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腐物年代》

月如钩

《腐物年代》
你说我需要反思
你说我需要把握一种距离及尺度
未考虑更多我脱口而出：我想我喜欢我愿意我爱
矛盾吧，不讨人喜欢吧，没劲吧
OK，无论如何，今天我想写一点不同的
原因是（如果这也能叫原因的话）——
昨天名叫乌鸦的少年把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沙尘暴的每个细节描绘的异常逼真，
他停止说话后，我就哭了。
“即使侥幸逃出沙尘暴，出来之后的你也不再是进入之前的你。”
几秒的悲从中来，而恰好你没看到，我后来睡着前还在想，为什么那么恰好呢？
守门的猫已等的不耐烦：
入场券在街角转弯第三个垃圾筒里，
价钱是5000CC的血。
于是，我就进去了。
            
第一幕： 由影子代言的开端、腐物年代的术语、第一个人
『旁白』
我总是偏爱这样的开端：清凉，完美。
这种味道会让幕布雀跃着升起，尽管它什么也不明白。
你是我的影，于是，我把全部的优美推向你，
别闪躲，人们需要这样的表演。我不会犹豫，你呢？

『舞台一』
从你索要的优美抬头
手臂本应细长本应柔软本应细滑本应懂得迎合纠缠或打点高雅，可有点洞洞呢
装作没看见吧
缓缓向前飘动，怎么，没有圆圈没有弧线
“要它真，要它透。”影子吐一口热气
而你，在蛊惑里极力配合放荡的沉迷
模糊界限，地中海和爱琴海，雕刻怎样的尺度，才能区分哪一个是更古老的存在？
橙子味道的火，着了，阿波罗的符号被焦灼涂花
中央有个我静静坐着，是没有修饰的中央而不是任何其他地方
我纹丝不动，你渴求的冷静，还要么？拿去。

『舞台二』
猫用滚筒油漆刷把自己刷成标语
“守门人的职责是吸引进入。”
尽管，他的毛五颜六色得有些可笑。
术语包括：
无政府主义朋克 英国朋克
车库朋克 硬核朋克 巴洛克
后朋克 原型朋克 朋克金属
同性恋核 酸性爵士 酸性摇滚
垃圾摇滚 说唱金属 厄运金属
后现代 前卫 另类 成人另类 迷幻
新古典 歌特 黑暗氛围 TRIP-HOP
请准时进入，这是属于腐物年代巨大的垃圾场：
有受伤的魂灵蠕动 受虐 杀害 践踏 挣扎 变态 自虐
躁动 忏悔 颠覆 咆哮 分裂 祈求 还有哭泣——每天轮流上演
“是个好地方，你们不会失望。”
守门人不停的吆喝

『舞台三』
第一个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第一个
风起时，他会趔趄
是的，我们设置了送风口来测试他的坚强度
第一个人前方有条通道：光滑银色的、敏感的、神秘的、略微阴暗的
（这些属于我们的一贯的特质，当然必不可少）
笨拙的圆头鞋带领第一个人穿越
有一点蹑手蹑脚吧，他想做个没有枝节的鬼脸
或许这源于某种本能的可爱
而我们不断加强风力，终于吹歪了鼻子吹走了面孔
第一个人摸摸残存的几根头发
我们即刻掐灭光线，并不给他手足无措的机会
接着我们把自己速冻，不给我们自己嘲笑的机会
我们？对，我们这群挤在幕后插满图腾的乖张


第二幕： 自由者、第一个人的动机、瓶子与小虫的难题

『旁白』
唯一的白百合，被自由者摘走
剩下一点土，长出些干净的枝
东方宝藏、阿拉伯跳舞女郎、面纱抖出空白，它无法遏制
干净的枝有名字么，它们长，它们又短
我看了看自己的脚趾渗出褐色的泥，扶起耷拉的脑袋
来，摆弄我吧，既然那个自由的人已带走歌唱。

