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

巫小茶

1、
上山，是一场抽离。下山，是回归烦琐。疲惫几时成为众人脸上的班驳的倦容，又几时能得到瞬间难得的缓解。人与水最为亲近，矛盾却在内心繁衍，为它爱着，也为它戒备，它能随心地给予或夺去你的生命。虽有所惧怕着它，但你拿它毫无办法，此时，你只能在向它投怀送抱的时候，提防自己。所以，你，是最危险的。

是的。我是最危险的，人。

2、
清晨，天刚洗亮。楼下早市的湿润和喧嚣才刚刚结束完它的使命，我便挣扎爬起。这两日并没有安稳入睡，深夜，总觉得有东西将自己的心提住，让我浮在空中。我的眼需要好久才能跟上大脑的清醒，它总是慢慢地，才能适应强迫的睁开，并迎接这能看见的熟悉的环境。狭小的空间，杂乱的衣物，一张大方桌上随意胡乱地摆放着各种杂务：廉价化妆品、各种品牌的护肤品、护发用品、装着各种小饰品和首饰的漂亮小盒子、装着备用药的鞋盒、无用的铅笔盒、被我心血来潮随意吹过的葫芦丝、从河南新郑带来的小黑陶埙、我录歌专用的小话筒、英语、汉语大小词典、雀巢全脂牛奶、花露水、小台历、笔袋、装硬币的小人儿、随意乱挤的书籍……头晕。这就是我每日面对的事物横陈。我常常如此安慰自己：

凌乱，才不寂寞。习惯于无病乱呻吟，才不至于麻木。可这个世界中，无病的人在哪？

因为太狭小，我只好将爱紧紧抱成一团。也习惯如此，这是最大的安慰。在这样的空间里，没有人会因我的凌乱而责备我，没有人会因我的懒惰而责备我。但在这样的清晨，我要离开这抑郁的空间，我要去山上。我要去水上，水中，在激流中证明自己的生命，还未过度衰老。

简单的换洗衣物昨夜就已备好，一大早起床，等足够清醒之后，我和他便立即出门。我的白色棉T恤，黑短裤，白沙滩拖鞋。他的橘红T恤，蓝短裤，白底橘红面的沙滩拖鞋。他的高和我的矮，轻巧地钻出小区那难得开启的大铁门中的大缝隙。早市早已收摊，难以想象十几分钟前这还是熙熙攘攘的小街。人们的迅速成为习惯，像水分蔓延到空气能抵达的各个角落，衣物、毛发、情感，或者是路。

我突然想起，昨夜忘记给花浇水。

3、
他的公司在树汤路上，散步七八分钟就能抵达。搜狐员工集体组织去漂流，我这个局外人，因他的关系，恰恰成全了一个游离的身份。两部旅游车正安静地等候在路边，等待相关的人们充满它的内部，成全它的价值。

害怕孤单，所以要成群结队。害怕棼乱，所以要准备计划。而我们，正隐藏在这样的人群中，无奈地接受一切。我们汇入人流，成为千篇一律的面孔，也许所幸，我们的内心正往相反的方向拉伸。

车将我们从城市内部朝郊外抽离。

北峰。一座从未有过印象的山，从市区延伸，便能直接而迅速地抵达它的脚下。眼前一片葱翠。可盘山的路，有百转千弯，迂回曲折，常常二三十米就一个急弯。非是技术精湛的司机，难以驾驭。一路漂移，在所有的拐角处，并未减速。我看着盘山下，越来越深的峡谷，竟觉生命在一瞬间就可能结束。我没有闭上眼，因为早餐全吐了出来，吐得手脚无力，却仅仅是那么几口刚吃下的酸奶。我极力掩藏吐在塑料袋里的污迹，将它放在脚下。他安慰我，握我的手，给我坚强的力量。

4、
水。水，我要水。

他在我吐后递给我水。我只能喝一小口。儿时在母亲身边，将脸烧的通红，昏迷中，只觉冰凉的药用酒精在关节处来回游走，微微带走我身上滚滚的热。水。水，我要水。我干裂的唇有水滴滋润。这极大安慰了我。

那次，我在游泳池中燃起了高烧。上岸后冷得全身发抖。回家后左手开始抽筋。那一年，近四十度的烧，在医院里烧了两天两夜。点滴一拔，不过五分钟，体温又立即回升，没有丝毫妥协。医院拿我毫无办法。最后，民间的一位中医，待我如女儿般的老医生，为我全身二十个指头放血。十指连心，我不觉疼痛，看被释放的血，随着桀骜不逊的热量汹涌而出。我感觉到在身体内脱缰的野马渐渐失去了声息。水一直从我的唇里进去，葬送了它们。

5、
水，我需要水的，水的庞大的扑面而来的气息。
而我矜持。我矜持于众人的矜持中。我想象自己是那脱缰的野马，纵身扑入水的怀抱。事实上，我还在原地，在攒动的人群中面水而立。闻到它的气息，我的胃安稳了，气息舒畅，甚至对这山野的气息和湿润，有些贪婪。
穿好救生衣，戴好安全帽。除了衣服不同，形象就似一个个民工。其实任何人这样装扮，都有了这味道。面对水的汹涌，你只能放弃自身的美。你只能放弃身份。你昂贵的高跟鞋或皮鞋会在水的冲击下成烂鞋，或干脆消失无影。你的脚如今只适应廉价。
沿着湍急的溪流边上的小路，徒步半小时上到更高处，只为了随着溪水不顾一切地顺流而下。
整个山林，仿佛只有两人，我，和他。我再也听不到，看不到别人的嘈杂。

6、
我将硕大的荷叶盖在头上，将自己想象成极小的一只蚂蚁。
但随后，它就在激流中失去踪迹。
水库的水被放开。溪流开始汹涌了起来，它在怒吼，在石上迸裂着迷人的水花，仿佛水中藏龙被刹那惊醒，顿时升腾游走，不可一世。
而我们就冲着它的激情而来。我的心开始兴奋，终于能以这样矜持的形式扑入它的怀抱。一开始便是急流，我们坐在充气皮艇的两端，两手紧紧抓住边上的扶手，听任急流奔腾，将我们蹂躏。你我面无惧色，尽情享受这惊心动魄，任凭尖叫冲破喉咙，再次被溪水吞没。那水深三米的崖，我们坠落。真想一直这样坠下去。再被无数浪潮吞没。
因为此刻，充满寂静之声。

怀擎

飘着思绪的文章，种种感觉和体验融入其中．
问好

凤儿

文笔流畅
写的精彩
俺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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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淄博鲁齐

不错的文章!
轻盈,思考,内涵,有功力!

东门之池

阅读完，建议精华
好文章大家读，问好

凤儿

原帖由 怀擎 于 2006-8-29 11:24 发表
飘着思绪的文章，种种感觉和体验融入其中．
问好

原帖由 凤儿 于 2006-8-29 13:21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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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山东淄博鲁齐 于 2006-8-29 13:52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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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东门之池 于 2006-8-29 14:08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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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小茶

问候诸位：）谢谢^^

韵雅

这种感受是独特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