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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的某个下午》
在三十年后的某个下午，你目光狭长
陷入回忆，柔软，弱小，顺从
你必须怀着颤栗内心经久的愧疚去接受
骨子里葱郁的血。不再谈诗歌和女人
也不再幻想，只是长久的徘徊
三十年后的某个下午，难以假设
又有谁记得2006年的冰言。悲伤，叛逆
喜欢躲进轻薄的纸张，打发阳光
三十年后，你头发花白，肯定也守了妇道
那时，我牙齿掉个精光，脚步，象白云
又象流水。这样想着，倘若真的在
三十年后的某个下午相遇。我们可以
安心呆在一起，走累了坐在青石板上
谈谈工作，看看日记，数数青草
即将捆紧的脚步。那时，也许有点痴呆
有点松弛，也有点不敢高过我们的心跳
在三十年后的某个下午，一切与我们
无关。我们只是一起，翻翻书，看看报
谈谈别的。一边抚摸着拐杖，一边点燃
烟卷，那时烟量肯定大了许多，烟圈也多了
你注视着一个局外的烟圈。飘过来
又飘过去，一闪就消失了
发出的声响，却时刻使我惊讶
就象那个黄昏，伸手不见了五指
《三人志》
初冬，站北小区，夜。三个人
已故去小半身。大约十点，进入川江号子
烫火锅，串香香，吃满汉全席
隔着灯光，看见自己的前生
从杯里倒出来，具体地说
可以追溯到两千年
那时桃开二度，弟兄几个
有破釜的气息
闪电雷鸣中拍拍腰躯
口里说道：走，单身救阿斗
这小说中的伏笔，困扰了我好多年
看如今，锦江一带
都逝去了，青草和鲜花
一对小足踩在油腻腻的山坡上
《草木说》
草木凋零，它最终的命运
无人知晓.无人知晓的还有
草木的形成，从它的生长开始
从垂直到扁平。有限的空间里
一个小男人，没道理看着它
找来一把钢锯，一根火柴
任何一种形式足以毁灭
他没有这样做
找来斧头，机器，包装纸
学着工人的模样
打磨，一根牙签，一根闪耀着
白光的牙签，剔剔牙，叉叉食物
之后，什么也不是了
之后，丢在地上，又重新开始
《捏造》
我捏造一个耳朵,一张嘴
一个个好日子
现在我捏造一个同样的我
让他阴暗,疼痛,发幽冷的光
仿佛捏造的都是悲剧
又在悲剧中逼近真实
带着利器,把我送上门环
再送上一句:阿门
这样说的时候.我正起身
离开,什么也没有带走
我只能在捏造中挖掘坟墓
美好的事物
不可能在捏造中出现,消失
《这里,那里》
无桃花,无流水,失去蜂蜜的人,不谈死亡
把自己压在厅装罐头下,这里,那里,有桃杀三士
从未关注一个桃子的特质,满身的烦恼丝
有点不讲道理,这里,那里.飞扬跋扈
又北风,又春雨,你的第二十四的年头,草木皆兵
我简直忘了江水蜷曲.庭院与远山尽去
这里,庭院沿着石头突起,那里白云无边界
而你加速行走,路过的每一个路口一闪一现
《秋风赋》
秋天,仔细推敲过檐下的蝙蝠
从不穿裙丝.相对于摇摆的人群
蝙蝠无须倒立.我把他视为
向内的尖叫.轻易掠走水面的影子
这些年,举起的,最后还是归于沉溺
放下树尖的乌云.风还在认真吹着
一直吹,一直吹,无所谓妥协.也毫不退却
《豪杰赋》
一时有豪杰,无豪杰与我无关
就象一朵白云飘出时
我心不在焉,彼有豪杰
我有圣贤.疑难杂症还得向古书求援
彼有李耳,孔二,庄墨韩
我有诗鬼,诗魔,佛圣仙
彼有豪杰无豪杰与我无关
先破潼关,再攻八达岭,山海关