『舞台一』
你们好奇你们叫嚷你们争先恐后你们不断暴露或假装美丽
But，请听好：腐物年代不会因此改变。
我们可以摆满一地的细碎
包括妖娆的青蔓，骨头的灰，匪夷所思的泛着蓝光的红
还有那个在夜晚迫不及待腐烂的月亮
足够了吗？拿去，填塞一些非要出口的声音
第一个人他还没有离开
他有些瞠目结舌
动机？他天生懂得要一个动机的解释
有火焰下降，有气体上升
舞台一时之间狼狈了
远处的角落我闭了闭眼
亚麻色的眩惑还在不停诉说清凉的甜
动机源于悖论：
“欲望指向废弃之城。”
教唆者是线绳，拉扯第一个人
我扒住阳光，是照耀第一个人，还是我自己
而黑色长袍将我裹紧，祭祀快要来临，亵渎还是救赎。

『舞台二』
瓶子：磨砂，半透明，淡蓝，细长
它在练习奔跑，用速度消散重量
瓶子考虑着拥有长发的可能性
瓶子说迎风而起的长发像翅膀
小虫沿着瓶子的幻想进入内部
<旁白：幻想从来都是一个神秘词语。有一点自恋有一点原始有一点危险，有一点形而上有一点崇拜轮回，有一点无法背弃的本能有一点古希腊式的征服欲和本真的放荡。>
从此，一个命题无法解决：
被困的，究竟是小虫，还是瓶子？
我倾斜出一种谦卑，给小虫及时补充道具
于是它开始在瓶子内部不断敲打：
“给你痛苦，活下去”
“越是心碎，越觉得不够”
“我们冲撞我们鏖战，终究是困在瓶子里的可笑小丑”
“你奔跑，我静止，危险的边缘我们哈哈大笑”
奔跑，奔跑，奔跑
沉默。向下拖走光线拖走声音
一只翅膀逃离化石，成为瓶子所有幻想的一个意外。


第三幕： 半睡人和海豚、废弃之城的历史、第一个人在天平上的尝试

『旁白』
停电之后我成为半睡人
眼睛无法闭上，脑袋无法醒来
这实际是再恰当不过的结局
半睡人在中间，不能彻底的黑暗，或光明。
把梦挖出一点点透亮
挖洞者甚至温柔一笑
他用幻象敲打半睡人松软木质的内部，以为没人发现
可有回声，让他惊：
“如果没有想好，请不要说爱我。”
“戏谑吧，请继续。双面面具的一半已腐烂。”
我忽然想起海豚
海豚呢，海豚在哪里
我颠覆的烙印，曾经被海豚用海水洗刷。

『舞台一』
成立日：海豚丢失那天
领土：所有蓝色
人民：所有腐物
腐物特征：细长，半透明的一群，通体发蓝，没有影子。
腐物宣言：我们腐烂，我们灰飞湮灭
我们优美，我们骄傲
我们每个都唯一，我们不可能被复制
————
到处是字，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凌乱着跳动着
一只猫
奋力描绘废弃之城的历史
其实猫在局外
其实猫懂得腐物的语言
其实猫它只想完美的扮演猫本身
其实那个地方已经不远了，猫的胡须一点点变得温暖
那个地方？是的，那里充满水分。

『舞台二』
雕花瓶子，插满羽毛诡异的天平，一桶白色颜料
观众席里几个零星的假人，个个做思考状
策划者拍拍手丢下这些刚出炉的新鲜场景
从门口光的缝隙离开
（如果还有光，如果，如果。）
通道早已撤去
失去圆头鞋的指引
第一个人有些垂头丧气
脚边一堆瓶子让他慌张
除了自己他第一次直面另一种外物
天平左侧，第一个人把自己安静的放倒，双臂交叉
瓶子们在右侧，挤成一团
羽毛在刻度上练习起飞的姿态
区别？谁轻一点儿？谁重一点儿？谁是谁的注脚？谁是谁的本质？谁能被谁清晰的诠释？
没有人说出答案，轻或重，或其他
于是第一个人把所有都涂白：他自己、瓶子、羽毛、甚至假人。
既然无法区分，那么也不必保留界限
表演者与旁观者一同模糊
有一些无休无止、向下方向的危险开始喋喋不休
渗出那粘稠
幕后。我们感到空气逐渐稀薄
即使这群乖张的有时也脆弱
我们竭力让瓶子横七竖八
然后隐藏线索同时扭曲本质
可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送风口不知何时转了方向
探头到幕后
我们望着彼此吹的飞散的五官
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第四幕： 哭泣探戈与音乐森林的类比、关于音乐森林的意义之讨论、腐物悖论

