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说不尽的波阳

洪涛

                           说不尽的波阳
                吾乡波阳，赣北之地，今吾客异，顿思故地，遂作此文，以道乡情。
                                                                  ——题记
（一）
  波阳，本古番阳，其郡县之设大与浙古会稽（今浙江绍兴）相同，远在秦代即已成规模，叫饶州府。后因县内有一湖曰鄱阳湖，潺瑗远扬，故地名亦称鄱阳。改革开放之后，遇汉字去繁就简，便易名为波阳。
  波阳县内三水交融，往南是信江，源于上饶（古之信州），沿江万年、鹰潭、乐平、库里、洪门口罗列其岸，及至饶埠方进波阳之地。稍中间便是闻名的鄱阳湖，也便是我家临近之处，鄱阳湖岸村舍极多，不过因湖边农民性情不喜喧闹或因一家田地过多，每个村庄里大多只有十几户人家，鲜有百户村聚。最北临瓷都景德镇便是军民水库，据说那是解放时红军与当地百姓为抗御洪灾而筑成的水库，后历经几届政府，不断更修，其规模却也不小，波阳北部几万亩农田全凭此水库浇灌，功劳可见一斑。此三大水系秀中存雄，雄中有韵，傲然立于波阳之地，其他诸如西家湖、奇龙江、碧雨河皆为小卒，不足以登波阳之风骨，此且不提。
  波阳这个地方虽穷，生出的痞子流氓很多，但冠于一时的大人物却也不少。从古至今，波阳出身的大人物各领风骚于不同时期，光照史册，卓著心碑。秦时有番郡吴芮，立汉有功，册封长沙，嗣后有雷义、虞赙之辈续起，后有陶侃精神遗后，说到陶侃不得不提起陶侃之母，陶母与岳母、孟母及欧母被称为中国四大贤母。据说当时陶侃为鄱阳湖“监鱼令”，有一乡民为讨好陶侃，从自家拿出几坛槽鱼送给陶侃，陶侃收下鱼礼，报于陶母，陶母先是和颜接受，待知其鱼之来由时，顿为大怒，骂陶侃：“民之鱼不得受，今受予民之鱼还家，明岂不受民之银还家？！”羞的陶侃磕头求恕。关于陶侃及其母之事，波阳县志及各史书上都有详细记载，今陶侃衣冢都埋葬在波阳县一中内，名“惜分阴碑”。宋代是波阳名人辈出的年代，有金石家洪适父子，有南宋著名文备众体的学者洪迈，有熊本，彭汝砺闻名一时，后有万世景仰的姜夔蛮声词坛……可见，波阳地虽小，名却大。历来考古学者，虽有愤恨波阳地之穷，无高级宾馆于其等歇息，但仍不得不低头认输于波阳，踏土寻根。
（二）
  波阳的酒是盖了名的。由以前的“鄱阳湖特曲”到如今的“饶州酒”，都曾风靡全县各地。波阳县内百姓不兴外地之酒，外地诸如“青岛”、“茅台”等一到波阳便倍遭歧视，特别是乡村，更无几人买外地之酒，所以市场上，外地酒并不显得如何的华贵。
  波阳人喝酒历来有传统，历史上波阳的那些名人都爱酒，更是醉翁欧阳修到浔阳做官时，曾到波阳一行，观波阳槽酒大为叹之。百姓曾言欧阳修抱几坛烈酒，客走波阳各地，后有一女子倾其之才，愿以身相许于欧阳修，无奈欧阳修但爱美酒不爱美人，女子因相思不成，终日流泪。现有一村叫“哭立”，传说就是因此而来的。
  喝酒之人性情各异，波阳人各个阶层之人都钟爱于酒，早耕暮归的农汉不必说，他们一生之中只有三种嗜好，一是牛，二是妞，三是酒，除此之外，别无他好。外出的商贾也爱酒，从挑拨浪鼓的到推大板车的，都嗜酒，早出时常备一壶酒于身，晚赚足了钞票，便也从外地打一壶酒，边走边灌，有许多农村商人常走到山坡因酒力过盛，绕地打滚，或拔草推树，以抒余力，待其累了之后，倒在地中便睡，妻子儿女引村人打火把寻夫之事常常有之。若是你次日起的够早，跑至山中，便会时而看见几个汉子抱在树上或是缩在地上呜鸣而睡，其姿态令人捧腹大乐。