我的天下,已无圣贤可怀恋
《静夜书》
在网吧坐到深夜,并未就此
吟出多少诗篇.凌晨一点
乌鸦凄凄,百里之内无人声可辩
凌晨两点,睡眠雄哉,草草有点厌倦
凌晨三点,梦中佳句频出
若要分功掘劳.还得,一半天赋,一分人权
如果要为人性僻觅佳句
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吧
可惜锦江一带已无佛经可念
江水浩荡兮,厮不来
江水浩淼兮,厮不来
厮来时,一道巫气扼断了喉咙
整整一个秋季阳光灿烂
《诈尸赋》
你跟我说玩街霸,玩三国,玩西游
就是不玩悟空
你跟我说悟空兮,无空兮,空空兮
你再说兮.你再说兮,我就诈尸
你还是要跟我说兮.不诈尸.不诈尸
怎么好意思
《秋浦歌》
去年,你从瓦上飞来,真真.没见过一粒廊柱
今年我还要你从瓦上飞来.万里山河收押于掖下
但是我却听见你嗷嗷叫喊,忍不禁的疼痛
把一面南山都吓坏了.说这些话的时候
我肝胆都碎了.釜底薪也抽尽了,你翻转着
扎马步,耍家枪.又忙于捉麻雀.刺青龙
哥们,这不是我要命运啊.我面色铁青的哥们
圆脸紧绷,把一年一度的秋风都绷退了
不是春光,不是春光褪下的皮.枯枝象你一样
抹掉血红色的汁液,倒立着继续行走.说这些话的时候
你正在檐前的颓墙残胚下翻筋斗
口里嗷嗷叫道:不是春光,胜似春光
《求佛》
尘埃落定
我们在凉席上恋爱
在灯心草上写着.席卷一空,必再等五百年
从铁屑里管窥的人群,跟我大声朗诵
:佛祖,悟空
哥们.咱不费吹灰之力.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三叶草密如雨点
若无其事
砍下那片叫成都的地盘
《隆中对》
乙卯年,马月,猴日
我和一群山大王隆中对
多指点浮云与流水,乾坤不在话下
心怀若虚,吞食皮毛,树根或者
邪门的五行术,或者捏骨为泥
撕杀一片月色
此刻,无桃花,无虚骨,无破帽遮掩
弟兄几个
把持关中,不问世事,不问江山与谁沉浮
不问鸡鸣狗跳
蒲团与闹市
《夜色如水》
雾上楼台,月儿弯似眉黛
我和几个姑娘于门前
几遭来回
腐竹摇晃,酒鬼们不知天高地厚
横睡街头
不要铜板棺材,不要大凉山的月色凉如水
不要扁担大的猫眼
满山谷
就象那年松立门下,无声.无声
念佛,吃斋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一到秋天，身子骨就酸软
檐下的线圈，扯带着我
路过月台和塔尖，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幻想自杀
也不适合为秋风所吹破
远方一只苍蝇蹑手蹑脚爬来,蹑手蹑脚爱我爱到
心碎。我多想在秋风下和
苍蝇躲进栅栏。干净的铁锈下面
一个死去的人
写着一只死去的苍蝇，一首孤独的诗
一路摇晃，甚至
去意徊徨
《雄关赋》
提起雄关，提起漫道，提起磨破的指纹
不能接收短信的手机
大概发了疯，不会投机取巧,既无关
尔等曹身与名声
也无关
卿卿性命
而今店铺从头开，我的手脚就睡不着
晾着爪子,发疯似的叫喊
一大清早爬上天桥，又爬上云团
似乎从未动过
《西江月》
写苏轼
月到西江,不浅不淡
我坐在月牙上弹几支旧时的曲子
论时髦还是我家丫鬟,这不
又去河边对山歌,又去江边摘榆钱
我无法弃功名,无法不念十年前
泪水东去
淘尽万里沙
若要得道升天