『音乐森林』
Come on，Come on
森林从右手心第二条掌纹开始壮大
音滴出，即刻就呈现失控中完美的快感
跟随尖叫，我捧住一个新世界
轻易丢掉那费劲心思千心万苦盗窃来的夜晚
那曾是充满斗争的夜晚，我偷，我被偷，我闯入，我逃，我偷来的也跟着逃。
一边森林，一边城市。
音乐森林它终于肯上升半米
黑暗还是不断的呼出永恒的气息，我惴惴不安的退后一点点
不不，至少不是现在，致命的诱惑请先让位于音乐森林。
我于是得以喘息
所有的音无阻挡的进入
我在音的外围滑动游弋，透亮
当透亮被注视，我的不羁呈七十五度角，同时圣洁。
透亮的时刻，腐物们狂欢。

『非舞台，围绕音乐森林的一场对话』
A：“你所描绘的音乐森林其实毫无意义。”
B：“意义？意义的外围或意义的内部，意义它本身根本不屑于被发现。而现在支持我继续写下去的原因是：我来到我所构造的空间、在我所构造的时间里、与我所构造的人物们一起，这足以让我度过，度过潮热或高温，或阴天，或荒谬，或谎言，或无知。”
A：“不过，我昨天曾试图去体验，我其实，想进入你的音乐森林。”
B：“……”
A：“四遍。CD反复了四遍，被囚于其中的那首大提琴探戈，第四遍的时候，在同一小节由高亢转为阴郁最后哭泣了。”
B：“这只是属于你的哭泣探戈，只是属于你的有关无意义性的思考，而并非我的音乐森林，二者或许有相似性，但并不完全相同，这种不完全相同正来源于你和我的不完全相同。我们的不相同在于：你是有用的，而我是无用的，我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用性。”
A：“无意义性 & 无用性。你又向我摆出了两个神秘词语。”
B：“幻想、无意义性、无用性。即使神秘也有它自己无可替代的预定的螺纹，我现在正在螺纹上迂回，企图着，是的，我企图让这螺纹被看见，哪怕一点点。”
A：“而你如何解决悖论？”
B：“没有悖论的腐物们是无法呼吸的，它们是彼此的因果。”
悖论一：欲望指向废黜之城。
悖论二：本真的放荡自称——我是忠贞的一个属性。
悖论三：无知者却快乐。
悖论四：腐烂的却善良，善良的总想透明，可透明的会被冰冻。
悖论五：原本人是完整的，不妨称之为“男女人”，被神劈开后，分裂成一半一半的，然后组合成男男、男女、女女三种人，他们的悖论在于——残缺的人却从不停止追逐圆满的爱。

第五幕：腐物们的自述

『腐物一的自述』
我一直拒绝蹩脚的绽放
那是些有光有影的欺骗
清透些，再清透些吧
瞧你干吗呢无精打采的
再等一下好吗，收拾这些细碎之后
我就会深深插入褐色无底的泥土
我要枯，要萎，要干，要裂，要糜，要烂
可你不用害怕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表象的虚幻
我把自己使劲拉成一种倾斜
于是再没人可以停留

