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不是“老妇出看门” （三首）

山城子

不是“老妇出看门” （三首）

山城子   


念佛人
念佛人是我二姐
已经念十来年了
念得白发下生出黑发
我说二姐你摘掉假牙吧
牙床会冒出新芽儿
二姐笑笑说那能吗
我说报纸上登过呀
二姐说还有那事儿
我说真的——你别老戴着
你牙床都硬硬地凸起了
二姐不大信，只信佛
捧起经书念，一字字念
比小学生认真，有佛在心
二姐是文盲
那字在别处就不认识了
但念得很流利
过去的事情不再提起
——不再提起十六岁出嫁
彩礼救急了妈妈七口之家
——不再提起二姐夫被斗
被挂老大的黑牌子
不是因为抗美援朝率队去抬担架
——不再提起二姐夫先去了
后悔没留下一句话
她说她们四个老太太
每天都聚在一起念佛
然后放录音扭一阵秧歌
还步行八里去赶庙会
焚香叩拜之后吃斋饭
在庙上吃，在家里也吃
已经五年没碰荤腥了
二姐说你二姐夫没留话
只留下一万元钱
用了十年，只剩下一千
我问花没了咋办？
说花没再找儿女们说话
说着烧火给我做饭
香喷喷的白米饭
我吃不下
想到困难时期
二姐给我蒸蛋糕儿吃
不让外甥外甥女看见
我就忍住——泪花
用餐巾纸悄悄擦擦……
2006-2-14
老伴的同学
故事总要拉开距离才好回忆
两个月之前的距离还很清晰
那天顶着清雪访老伴的同学
依然住她结婚时的故居
一人住着两连间空阔的卧室
墙上有毛泽东邓颖超和周总理
干过七八届基层妇女主任
管准生孩子、不准生孩子事体
现在改为管自己和柴米油盐
另，分心于儿子儿媳孙子孙女
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分家另过
分不开血缘牵肠挂肚联系
儿子打工在外儿媳扣大棚很忙
照顾猪鸡，穿插给儿媳卖菜去
那天卖菜我们共推一辆“倒骑驴”
左拐右歪，险些颠覆到沟里
五年前情景还不这样子辛酸
那时她“海军对象”在村里烧砖
黑瘦的脸嘿嘿笑着埋怨我不喝酒
不大碗喝酒算什么男子汉？
五年后同学依旧把菜肴布满
大镜框里黑瘦的遗像正向桌上看
我不喝酒，心却醉得一塌糊涂
想到他们的积蓄都被癌症耗干
工作一辈子为哪样没有待遇？
不知菜的滋味，我想这个问题
“没就没！我身子骨结实能干活
前些天，我还骑车去拾稻穗”
晚上早早关电视是为省电钱
我们来了，一直打开让我看
我摇一圈，实在提不起兴趣
说还是听听你们姐俩唠吧
五十年前形影不离最爱换着穿衣
在校双双优秀一个班长一个书记
五十年后说着话儿忘却了睡眠
天南地北辞别后再聚不知哪年？
热炕上亲亲辗转两人话语
将我送入郁闷的梦里……
2006-2-16

想雇保姆
想雇保姆。我侄儿的老岳母
年龄往七十上数
前年她还做小工给收菜的装菜
据说她一连装了七、八年的菜
后来装不动了，就不再装菜
给两个儿子和女儿装了些钱
不偏不倚，给每家装了五千
——仍然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住大儿子东屋一小间
——能走能蹽
——能上街买菜
——能抱柴禾烧火做饭
心想柜底还有三万
足以安度晚年
去冬抱柴跌了一跤，崴了脚
再去抱柴脚脖子痛
一瘸一拐地去抱
儿子儿媳见了仿佛没见
真没见假没见老太太知道
心中不免闹——
说：我想雇个保姆！一天八块
儿媳说：那就雇你大孙女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
——孙女忙喊奶奶
奶奶的遗传
——孙女挺勤快
——收拾屋子洗衣抱柴上街买菜
一连三天挺像回事儿
男朋友一个电话喊去
——不见回来
年轻人恋爱——奶奶不怪
喊来两个儿子研究
——母亲坚持从外边雇
供吃供住一个月二百
——两个儿子坚持不同意
自家钱，外人挣，划不来
——僵持不下，声音挺大
老太太活嚎，骂死鬼死得早
——女儿闻讯喊车把母亲接到家
无法常住
——女婿有个老爸
——就做临时“政治避难”吧
几天后小儿子打电话
妈长妈短，说老妈你回家来呀
儿子给你老人家料理好了
给你雇的保姆不吃不住只要二百八
人嘛，你当年就看好的
——我嫂子，你大儿子媳妇呀！
啊？啊？啊？
——“做你娘的梦去吧！”……
2006-2-18

暮颜

问好山城子

凉风

做散文和小说，当是绝好素材．可惜了．

山城子

下面引用由暮颜在 2006/03/14 04:09pm 发表的内容：
问好山城子

——问好暮颜！提提意见呀！

山城子

下面引用由凉风在 2006/03/14 04:49pm 发表的内容：
做散文和小说，当是绝好素材．可惜了．

谢谢凉风诗友！——是的！但用诗歌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觉出“可惜”了吗？

低处的迷雾

都是生活的底蕴.感觉句子再凝练些,会比较好.浅见,问候你

慕白

下面引用由低处的迷雾在 2006/03/15 01:51pm 发表的内容：
都是生活的底蕴.感觉句子再凝练些,会比较好.浅见,问候你

我也感觉语言如果俭约一些会更加好.问候山城兄.

山城子

接受两位诗友的意见，我近几天就删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