  遇到各种喜事，波阳人更是把酒置于上宾，每个酒桌上大约摆有好几种酒，农村更为突出，有米酒、烧酒、高麦酒、中药酒、楔酒、露酒、啤酒等，就连儿童喝的香槟酒，葡萄酒也常见之。老人一般都喝烧酒，以“鄱阳湖特曲”为主导，常辅之以“高情”、“红土山”，皆为本地货，老人喝的多却不急，慢喝慢说，极其有味道。青年人多喝啤酒，边喝边吆喝，划拳，溜嘴，骂人，赌博，唱歌，各种玩乐一一俱兴，他们是最易喝醉的阶层，年纪大一点的喝醉了全被老婆扶回家了，年纪轻一点的一醉，守本分的便呼呼大睡，不守本分的便大嚎大叫，或是破口骂人，更有甚者，搂妇女，抓闺女亲嘴，女人们并不害怕，胆小点的便飞跑着回家，脸红着躲进闺房不肯见人，胆大的女人便笑着和那醉汉对着来，用水泼汉子脸，用鞋砸汉子背，偶有家里父母管教的严的，也只是被家人领回去，并不骂。封闭的农村，这种现象却也司空见惯。妇女大多喝米酒，喝的不多却极其别致，有几个烈女想喝白酒的，却怕人家笑话，只得作罢。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捞着酒水便是猛喝，一般没弄错的话，他们都喝香槟，遇到粗心的把白酒放到孩子的面前的时候，那孩子们也不客气，照喝不误，于是便常有几岁的小孩子喝的东倒西歪，把自己的爸爸叫爷爷的，把奶奶叫爸爸的等，弄的大家笑哭不得，很是有趣。
（三）
  波阳最大的骄傲莫之于有中国淡水湖老大鄱阳湖。鄱阳湖水淙淙而流，清澈无比。湖岸居住的百姓乘地之便，拿几艘小船，几把鱼网，顺手便成为渔民。渔民打鱼，浑唱渔歌，却也是波阳一大风情。
  鄱阳湖内鱼种极多，皆为淡水鱼。有黄鳝，泥鳅之类，有鲤鱼，鲫鱼之类，有草鱼、鲇鱼，有白鲢与花鲢之分的鲢鱼，有碗鱼，黑鱼，甲鱼等，最有鄱阳湖特色的是一种叫银鱼的，该鱼全身银白色，无骨无刺，放入水中很难看清，捞起来不用淘内脏便可直接烹烧，放置排骨中熬煮更是鲜美之极，令人叹为尝止。外省常有客商携此鱼回乡，无奈该鱼命极微弱，离水半小时便会死去，一小时便可发臭，所以在外地银鱼极其贵重，有言曾卖至八九十元一斤。湖内除还有螃蟹虾米之类，还有一种味道鲜美可防病的植物蓠蒿，蓠蒿是鄱阳湖独有的特产，别的地方便无此菜。蓠蒿长的很密，茎小脆嫩，洗净伴之咸肉片辣椒干热炒，很是好吃，曾有一句话说“到波阳不吃蓠蒿，枉来一趟”，可见蓠蒿早波阳的位置是何等的重要。
  湖内水清，不免在夏季招惹那些酷爱玩水之人，男人不消说，女人也经常着衣在湖内清凉。有些风流汉子见此，便眼盯着那些在湖里的女人不放，女人便骂：“羞死你这个瘟猪！！看个鸟啊？！”说完便用水泼男人。男人并不买帐，他们会回说道：“哟，你尻又圆啦！”或是“好，你是我妈，我妈的那个都几斤重了！”虽言语粗俗，但无人见怪，告别都市的糜烂，留在这些人身上的就都是这些土里土气却饶有情味的言语。当然，在湖里洗澡的主力军是小孩子，儿童天性顽劣，于水更是爱之不舍，沿湖一带的小孩一天大都洗3—4次澡，怕衣服打湿了家人骂，便脱下衣裤，放在岸上，光着屁股在湖里打滚，小孩子还怕什么羞呢？！玩足了尽之后，穿好衣服，等头上几撮毛被风吹干后才回家，家长丝毫察觉不出。
