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外四首）

鱼饵

困

有时
我会被困在山顶

在梦里
黎明铺开光的绸缎

山花是大地精绣的请柬
每一朵都踮着脚
庆祝太阳再次出生

风里伸来许多
想要牵我跳舞的花瓣

云洗得很薄
光在叶脉上修建教堂

鸟群衔着音符
把阳光弹成会飞的琴弦

而我始终站在
入场处的虚线后面

握着没打开的纸笔
像被春天礼貌地
拦在了自己的盛宴外面

美好又要转身么
带着它花草的覆面？

如果还有下次
（总会有的下次）

我仍然填不好
身份登记表——
该勾选舞者、宾客
还是悬崖的速记员？

深渊保持着完美的弧度
我不缺纵身的冲动

只是更习惯俯身
记下露水如何把光
酿成蜜的过程

感谢时间借给我眼睛
看整座山怎样把自己
开成一场盛典

虽然不曾和任何绽放
交换过姓名

当纸页终于学会颤抖
在每道笔迹里
重新长出天空——

记录者获得的特权是：
用讴歌的力度

替所有静默的美
发出声音

     等
田野的世界太寂寞了
雪中的世界更是如此

所以
你看
上天派来了一只麻雀
让它在雪地上涂鸦

而我远远地
看着它

我知道
麻雀的爪痕里
终究会耸立起一树梅花

     爱
一只是一
而爱是原初
是零——

它裂开自己，
世界从伤口娩出。

如果伤口石化，
世界便坍缩变回
宇宙尘埃中
一枚蔚蓝色的果核
永远在乌有中
漂浮
   
     愈
我站在初雪之中
耳畔听到的是孩童们无忧的笑声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在这片逼仄的天地里

有轰轰烈烈的雪仗
有歪歪扭扭的雪人

就在憨态可掬的雪人面前
甚至来不及反应
我的七岁一下子撞入我的怀中

    钓
路过他时
即使他是雕像
我也绝不会和这个钓雪的老人说话

因为
他的一切
都在
紧紧地拖拽着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