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风雅堂诗话是《鹅湖草堂》集子里的诗话短论,共数十则而已,论及诗人以来风雅骚词,各门各派。或诗歌或流别或体制或格调或考证等等。宗旨简易,只是想着为这思潮乱世添一些乱子,也好让那盲了眼的诗人们知道,大道优游,学海无崖,空话说不得,学问一定须下苦功夫才可做得。
“昔鹅湖圣会,壮哉千古;曩风雅遗绪,失之当代.吾敦于名教,以温和之旨,点缀风雅.或可诗歌自娱,为后人裨益.孔孟程朱,荀墨老庄,道统之贤哲;曹刘李杜,阮左陆谢,骚人之大圣.余自当直追汉魏,秉承三代,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立风致.”
一
<诗话总归>中说,你学上只能得中,学中只能得下.所以入学要为自己
定高格.譬如学文须学韩退之,学诗须学杜子美.更不必提<四书五经>
之类.所以我总认为学今人不如学古人,今人瑕滓太盛,格调也低,胸怀
也窄.无论那个诗人总要有自己风格方成一家.
民国诗人之诗尝试之初,太稚嫩而格调不堕,青涩而境界浑然.而其后
诸辈,未有其才,偏作高调,语言一味嚣张,气势一味跋扈,到头来,成就
寥寥.
你可去看,凡尚能成就一家之言者,必学古人.文化不是空中花园,它非
有根不生,非有本不长.学西方犹如缘木求鱼,学今人犹如舍近求远.诗
者言志而已,心有不平则鸣.古今社会或有所变,而人事虽千世万世而一
也.所以学古人可也!
我中国自明而衰,近代几乎亡族.道德之沦丧,人性之无忌,物欲之横流,
道统之不存,非吾诗人分内事,但关乎民族命运,中华存亡,亦是吾辈分
内事也!或许以此绳诗,为其束缚,但吾辈不可不思,却是事实.
二
自宋而降词难续光,奈何容若先生之词臻于绝唱?曰:新。填词易工而意难成,千篇万篇不过一种!如何?思量!
三
古有英雄出少年之说,但观今世青年行文处世,难有似古人豪迈大气者,实为教育之悲!诗文只有个人感伤而无鸿鹄大气,乃青年之病.古风不存,我复何谈!奈何!痛切!
四
漫学屠龙术而终无一用,叶氏好伪龙而卒难有成。陆放翁二廿诗槁付之一薪,何也?圣人之慎也故。吾辈虽非学者,治学态度不可不谨之也,宁迂勿遗!可言者吾自言,忤意逆耳者由之,余自难扬臂而呼,强为之辞。《大学》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君当思之!余言至此也已。
五
岂有一字无来历,那里半句欠出处?何谓推陈出新?推陈在前而出新次焉,何也?文化之继承故。无根本何来新枝,无源泉何来清水?朱熹之“为有源头活水来”,一语道破为文之旨。今人浅薄,安知文化之渊博!
六
长卿诗兼摩诘韵味与魏晋风骨而浑然一体,平淡处如晴空朗月,悲壮处如银光寒月,幽怨处如晓风残月,犀利处如惊鹊明月,寥廓处如海跃盘月.此不可名状之味,细细品之,其无穷无尽似无风之炊,直上云宵.
七
不以古绳今,不已今渎古.
八
"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姜夔可谓最能得词家三昧者.
九
西方有文艺复兴之谓,已师古为宗,实创新也.其先导如伏尔泰,卢梭之辈,每提及中国,则云:圣主如父,慈爱万民,仁义施行,百姓乐业云云.其真也?其谬也?每言及古时,则曰:希腊民主文化之盛云云.其亦真也?其亦谬也?古者,去今之代也,吾已故之先族,吾不敢渎也.况先古圣贤!东方不必好,古人不必优,吾辈但思之意之以为当代优.师之优,汰之劣,则必有所进,必有可取.理则明已,何奈世多俗人,不明之甚也夫!
十
学问有不二法门,吾终生不易也.
十一
风者,直白不辞,亦不失雅致,盖分寸尔.
十二
或曰:奈何宗杜者多,独义山得旨之正也.已其诗寓意深宛,有风人之致,有言外之意.
十三
盖有才者诗,有学者诗.学者诗蕴藉涵泳,得风雅之致,温厚尔.才者诗汪洋恣肆,得屈骚之旨,清奇尔.细味之,雅与变雅,自然得之.
十四
《沧浪诗话》杂而不精,多而弗当,其可取处,重性情,轻义理也。于宋诗为一大变,宗唐由此而开!
十五
安石之子元泽有句云:“帘幕风柔”,“海棠带雨胭脂透”,“因循过了清明”。多为后人法,世曰:虎父无犬子。信矣!
十六
易安《永遇乐》最为刘辰翁激赏,推为可泣。然皆因同为渡江之人,国运共系。余以为,《凤凰台上忆吹箫》为易安体之极至。尽婉约缠绵之制造;俱一唱三叹之风体。欲言还止,让人有辗转愁寐,吞吐皆废之感。哀怨如焦尾余音,环绕空谷,幽清妙甚!
十七
“工诗而宦达者惟高适,宦达而诗工者唯元衡”,此为宋人语。至满清,则有沈德潜恩宠一时。袁枚以为:“从古诗人所未有”。
十八
玉川子,马河南,诗格怪涩,相类。而姓名成工对,千古之奇也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