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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哲诗选(组诗辑)
无哲 著
电子诗集·2003/05·河津
无哲简介
本名耿宝书
1966年生于山东曹县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供职于山西某大企业
1987年曾创立世纪风诗歌学会
1987年至1992年主编民刊《世纪风诗刊》
发表诗歌小说散文作品若干
目 录
从春天出发的人民/03
操作/09
迎着黄河的崇高/15
春天的表达/20
灯火/27
光明之树/32
世纪末的树/35
有约的季节/38
《从春天出发的人民》(组诗)
人民的过去
辉煌几何!那棵名曰华夏树的根系
在几千年文明的土壤上,盘结之后再盘结
盘住岩石的缝隙,盘住时间的碎片
结出陶艺,瓷器,青铜,丝绸,长征一号
我们与过去的关系是古代近代和现代
过去与我们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漫长
何种的漫长或历史的足音,不只为
敲响时间的编钟。而孕育与漫长有关
从夏帝到宣统,从高天到厚土,从河流到山川
无须考证黄帝发现内经后,乘鹤远去的日子
也不必纠缠老聃和孔丘的相貌衣冠
浩繁的过去,与现代的距离仅一河之隔
辉煌几何!历史长河于波涛翻滚中
鱼龙游弋,远去的故事与传说,让我们隔河守望
彼岸的风景,海市蜃楼。金戈铁马沉没之处
留下帝王将相的功名薄,留下破浪的龙舟
也留下圆明园的废墟。亿万个顶日锄禾的
子民,是默默载舟之水,东流西进
祖辈的手指伸展成河里的毛虾,我始终
敬仰的毛虾,供养着古时的中华
河流呵,河流,巨浪中涌起的先贤与猛士
辉煌几何!一乘在岁月中颠波的指南车
载着造纸术印刷术,和晚清时受潮的一捅火药
穿过中原腹地,沿黄河而下。来时
浮土换了一层又一层,去时
风中飘忽不定的影子。后来郑和的船
几度飘洋逾海,文明与文明的碰撞,相互的向往
而家园的精神终究筑好,延绵的长城
勾掠出龙脉,可以抵达无数的心脏
抵达兵马俑的巨制,抵达春天的花朵
而帝国的消亡,只在瞬间,苍穹的日升与日落
辉煌几何!昏睡中的雄狮被孙文
打入一针强心剂,中止了皇历后乾坤翻转
披上曙光的东方,等待苍茫大地上初升的朝阳
象一次浑沌初开,毛润芝指点江山时
激扬着一代伟业的初始。共和国
在蒸腾的大地上轰然而起,如那枚氢弹的能量
而过去已然是过去,子有曰:逝者如斯夫
人民的现在
改革是现在的代名词,我这么认为
源于全民向往中的富足。改革,改旧革陈
从华表上向日的指针而始,从深圳的速度而始
我们要做的事商鞅有车,我们要做的事已现
新辙。辉煌远去之后,我们经历整个冬天
贫困与落后,保守与束缚,刺骨的寒风
让我们心有余悸。别了,飘雪的日子,别了
空港中沉锚的铁舟,别了,与富康对峙的遗憾
春风再次吹拂的早晨,母亲正在凉晒
衣物上的霉气,她抬头仰望时,太阳的光晕
以及升空的纸鸢,暗示了春天的传说
父亲购回的黑白电视,也于四年后变成彩色
时间飞逝。现在,我们食肉饮牛奶
身体过早地发胖,不到中年的妇女忙着键美
是谁给我们过多的脂肪。我们停留在春天里
时尚与我们整日相守。股票熊了又牛
摩托车更新换代,计算机升级,手机可以上网
街上靓女如云,割双眼皮也能招遥过市
打工离跳槽很近,老板与经理相等
利润,拉动经济市场,期货,交易美元人民币
眼花缭乱。而我们只是守着一株
逐渐茂盛的大树,或幸福的初级
过去痛恨资本主义,现在追赶西方经济
在那些深山,在那些闭塞的村落
还有亲人的贫脊祈盼小康。让春风
满载春火,涤荡荆棘的由来,涤荡不毛之地上
痛苦的守望。人民,需要共有的安乐
人民,需要足食和丰衣。人民,需要付出后
勤劳的赐予。人民。人民。我们人民
已经从春天出发,向着世间的一切先进
人民的未来
未来不需要占卜,凶吉不需要天意。生死与共
同甘共苦,我门在未知的通途上别无选择
风雨兼程中你的手给我,他的手给我