『腐物二的自述』
原本是个蓝色的孩子
吃着蓝色的果实
浸泡在蓝色的海水里
有一颗我很中意的岩石
上面一只三叶虫深深嵌入
我只在后面躲藏了一次
就看到岩石上关于我的预言：
“你蹦来跳去，其实只是不断透支着去往崩塌的距离。”
“你把自己装扮成孩子
你带着你的小猫小狗还有橡皮蛇和
一顶歪帽子 遮盖破碎的眼神”
“你不知道我为此而忧郁
我不能透露，只是静静的看。”
——
后来连八只脚的螃蟹都知道：
我原本很蓝，我崩塌了。

『腐物三的自述』
我是一只头脑简单但不算很笨的猫
自从被问过：“猫好，贵姓？”
就开始失去自己的影子
起初是缩短后来变淡直到完全消失
我不明白我怎么碰巧在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回头
“来，没有影子的猫。”我被一个人类这样称呼、召唤
她说腐物年代的一切都很好
她的声音清脆如同孩子
让我想起雨后一点泥土的清新
泥土？是的，褐色泥土给我留了个位置
靠近左手的第一棵大树下面
那里不错，经常有风，运气好的时候还有星星坠落洞中

『腐物四的自述』
我常常原地打转儿
他们说我的平衡感不好
什么叫平衡感呢我一直不理解
其实我只是比较中意圆形
画圈或凿洞？
“有人会在洞里受伤！”
“有人会因为圈而迷失！”
——他们有一天突然大声冲我喊
那一天的声音真的很大，我想说出：
“我只是比较中意圆形而已。”
可他们居然带走了我的耳朵
圆圈或凿洞？
有人说我是始作俑者
有人已经以为我不存在
其实我去了腐物年代
我再不需要耳朵
因为那是一处无声与安静的所在
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从来没有。

后记：失踪的海豚的始末
有的时候，海豚就在我耳边
我知道这是令它熟悉和安心的场所
为什么是我的耳边，或许因为那蓝色
我听到海浪被它穿越
于是我不追问，或许依旧是为了那蓝色
我明白它在一旁目睹了很多
目睹慌乱目睹下沉
目睹人们在它的面前却寻找它
目睹我在纸上用铅笔想象出海豚的模样
然后一个轻轻的摆尾悠然离去
它总是很镇定。
是否我的铅笔太拙劣
是否人们的追寻太暴露与直接
是否颠覆以后就不再有慌乱与下沉
没有谁来得及弄明白
海豚失踪了，在沙尘暴来临那天
决然、利落。
象征、隐喻、符号、本体、客体、本质、表象、悖与谬。
——舞台上最后剩下些干瘪的东西，以及，
第一个人突然张口呼喊：“还有谁？还有谁？这里还有谁？”回声一直不肯停歇。
是否人们还想多看到一些脆弱的什么？
是否人们还想知道更加清晰的现场？
是否人们已经克制不住对腐物年代最为赤裸裸的与最具侵略性及毁灭性的好奇？
而我知道，海豚对这些问题会摇头的
OK，那就到此为止吧。
这些最后的交代不知是否足以唤回海豚，可是，腐物年代会继续的，
正如那颗星，在我最中意的一块岩石上方，按时升起。
没有什么能够轻易改变。没有什么能够轻易产生。
腐物们唯一，是的，我们唯一。

（完）
2004年6月29日11：00  至  2004年7月7日17：20

永远的诗歌

没写出要表达的实质。

fanmask

还是有自己的角度和理解的……关键是读者的切入，可以重。

清舞流云

我看了，能理解。

追魂七十二剑

这个作品将会是你的转折，我个人很赞同。（妈妈的，害我翻你很多帖子：）

月如钩

下面引用由追魂七十二剑在 2004/07/08 01:18am 发表的内容：
这个作品将会是你的转折，我个人很赞同。（妈妈的，害我翻你很多帖子：）

哈哈，“妈妈的，……”就属你的话最痛快与直爽。
谢关注。

缎轻轻

现实世界的巨大黑影 亡灵世界的神秘召唤
刚才评过你的诗了。
堪称经典的歌特文字。。现实与黑暗。死亡与挣扎。很重的思考。
喜欢~~~
提提

郦楹

超文本写作~~~我看好你~~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