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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
干杯，爱人。虽然我不胜酒力
但为今晚这融融的月色，为远方优美的风景
为这八千里的江山——干杯
爱人。你看呐
这天下哪一桩事物不是为我们准备
夜虫为我们歌唱，清风为我们舞蹈
我们为彼此添杯
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我的爱人
三杯之后，让我们踏上四米之外幽幽的小径
和雾岚一起流动。蜗牛爬上酒窝
水中的花拥有你脸庞一样红晕的背景
我是那醉倒在苹果园里的酒徒
池塘边，噢，苹果树下
鲜嫩的枝叶牵着夜色在林间奔跑
拐过一道又一道弯弯的门庭，那些破旧的春联
还倚在门边，拱手互送
祝福。呜咽的灯盏溢出浅紫色的
豌豆花，它的幸福相似于我
痛苦与我相似。场景后退，命运前倾
爱人呵，我多情的爱人！我已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我要去到对岸，去到灯火辉煌的对岸
趁着这月色华美，晚风清凉
踏上江边停泊已久的船只，寒山寺里的钟声
正在敲开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江暂满还亏的长水
蓄势待发——我要去到对岸
我要漂移，像瓦片一样穿越水面
晨风一样穿越村庄
穿越所有的安静和痛楚，以及悲悯
爱人，这一杯与你相碰
窗外夜色正浓，不要急于亲昵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制造浪漫
也有足够的时间迎接死亡
■那花就要开了
再坚持一会，那花就要开了
待第一声惊雷打开所有的防备，河水漫上石阶
绿青苔开始滋润生意，直驱盎然
那花就要开了。看呐——
它正顶着夜色，蠢蠢欲动，想要一瓣瓣地绽开！
嘘，轻一些，再轻一些
最好是保持缄默。不要惊动沉睡的月亮
和绯红的朝霞
——让它在晨风中悠悠颤动
摇曳出最优美的姿态；或者静如处子
落在初开的荷尖上
再坚持一会。嘘——
今夜的月色知道，今夜的行人知道
■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睡觉抽烟
一个人吹口哨、打响指
一个人走在路上
说天气真好，阳光灿烂
一个人凝望天空，渴望远方
一个人坐卧不安，踱来踱去
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
■两地书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爱情是唯一的道路
我们也不能免俗，我多么欣喜于尘世，欣喜于自然的规律
可是，亲爱的，我是一个多么有自知之明的男人
我过早地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这和情节没有关系
和方式也没有瓜葛，无论倒叙、插叙或是顺叙
幸福和痛苦在继续往复，永远在往复！
这一瞬间的舒服——我要永远记住——
即使窗外三月的雪已纷纷到来
一日三餐，锅碗盆勺，喜怒哀乐
多么值得珍惜。即使我不在路上，也不能将你揽入怀中
长途恋爱也值得庆幸
我不必怀疑这个世界，它很公平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永远都不会改变
出于孤独，我可以被任意复制
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被剪辑和粘贴
被命令：举手、拥抱、亲吻、哭哭笑笑
我像镜子一样诚实，任劳任怨
这是我的态度，永远的、对你的态度
节日嬗变，境地易迁
我的誓言永不更改，无论关系如火如荼
还是冷若冰霜，尽管我已过早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也仍旧愿做一个清醒的傻男人
爱你的任性妖娆，也爱你的懒散
爱你满嘴的“他妈的”
也爱你像鱼一样兴奋地喊：“oh,yeah,come on”
这些情愫不需要解释
三月的雪已纷纷到来，覆盖两地
■黄鹤楼
过江之后就是黄鹤楼
这是诗人们喝酒吟诗的地方，你说
A、B在这里道别，南下扬州
C、D也曾在这里握手，E、F、G相继离去
该是你粉墨登场了
该是我粉墨登场了。我朝高高的黄鹤楼
望了一眼。从一节短短的天桥上悻悻离开
其间，我亲了你两次
■你他妈的
你他妈的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跟你在一起时有多么舒服，那感觉