我们有亿万双手,亿万个力量之源,倒海也移山
但我们将拒绝孤独,拒绝所有机械的陪伴
新的千年新的欲望和挑战,要留住
森林熊猫和白暨豚。发源文明的黄河曾断流
而文明在未来坚挺着延续,还荒山以密林
还密林以猛虎,还荒坡以青草
还万绿丛中的花朵,还河道上奔流的清波
未来是高峡出平湖。我们经历了险滩和峡谷
在平和的心境中接纳历史的馈赠,让理性觉醒
让贪婪和欲望在良知中消隐。荣辱
将会重新生成,谁是光阴中成败的主宰
人民,是人民。兴衰将拭目以待,谁的街巷将
车水马龙,人民,是人民。春潮为谁而喷薄
天空下奔忙的人民,依旧为辉煌而执着
未来是一枚圆月。归来的香港,归来的澳门
在海上流离的台湾。万民的福祗翘首以待
天下一统。落叶归限,母亲思儿归
至今家里的餐桌上,还留着一副等你的
碗筷。不是梦中的未来,就让我越过海峡
牵住你浪迹中久别的手,回家,回家
未来是祖先远去的光辉。召示来路的光辉
已深深沉淀在人民的骨胳里,象龙形的烙印
标志人民的坚定。继续的长征,行程上的阻碍
山巅的旗帜,不是诱惑,是永久的存在
未来是我们的中年,孩子们的壮年,老人们的
金色夕阳。注定失学的孩子要回到学堂
注定要延续的灿烂,人民有一万种理由面对未来
其实,未来是一处富矿,人民是夜以继日的
挖掘机,挖出一轮红日,留下一张被称为历史的
光盘,等待后人在繁花中阅读
2000/04/02
《操 作》 (五首)
车
这些有序排列的车床
这些飞速运行的车床
锋利的刀具
寒光在刃口闪现
等待粗糙的毛坯
必然遭遇刀具的毛坯
车去凸凹的外表还原钢铁的华美
铣去浮躁的心情感受被雕琢的规则
刨出生命的键槽与机遇同在
而后的滚齿
不仅仅为了咬合另一件齿轮
走下车床的部件异常精密
被注入心血后留有余温
触摸时的手感舒适
象触摸一个带齿边的句号
四周被遗弃的无数铁屑
这些有序排列的车床
这些飞速运行的车床
锋利的刀具
等待我迟暮的身体
请为锈蚀的大脑钻孔
滴入高品质的电解液
我需要紧急充电
请为桎梏中的思想切削
便于新世纪的想象尽情飞扬
请为麻木的双脚更换跟键
在未来的奔走中适应远方
需要经历车床上的手术
需要体验新生的过程
如果你感到苍老与衰败的临近
如果还有复活的必要
钳
生病的机器外形完整
没有痛苦的表情
没有死亡的逼迫
但它期待着阿卫的关怀
阿卫被溅满油渍的工装裹着
走来时手持工具
中指顶破的手套仍在使用
阿卫与同伴松动六枚螺丝
脱下外罩的机器腹腔敞开
暴露着所有的脏器
破裂的油管类似盲肠
需要认真的缝合
而失去润滑的曲轴几乎骨折
无法修复是无法避免的损失
必须摘除后实施移植
肢解与安装的过程熟练又枯燥
工装上的油污越来越多
其实这次手术省略了麻醉
没有抽搐也没有病中的呻吟
汗水散尽的阿卫离开机器
身后的轰鸣为他送行
铆
下料类似于前哨战
被切割的角铁与圆钢的散乱堆放
象无政府主义的泛滥
将要走下图纸的结构跃跃欲试
表示新生的秩序或欲望
将钢铁与钢铁铆在一起
将坚硬与坚硬组合
而坚硬的由来其实柔软
劳作者的双手柔软
空气与阳光柔软
就这样铆成三角的支撑
凝固的力
是铁塔的底座
向上延伸的结构延伸力量
任狂风在塔尖肆意穿梭
无法摧毁的力
最终源自无数颗铆钉
意志坚硬的铆钉
力挽千钧的铆钉
本是劳作者柔软的手指
电
交流与直流
无形的流动有限也无限
在线路的河床上通向目的
需要安装控制开关
点动器械的按扭
启动或停止与电有关
红皮线黄皮线 兰皮线黑皮线
输出或输入 象血管的网络合理布局
不要忘记接地 以及可靠的绝缘
接头的方式没有改变
金属的线头象手指
相互缠绕的手指
需要终生握紧对方的手指
传递热流时
传递同生共死的关系
正极与负极的选择至关重要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象男人和女人 高天与土地
你必须精心操作
拒绝短路 拒绝灾难的电弧
其实你不得不承认
生活中的短路无可奈何
最后我要告诉你
好兄弟 注意安全
焊
让钢铁开出花朵的
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花朵 我所钟爱的花朵
如怒放的菊 刺痛猛烈的寒风
