扳指的掌柜，在等一位永远迟到的山西煤商。"

《空门》

（唐·嵩山·少林寺）

木鱼声里飘出荞麦香，

我数着石阶上，第一级刻着达摩面壁的影子，

第七级陷着叛军未取走的箭镞，第十三级长出慧能未曾剃度的

青丝。当晨钟撞破雾霭，发现空门内外堆满

未盖章的度牒，和无数双始终跨不过门槛的草鞋。

《把月亮分去一半》

（宋·蜀地·眉山苏宅）

子瞻先生搁下毛笔时，

我正偷藏他砚台里的墨霜。"分你一半月亮吧"，

他说着，将整条岷江的水波，和三个妹妹的胭脂，

都揉进银盘。我们各捧半块发光的玉玦，

他那半写着《水调歌头》，我这半映着，

朝云梳妆时坠落的桂花。

《我已习惯无意义的等待》

（明·南京·孝陵卫）

石象路第六只石兽的鬃毛里，

结着建文帝未寄出的诏书。我数着落叶覆盖墓碑的次数——

第七片写着"勿念"，第十三片藏着"速归"，

而所有等待都长成松柏皮下

缓慢渗出的树脂。当秋风翻阅我的衣角，

发现里面缝着：半阙未填完的《忆秦娥》，和永乐年间

某个守陵人始终温热的茶盏。

【夜】惊鱼

跟着你云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