像起床后走在下着雪的初夜
我迎着风，尽情放纵，摊开双手就是春天
舒展手臂就能抵达飞翔
你他妈的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究竟
有多么美妙
你他妈的永远都不会明白
一个诗人的爱情有多么纯洁和广袤
有多么恻隐。不像另一些男人虚伪的热烈
它是平静的河流，深沉而稳重
不善狂澜；不像杨柳般轻浮和脆弱
它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一棵棵地渗进泥土，深入地核
你他妈的永远都不会明白
永远都不会明白含蓄的份量
那几乎是一滴眼泪或者擒着泪水的眼睛
后记：在漂泊中释放孤独
这是第一次：我不能解释自己的诗歌。换句话说，我不明白这几首诗中那些词句那些意象的隐喻和象征意义。也就是说，我完全是凭着那种极致的情绪在写诗；它失却了我写作时一贯的安静和理智。
我也无法猜想，它有没有建立起一个多视角的立体空间，能不能让人体会到形、色、声、味、意全方位的诗歌美感？它最终会在读者诸君面前折散出怎样的意义？我没有初衷。
然而，“物以稀为贵”，就我而言，鲜有这样激情四射的诗。我要留着它们，并且珍视它们——一个女人留给一个男人唯一的这么一点点值得纪念的痕迹。
我的下巴上有十根胡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它被拔得只剩下一根。“留着我，留着唯一的我。”实际上，这不公平，被拔掉的九根和仅剩的一根，都有别人的气息。“吻我，吻掉这根不属于你的胡子。让我重新开始，给你全部。让我们一起进走水草丰茂的夏天”。
“我是一个多么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我过早地预知了自己的命运”，抑或“我们”。“场景后退，命运前倾”，“四米之外幽幽的小径”上，我只愿“是那醉倒在苹果园里的酒徒”。实际上，未酒先醉，一如旅程还未开始，我已先漂泊在自己的灵魂中。
我喜欢漂泊，这和历来所有的诗人没有异样。对诗歌而言，这是一个生命体验具体落实的叙事年代。它更要求了漂泊的深入。从武汉回合肥的时候，正赶上气温下降。在列车上，“小腿一阵阵地抽搐/在被蹂躏的阴影里，忍受时间的慢”（《季候病》），向售货员要了一碗热面，顺便说了一句“好冷。”，没想到他一句话让我触耳惊心：“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今天降温，惟独你不知道。”是呵，是呵，全世界都知道，惟独我不知道。我不关心天气，并且把毛衣丢在了武汉。在这样的境地中，《今夜，我多想拥抱你》应运而生在1616次列车上：
毛衣给了你，寒冷留给我自己
今夜，我多想拥抱你
越是这样想，就越发寒冷
双手不知何时已抱紧了自己
如同你洗完澡后
我从镜子的背面紧紧拥住你
电吹风从你的发稍
遗落到我双肩，那么温暖
在旅途中，我不须要掩饰自己的孤独。想到开心的事情就笑，想到痛苦的事情就睡，没有人随我快乐和悲伤。因此，自然“拒绝了钟摆的束缚”（《自由自在》），完全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自我”，不被“本我”牵制。
“在漂泊中释放孤独。”这是今天早上在我脑海中突然跳出来的字眼。我也因此而找到自己或者其他诗人喜欢漂泊的真正原因？
《合欢》、《两地书》都偏长，这对我而言，其实是个忌讳。长了就不容易控制，尤其是我对诗歌的认识还很肤浅，更难驾驭较长的篇幅。《那花就要开了》的写作，自己已经介入到那种浑然的状态中去。《黄鹤楼》师出一女诗人的《藤王阁》，实际上，我们走在“黄鹤楼”下也确实再现了这一场景。
抵达合肥的时候，三月的桃花雪已纷纷扬扬，《两地书》幸存于这一难得的美丽景象中。我几乎是站在雪地里随口吟出这首诗的。随后又立即吟出《你他妈的》，这接近破坏性的诉说，让我浑身充满热情和哀伤。“那几乎是一滴眼泪或者擒着泪水的眼睛”，我不忍说得那么坚决，选择“或者”来舒缓语气，来给自己一定程度上的机会。尽管“我已过早预知了自己（我们）的命运。”
“人的一生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一瞬间的舒服——我要永远记住”——那旅途中，短暂的释放，“我迎着风，尽情放纵，摊开双手就是春天/舒展手臂就能抵达飞翔”。
楚无痕 06年3月2日 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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