将钢板与钢板对接的
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焊缝是一条激情的拉链
无人能轻易打开
努力拒绝砂眼的
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密实的焊口不躲避探伤者的验证
谁也不能让我的钢铁受辱蒙羞
光芒在夜里喷薄的
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不要让黑暗淹没我的钢铁
不要让光芒转瞬即逝
离开钢铁的枪手心中沉着钢铁
离开钢铁的枪手接近孤独
1998/11/30
《迎着黄河的崇高》
野性之谜
突奔的是高原,求索于浑然
你的大水激流不止,永恒的水意
如利刃凶猛地劈开狭谷,平揽大山
哦,是这条必经之河吗
她昭示着我们在大地上肆意的行走啊
曾是破碎的东方之梦里流着的一河古水
为那种期待,驯服时间,路清晰的幻影
凝重的将一个民族的生长史
用弯曲的水纹,写进高原土质肥沃的断层
背影是万种风沙,在荒野篝火的光焰里
暗示祖祖孙孙拥有的向往之青铜
隆重地流,庄严地流,疯狂地流
向着广袤不羁地狂奔,你拥紧过每根骨胳
带着这种雄性在大地上奔走
你浑浊豪放的大水,是我们找到真正的血
哦,沿着土质肥沃的血路,形影不离吧
我们永远通向你万物泛滥的风景
一如黄河是所有的河,我们是所有的水在流
就这样,让你博大又深刻的愿望
接受孩子们在川流不息的信仰吧。如果
在你的愿望里狂泻着千古不解的野性之谜
那就让我们用温柔的堤岸,说服你野性的由来
哦,我们始终可以站在你的野性面前
从你水的闪光里得到勇敢之血。那种信念
认定了一切流动的河,永远是一河新水
唯有你,滴滴波澜壮阔
水 祭
让血流尽,在宁静消失之前等待动感降临
等待重圆破碎的东方之梦
是你生命的圣水,注满苍白中龟裂的胸腔
做我们悲壮中息息生存的灵长
哦,看——黄河之水天上来
黄土地遥远历史的风景线上
瘦弱的村庄摇摇欲坠
那痛失的安慰,忧郁的泪水,告诉大禹吗
而路,在风中步步子狭窄。被杀戮的牛羊
祭祀在久久期待你母性的宽广
浊浪排天吧,浊浪排天
用黄金之水洗劫死神的笑容,让贫瘠无语
所有船头的香火在你的水上猛醒
砸碎朽木之橹,手臂划水在浪中面对所有的敌手
让血流尽,我们等待最后的动感降临
空中的野雁大翅锋利,划破时间巨大的天
黎明从暗夜中走来,金光万道血涌如潮
在水域的上空涨满时间的羽翼,如利箭的寒光
一束束刺尽我们的瞳孔。这时望黄河
就望见圣水中的灵长,在向我们挥手而语
让血流尽,让你的圣水在动感中威严
依紧你,我们灿烂一生
灿烂的黄
黄河颠狂中突奔的烈性,如万马之群
在久久的震撼中阻挡一切懦弱的岩石
浑浊的河,向着太阳的方向击倒群山
亚细亚的龙子们,曾在你的空旷中悲伤
浊黄之色映着面孔上的铠甲,血迹斑斑
在东方的风中呼号万物迫切的水域
岸上的森林在舞 所有的树木都会向水的姿势
当林中落下秋天美丽的黄 就会忘却千古之仓茫
叶子在你水中的倒影在燃烧
天地间的灵性在燃烧
大片混浊中站立的英雄 皮肤涂着古铜色的阳光
这种标记让我念念不忘你黄金般的每滴水
勇敢的把绝望交给高原的深谷
交给你绝望的旋涡 一如我们是成熟的鳞甲
越过龙门的险恶时 不损伤一片鳞甲
真正失去游弋的是绝望 高原无罪
你清晰的黄 纵横黄土地上
交出你藏匿的春天吧 我们渴望秋天的临近
让光秃秃的山峦沉没无语 灿烂的黄
一如既往的安详 我们收割五谷收割太阳的光脉
灿烂的黄 我们对着你 望见河底
迎着黄河的崇高
射出我们最温柔的那部分残缺
射出快活!让脚不离祖先踏出的黄土之路
迎着你角逐世界,为你每个绝妙的世纪
迎着你的时间,就写完了最后的沧桑
要每寸坚硬的冰都敞开阳光的通路
将冻僵的历史交给春天丰满的手
要绿指纹印满黄皮肤
让最强烈的快感痛击我们
加入你的脉搏,就凌驾所有的水
亿万次跳动从一读起,信心是海的轮廓
向悬崖下跌落的我抠紧了上升的岩石
或许,永远无法拥有你浪峰的高度。
就让浪风不停的地拍打我们柔软的思念
迎着你的大水,就断绝了所有的错
无论千年涨起或落下,两岸都会有化石深深的骨痕.