  鄱阳湖是国家候鸟重点保护区。每年冬季便会有成群的野鸭天鹅飞至湖内歇冬。有些老农说天鹅能变成美丽的女人在湖里游水，你若问他：“你看见过不？”他一定会说：“当然啊！那女人真的忒美，那天我打那湖边过时，忽地便看见……”之类。于是农民并不因为野鸭等味道鲜美而去捕捉他们，觉得那些野鸭天鹅有灵气，杀不得，否则会惹天灾。倒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所谓文明都市人常拿把猎枪打几只野鸭回去。农民与城市人的区别，其便于此。
（四）
  顺便提一下波阳地内的婚俗。全国广袤之土，地域各异，婚俗也便各异。波阳的婚俗更是独树一帜，别具风味。
  女人出嫁，对于波阳人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搞喜酒更不消说。一般弄酒席是分两地的，女方家一次，邀的全是女方村里人和女方的姨妈、姑姑、舅舅，姨爹、伯伯之类的，男方家也弄一次，邀的当然是男方的亲戚村属。吃酒大都八人一桌，老者坐上，幼者坐下。饭前先吃点心，点心有瓜子，糖果，豆糕，南瓜酱，回豆，花生米等，长者呷茶，幼者吃面。待点心消受之后，便是上菜，菜大都有猪肉，牛肉，鸡肉，猪干，蓠蒿，菇子，肉豆糊，木耳，鲢鱼，遇着富人家，便会添几份冷盘，诸如橘子、菠萝、荔枝等。进食完后，一般每桌留有两包烟，普通家的多是“海鸟”与“月兔春”牌的，有钱的则是“大前门”或“大重九”牌，穷一点的便是“江南”牌的。不管家富家穷，两包烟是少不了的，每人四根，余下的全归长者，无人有异议。
  吃完酒席，男方家便派人去接新娘，路近的用一匹马去接，马背上挂着精心备制的花雕燕鞍，硕响铜铃，脚上也镶着铁串铜蹄，那些马都是温顺听话的，桀骜不驯的马是享受不了那驮着新娘的好差事的。路远一点的，则用小四轮或福马车接，有钱的便雇几部吉普和桑塔纳。到了女方家里，女方会盛情款待接客，然后便是唱戏，唱的大多是“醉花春”“喜迎郎”等古老剧种，唱戏之后就是“哭娘”，这是每个当娘的必要经历的事，娘陪着要出嫁的闺女一起哭，闺女哭不出，娘便捏闺女肉，疼也疼的那闺女跺脚而流泪。哭毕，娘便说“女啊！你走好，服侍老公孝顺老，爹娘我常把家门扫，等着我女万世好。”懂事的闺女会说到：“娘莫哭，儿是去享福，不是走外路，爹娘放心在家处。”此时，闺女随着一声爆竹响，便有她的舅舅背着走出家门，很会哭的娘这时更是哭的惊天动地，待嫁女走上车门或是骑上马背，伴娘陪着旁边，有弟弟或是哥哥的便拿雨伞跟着。那男方来的接客便抬起鸡巢，鞋子，电视，镜子，水桶，被子，洗衣机等嫁妆走人，打锣鼓，敲脆种，吹喇叭很是热闹。接新娘的队伍一到男方家里，新娘先是不动，等新郎捧着一杯热茶拿着一个红包来接她下车（马），新娘先喝新郎递给她的茶，然后打开红包看看，有些害羞温顺的新娘看了便随新郎进屋，有些厉害的新娘，看着红包里面钱的数目不合心意，便迟迟不肯进屋，这时新郎便会回到屋里，再包多一点钱，直到新娘满意，才进屋过日子。晚上，一般的女子都穿的很多，一层裹一层，新郎不能动她，就是动她也不让，这是习俗，不兴头晚男女便和好行事，等过了今夜，才算真正的夫妻了。
…………
  
（五）
  记起鄱阳湖的一首民歌：
“阳光下把网撒，
  撒网来套鸟鱼，
  带妹子上船来，
  拿鱼回家把酒喝，
  喝哟嘿，喝哟嘿
  喝完抱着妹子睡……”
  波阳地方气息浓厚，水性飞扬，土生土长的农民日日用自己的行为去诠释生活的另一种含义。我是波阳的儿子，长在可爱的鄱阳湖岸，波阳将成为我记忆里最美丽的角落，我永远也忘记不了。
  这就是波阳，说也说不尽，道也道不完的波阳。

利子

又是一篇好散记，让我特别向往波阳了
精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