失血的化石,让我想起古代的炎黄
正大口喝着瓦罐里的水,安慰大旱之年
他们嚼着黄土,带着错误在刀戈中碰撞了五千年
今天,那些青铜器的声音依然悠扬
与我们厮守母爱的息息慈祥
迎着你的崇高,就层层脱去死亡的躯壳
真正的船夫在赤身泅水,双臂义无返顾地划向对岸
这在我们整个生命的行程中
逾越一次洪水,接近一次泛滥,到达一次宁静
一切都迎着你的崇高,泪如雨下
1989/02/03
《春天的表达》(组诗)
花开的声音
旅行如一次鸟的迁徙
利翅在细雨薄雾中穿越秦岭
虚掩的春夜
遭遇南方的晨曦时不知所措
与堆积厚壤的红丘岭撞个满怀
茶山连绵松竹相间的丘岭
无从躲避绿色风暴的席卷
或许梦中飘落的画卷
正藏于小桥流水之间
夹竹桃粉红的花朵
探出白楼雾环的庭院
依门而立的老人
望着插秧后的水田怀想收获
而风中的油菜伏倒待刈
屋檐下的镰刀保持最后的沉默
水乡是一匹展现古典的腊染布
久久不肯飘出绿色的染房
水乡的女人如黛
染房中的香气扑鼻而来
伊人的纤纤玉指
掩不住小家碧玉红粉时代
伊人的长发如泻
变幻着流水的波纹
无水的南方不叫水乡
无雨的南方何谈雨打芭蕉
而雨实实在在
企图打劫光明的暗夜
在小城上空遭到雨水的反复漂洗
湿漉漉的轩色颗粒纷纷坠落
击中芭蕉叶的声音清脆
在旅行鸟的梦里低回
正午的阳光灿烂
花开的声音次第传来
似曾相识的南方
将爬满蔷薇的寨门打开
让优秀俱来
花开的声音抖落空中的尘埃
乐山佛
乌尤寺的钟声未能将我挽留
沿红墙而下的山路
连着大佛的暗语
穿越时间在石壁上滚出的阶梯
大佛俯视的目光止住我的脚步
朝佛时的仰视与我们的心情有关
佛的巨大无从查阅所有经卷
只有在静默中感受佛法无边
注定要面对巨佛的每个脚趾
三江口千帆已过几多漩涡与细浪
唯有大佛依乐山而坐初衷不改
任风雨剥蚀石身石面
而佛心如常祈愿如坚
俯视千年烟云终付流水
巨佛的高度象一程无法抵达的岁月
佛的双目坚定永不转睛
在岁月中保持慈祥的光芒
洞穿我卑微的心底
洞穿所有的世俗
永远的山和永远的水
永恒的人和永恒的佛
报国寺
古刹依峨眉 处处的净土
满园春色依旧
所有殿堂里的塑像生动
佛的肉身在哪尊塑像里接纳香火
楠树上的灵芝无从指迷
花朵的方向是否与日月同宿
寻绕不去的香火
空绕了藏经楼的金匾千年
至今读不懂佛家的梵语
佛在何处
是否被层层经幡遮掩
走出大雄宝殿
我在佛门外面
佛在红墙里面
是谁 不肯与我一同上路
向上的台阶
抵达峨眉只为履行一次攀援
背负沉重的行囊
心怀云中飘浮的愿望
主峰金顶是最后的高度
登高的心情无需激励
蜿蜒的山路在丛林中将我牵引
每一级石阶
都将面临我双脚的蹬踏
尽管石阶重叠着所有的阻碍
我只想越过最高的一块
向上的台阶连着向上的心情
向上的台阶必将消隐我的懦弱
回首望时
身后的云杉掩没了来时的路径
向上的台阶连着向上的祈求
我已无法拒绝金顶的等候
正如我无法拒绝汗水的涌出
穷尽所有的台阶
登临金顶并没有完成所有的使命
绿地上浮起的低矮的天空
云雾漫过草尖
在庙宇中飘忽不定
我漫步时轻盈的步履
忘却了攀登时的沉重
向上的台阶依然向上
我奢望的羽翼
只想与更高的云层接壤
春天的表达
没有巨浪的长江春日苍茫
源自格拉丹冬之巅的雪水
在混浊的激流中消隐清澈
隐匿的漩涡浮出水面
却阻不住铁舟的远航
历史端坐在临江的庙宇里
任汽笛声划过飞檐下久悬的风铃
我神祗们的印象里
昨天的刀光剑影已经暗淡
迟暮的英雄
把青铜利器沉入江底的淤泥
沿江而设的码头吞吐游人与货物
长江的赐予在时光中日渐丰厚
征服大江的人从不随波逐流
逆流而上使挑战更为富有
而我的铁舟顺流而上时象把利刃
切开三峡蜿蜒的江面
沿它巨大的伤口播入我的猜测
寻找奔流千年的谜底
船尾的大水翻起又落下
渐渐愈合的伤口表达一无所有
留下船头的利刃缺乏激情的游走
三峡 在群山中将我们任意摆渡
暗夜中的航标沿江警戒
暗夜中的流水与繁星相守
而我的愿望在夜色里缺少引航
缺少望穿水底的目光
其实我已无法忍受漂浮的垃圾
它们在夜幕下切入大江的腹腔
雪水因此更象污水
任花朵在岸边褪尽颜色
不再回头的雪水
正在游来的雪水
无标中汇入海的艰涩
留下三峡的记忆日惭忧伤
不要告诉我三峡将沉入未来的湖底
不要告诉我清晨的湖面会有何种波光
更多的历史将被淹没
正如新史页将在清澈的湖面翻开华章
那时梦中的神女走下孤峰
湖面作为她沐浴时的梳妆镜
别声响 让她静静享受碧绿之水
别声响 让她回到孤峰时光彩飞扬
其实我更想保留女神的孤独之美
这是永恒之美
在这个世间只有一次
这无奈的消失
将留给谁的千年孤独
而伟大的梦境来自一次次奢望
从源头到入海口
我想履行电后的漂流
漂出旧世纪的流水
涌入新世纪宽阔的河床
让全世界放大了瞳孔
感受中国流注满的长江
1998/06/08
《灯 火》(组诗)
栖身地
与生俱来的牵引,灯火
最微弱时,也照予我看
赐予我,无悔的生命之城
我的城,围着一方辉煌的厚壤
我的身,掩在一座屋宇内向往天穹
我的苍穹,是一张渐惭放大的网
灯火周围,或静或动
我已无心守护自己,只想全歼
这一小片灯火的光芒
照亮无数大师的心脏
感受珍爱中家的事物
遥远的家园已亲切可近
我必将重新获得热爱
和那些日夜思念的幸福,这哲学
在一个苦旅之人的内心
使看不见的灵性一寸寸燃去
满地都是烟蒂和废弃的诗稿
隐约间,燃烧的灵性在灯火中溶于幸福
在我眼前滋生新的光明
于长路的上空,缀满诗歌的亮羽
为此,我要厮守你们年轻的容颜
或许有一天我远离灯火
我旅行袋里将装满你们的祝福
而栖身地始终是泛黄的一团祥和
做我今生所有火焰的牵引
灯火没熄灭前
栖身地,只有一盏灯的亮度
广泛接纳食物和水
保持着全世界的听觉
本应忘却的夜晚
灯火照到的地方
是我消除寒冷不再忧伤的地方
灯火照到的地方
是我待客的好地方
有来者走入城门 他们两手空空
在沙发上显得很健谈
茶水为他们浓了几次也就淡了
火柴杆和烟灰空前绝后
留下多余的谈吐光怪陆离
他们说的不是我心里想的
他们谈钱时我在想一首诗的毛病
他们谈商机时我听不出门道
他们的确很兴奋务实得可爱
离开我的城门脚步还在夜里回荡
本次采访我丝毫没有开窍
他们带走了城中的一些土壤
灯火重新把我埋在沙发上
翻阅信件及诗歌杂志
排风扇尽了努力还未把污气换净
这一夜遭冷落的书柜抱着智慧文字
依着墙平视我。我取下一本
在咖啡里饮着它的页码
许久,灯火在杂乱的桌面上熄灭
留下一双眼睛,在暗中然烧
门前的花朵
我门前繁杂的事物中
唯有你最简单
花朵,我望你时的不期而遇
当我回到屋里,你已不在户外
以至于无法消除你的芬芳
你的淡洁,我在宁静中的守望
花朵,暗含了我的火焰的花朵
紧摄着我的瞳孔
你还指望我摆脱谁
你的花瓣几乎使我迷乱
你盛开后的异常成熟,你迟来的容颜
为何成销魂一刻,令我猝不及防
努力不在灯下想你
不去走近你的误区
但你不应感到夜里有一株灯火伏在你近处
不应撼到
我对你卑微的关心
点 燃
远方很近,跨出门远方就来了
远方正连着远方,我熄灭灯火
把诗都锁在家里
此刻阳光很美
一簇簇硕大的灯火
在屋顶点燃开门声
在叶片上点燃葱郁
在路上点燃行人的心事
在天空下点燃整个土地
拾穗者的手被点燃
她背朝土地一端
始终没抬头看前方的田垅有多长
昨天走散的粮食就要回家
向晚时分,我在拾穗者的怀里
接近母亲亲手点燃的
丰足的灯火
1991/05
《光明之树》(外二首)
倒下吧,所有与夜有关的事物
倾刻到来,我几度寻梦的光明树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大的一株灯火
我唯一的灯火,你卓越的强光
足以穿透我,我的血脉向往你的根
你是一切灯火的灯火吗
你是点燃智慧的灯火吗
光明树,你卓越的光芒刺穿污秽
你血色火焰下的土壤生机万种
你光芒抵达的区域
就是我将要到达的栖身地
你无须被点燃,什么时候
你都向万物亮着
是你的光,撕破了我眼前的雾蔼
信仰在这里重建了光明的雕塑
心被燃成一枚火炬的形状
在路上,沿着你的牵引
一个泪淹满面的孩子
击中的方向
高,活得不累
高,你并未走失自己
你灯下的隶书也只有在发作时
才揉进魏碑汉简
高常常站在书法之外
写字。求字者的捧喝使你变得更谨慎
今年三十二岁的高
还有幸在球场上纪念篮球诞生百年
我听过你吹牛年轻时如何扣篮
如今你胖了
连顶小乌纱帽都够不着
可也是,你从未想过跳起来去摸它
高,记得你家的那个灯火之夜吗
我的诗被你拒之门外
你不仅赔了酒
还把自己从宣纸堆里抛出来
而毛笔们直挺地挂在那里蘸不着酒
而咱哥俩却很艺术地小口饮酒
大声侃山
青叶黄叶
叶青着,我们根本就青着
每片绿的网纹,网一叶青色的绝美
简单的脉络,伸向时间的边缘
叶无所不在,叶陪伴着我们
在风中通向每段好时光
通向我日夜向往的自然之境
在秋天,满树黄叶黄得静美
满树黄叶同样憔悴
绝美消失了,远离树的叶
有一种心情回不到树上
此间拾起一叶重断端祥
黄的网纹枯萎时间的三原色
失去生机的颜色
正向泥土的方向扩散
我们端祥各自的手掌
年轻的手纹清晰可辨
年轻的手纹仍被青色注释着
我知道青色给了我们许多机会
我们的绝美无所不在
面对秋末,我希望遭到拒绝
1992/09
《世纪末的树》
作品第一棵
最后谁能疯狂地生长呢
你的思想等我介入
在徘徊前用上衣掩着冻土带
血泪笑语
长跪在黄土上等待被栽
世纪末欲望生长的树
最后谁的颇色在阳光下烫金
世纪末的树履行绿色
义务地将上帝移植
我又被你的上帝栽种
失去骨髓的骨头在土里窜上窜下
骨头拨节是世纪末最后的乐声
树与树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世纪末多情生长的树
帮助你嶙峋的根抠住地狱的土壤
只有你 我世纪末的树
在灾难中享受毁灭森林的苦难
所有的笑容远离美好的表情
象鸟儿失去森林的庇佑
我世纪末倍受折磨的树
而现在人类面对黑太阳
被植树节挑战一回 却快活如初
毁灭后生长生长
我世纪末注定疯狂的树
作品第二棵
疯狂的生长炽热
多情的生长温柔
我们的心继续颤抖
欲望的生长长久
漂泊的双脚踏响高原的夜曲
注定消失在暗处的灯火光芒不绝
燃烧着的来路
被漂泊者的巨足踏灭了
不为拯救什么也不为崇拜
那短暂的喷礴有一次雄壮
喷礴的根是箭簇的后裔
愤怒地射死许多寄生虫
世纪末没有末日
新的骚动每天不绝
一如春秋转换
剧烈变动我们的季节诗
这些色潮的泛起
都为失去发作的狂想失去颤抖
1989/03/10
《有约的季节》(24首)
立 春
雪未尽的时候
男孩立起春天的招牌
立在能迎着春风的路口
把梦中的美人等待
就让雪未尽
就让雪白裹着等待中的心情
等候了整个冬天
怎能看不到她迎面扑来
有一种声音临近了
从土里,从空中
从血的源头
来时带着鞭炮
走时提着花灯
雨 水
不是痛别后的滴滴渴意
要不要我陪你
走在细风初起的雨里
雨水,雨水
春天的雨水不是雨水
春天的雨水是一杯多糖的咖啡
我无法饮尽的雨水
雨水,雨水
春天的雨水是酿了一冬的女儿红
醉去吧,在细雨中醉去
醒来时躺在雨中
沾一身春泥
雨水,雨水
惊 蛰
这时就需要有雷声
需要惊天时发出的震动
放弃漫长的蛰伏
从内心深处
沿着每一根突起的感觉
游走在春光的弦上
春虫生出新的翼翅
白蛇和青蛇游出洞穴
在平静消失之前
我会把冬眠的故事
用犁铧,深埋进春耕的土里
春 分
是一个不经意的子夜
我看到了春天的分水岭
这勃长的开始
你能否探明
是谁在吸纳万物的精气
是谁把绿色还原给枯黄的角落
冷与暧,就此的决别
我把脚印留在身后的冷色里
把双手插入涌来的暧流
我要继续勃长
不放过每一个春天
清 明
清清时明明
不是因为雨中的清冷
清清时明明
也未被雨洗出满天的纯净
带着欢愉打开门窗的人
享有满园初起的青色
踩一踩脚下的青草
柔软的春
抚一抚枝头的嫩叶
花朵的方向已然临近
带着怀念上路的人
重温远逝的亲情
流一流心中的泪
润泽亲人的笑貌音容
倒一杯祭祀的酒
喝吧,亲爱的父亲
你走时是那样的匆匆
谷 雨
农夫在垄上等待出苗
也等待谷雨的临近
请高天来水
厚壤中的种子止不住渴求
谷雨来的正是时候
渗入一种久候的需要
也流进我的生命
让谷雨把我淋湿吧
在雨不经意时
将我的骨节任意敲打
其实,我也有一把种子
等待着雨后的萌发
立 夏
风从山尖吹下
伴着鸟鸣,梳理着草丛
也穿过纷杂的荆棘
风从山脊吹下
吹开羊肠的路径
等待攀沿者的身影
茂密的植物爆满我们的生活
从浅绿的中心
过渡到深绿的边沿
从淡绿的入口
进入浓绿的内涵
立夏是每个人的机会
我多想重温立夏的年龄
遥望远处撑起的花伞
猜想情人脸上留下的唇印
小 满
在北方,夏天的籽粒盈满
望不尽的金穗呵
蕴藏着丰收的重量
农夫,你可备好了快镰
也许农夫最喜欢麦芒的坚锐
刺在手上时心才会痛
才会感到幸福来得真实
所以我梦想着有自己的打麦场
好让我有机会
躺在麦粒中熟睡
芒 种
忙收的时候也忙着播种
我知道梅雨来得不是时候
我知道田里的颗粒
还没有完全归仓
梅雨呵,你连绵而至的时候
是听了谁的唆使
总不能把好心情
交给芒种里的梅雨
总不能收获后停止新的播种
梅雨,在我的词典里
能否把你永久地删除
夏 至
只是一种来临
只是一个季节的定位
清晨的茅屋升起炊烟
前方林中散发着草的清气
晌午,阳光日渐细密
从枝头飘落鸟语
夏至
于是,牵牛初生的绿茎
日复一日地攀升
沿着墙壁,也沿着栅栏
打出的花蕾
在高处吹响清凉的喇叭
风中传颂着一个声音
夏至
小 暑
迎来的热,迎来的暑
迎来新上市的冰激淋
属于女人的小暑来得最早
她们的衣物薄了又薄
变幻的色彩
挂满大街小巷
流行色拥挤的初夏
汗腺次第张开
把一些热气中的忧丝
慢慢释放出来
大 暑
钻进没有阳光的夜晚
也不能躲避夏天的热浪
没有诗意的季节
找不到灵感的方向
睡眠里,也会遭遇伏天的袭击
飘在遮阳伞上的夏天
被我的墨镜过滤
树上的知了
把我的心情唱来唱去
我还是找到游泳池的方位
热了就下去
冷了就上来
儿子的游泳圈
有时让我租来戏水
立 秋
开始在夜晚出没的凉气
盘活久别的心情
幻想中的湖面
正等待我们的倒影
清晨起来收拾好渔具
带小瓶烧酒,上路
一亩方塘三支鱼杆
七尾小鱼遨游护网
好在人人开杆
人人行了酒令
走时把笑声丢在岸边
归途细想
水中的大鱼翻着水花不肯上来
我们是否被大鱼这斯钓了
处 暑
止住整个夏天的游梦
止住我在这个季节的惰性
止住失落后的无法挽回
止住眼花缭乱的色彩
止住树上知了的不满
止住季节的繁华
止住过多的汗水
止不住明中暗中的进行
止不住大河的无尽涌动
止不住心湖的波纹
止不住风中的尘埃
止不住铁水的凝固
止不住来来往往的脚步
止不住游移的目光从风景中移走
白 露
送你一个凉
还你一个秋
能抽走衣袖中的烦热吗
初秋微起的凉
可是从天边的冰山之巅吹来
只惜没有雪莲的影子
我感到一些清脆的水果
给我凉爽的诱惑
需要感受果肉的人
不止我一个
秋 分
悄悄地把秋天的画卷展开
秋天正在给自己镶嵌金边
渐黄的色彩呵
稻草人与鸟儿对话时
没有谈判的内容
需要充饥的动物们
正在忙着贮存
我其实很忙
把秋天的风景看了又看
想了又想,印象
我能搬运的,只有印象
寒 露
有秋收也有秋种
有秋雨也有秋风
秋天正浮在土壤的表层
我站在秋天的旷野里
把心情挂在枝头
你看到满树的红柿子中
我并非熟透的那个
霜 降
早霜初起的晚秋
完成一次对季节的深入
把感觉伸入秋天的腹部
象一只觅草的野兔
嗅着草尖上的薄霜
秋天的重量正在缓轻
而安静降临时
夜幕中的黑色越来越重
一点一点挥霍夜里的时光吧
不需要打开忧郁的眼睛
留住秋天的不是手中的绳索
是目光中的千丝万缕
立 冬
万物正在脱下褪色的绿袍
藏起自己的手脚
我缩进棉衣里
戴着羊皮手套
北风吹进窗子时惊动了波斯猫
它的一只黄眼珠
在搜寻叶子飘落的弧线
它的一只蓝眼珠
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 雪
类似于一个惊人的消息
阴天的下午开始舞雪
我摊开的手掌里
接住空中落下的惊喜
我恨自己手掌上的温度
不该把那份惊喜化去
雪意呵雪意
该如何把你珍惜
大 雪
纷飞时才叫大雪
在枝头留下白色的影子
这时人们喜欢寒冷
喜欢雪球和雪人
也喜欢滑行中的快感
我踏雪时听到冬天的低语
雪路很长
我们谈了一路
没人知道我怀里有一叠诗稿
等待着雪后发表
冬 至
拥不住整个冬天
只因我的怀抱狭小
只好紧握那块冰
我要暖一暖它寒冷的心情
终究要抚去冰的坚硬
把寒冷化成一掬柔软的清水
冰封不住河流
雪压不断草叶
我立在冰雪中
热血依然属于春天的涌动
小 寒
冰天雪地里
让你尝一尝严冬的滋味
没有炉火的野外
让你撮一撮双手
所以点燃一堆篝火
焚烧复杂的心情
现在,还不需要温暖的来路
只需要严冬里的经历
而无冰的大海保持了汹涌
没有严寒里刺骨的感觉
如何丰富我们的一生
大 寒
迎着寒流的人已经出发
听北风呼啸
看大漠沙起
把我们交给远方
交给远方的雪地
需要疯狂的滚动
需要把雪球塞进你的脖胫
需要为青春撒点野
需要为孩子
讲一个冬天里的童话
暂时不要卸去冰甲
就这样趴在冻土上
剥一层冰,剥一层枯草
与冬眠的植物对话
醒来吧,醒来
强硬的冬天已满脸倦容
2001.2.18--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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