持一副铜牙铁板,再配二两小酒
一盘
成都小吃.摇椅
一张
去膳,腥最
好杯渚,浓茶,西江月
有白发冲冠
《墙头草》
从未惹恼一根草,一根内心
卑微得要死掉的墙头草,卡在我内心
我用双手去拔,用酒去杀,醉了
扔在柴房里.三滴,五滴,蹲进马肚里
草啊草,门前马鞍态度坚硬
相去不到五公里.挡住去路话别离
我在屋里给你三杯老酒,话别离
一根草,一根墙头草不知道何去何从
想这个问题想得太累了,想这个问题
想得日头发昏.草,转身走进火炉,疼痛的光亮
刺瞎我的眼睛,整个屋子乱了
飞云一片入我喉结
而草终于能够目空一切
《葫芦吟》
今天没有僧，道袍宽大
遮住月光。今天没有大风
掀起一粒粒黄沙。夜过黄土岭
没有大风吹落草尖头一门心事
青草青青，牛羊昂扬
炕下的葫芦装罪状
葫芦判断葫芦
僧判断僧，一家子勾心斗角
年年月月，没有尽头
《兵马俑》
秦时和的土坯，汉朝烧的砖
等到唐朝时还乳臭未干
这上下千年，猫和老鼠都睡了
这一堆烂泥
框住了鸳鸯弦，上一代人修房子
下一代人翻墙，墙眼里
油墨，猪毛，互相拆招
十年，百年，千年以后还在念叨
秦时的明月汉时的关，万千兵马永不还
《永远有多远》
向后爬了三厘米
第一厘米在九点到九点半之间
我没有爬出三分之一
石头就已经裂开。背阴处
蚂蚁却爬出了十六亩地
第二厘米在十一点完成
我搓搓手，搓搓脚，搓搓干涩的舌头
其结果，门前的十六亩地
忽地腐烂，月亮和我坐在叶尖哭泣
第三厘米，爬了二十多年
没爬出。如今，我和月亮都死光了
心跳果然是空的
《路遇旧同学》
那时的女同学，石头一样柔软
她有自己的病核，飞出了茧壳
我怀疑她左胸腔有一枚杏仁，说不出的
独立于其他女人
我同她签好契约，从一个房间走向另一个房间
所有的房间都适合甜言蜜语
紧张的神情有栀子花的气味
爱打架，斗嘴，唱小调的女同学
并不懂得身体内越来越多的
小兽，已不属于你。
这令我焦急并惊恐万分，一只蝴蝶
游过肌肤，四个披头散发的人追逐着它
由于一条腿的趔趄，酥麻的身子流下了眼泪
《命犯桃花》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的桃花挤挤挨挨
千朵万朵把枝头都压低了，也许该有这么一朵
这么一朵足以坐穿时间。寒夜子时
一朵指针缝隙里走过的桃花
命中不开的桃花。走烂了我的愁肠
不需要双手搂搂抱抱，不需要大脚踏遍青山
我的桃花，那么安静，睡在裤兜里
三钱油酥，三钱天麻，四两春露做的桃花
烂漫了几个春秋。此时，阳光不够安好
秋风也一再吹灭它，一片桃花却使劲向上
这片桃花定不是四年前的那一朵，那朵
早被我捏碎了，放在手心一吹，连皮毛也不见
不开的桃花啊，日日填饱饥饿
《葬花人》
盗走桃花的人，盗走了我的鱼钩
一整夜，闪闪发光的金钩不安浩劫
躺在我怀里，绣罗帕，唤杜鹃
匆匆忙忙烧纸钱。最晚回家的泥燕，最早
出门的天。都看见了这场祭奠
我今葬花人笑痴，昔年桃花葬我谁人知
夜里,一朵桃花踩着月光回家
夜里，一朵桃花趴上窗台
笑三笑，蹦三蹦，挖走命根
《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穷光蛋走了进来
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穷光蛋走了进来
并不曾三年两换面，早晚各一边
一个穷光蛋白吃了我一天。他打开门窗
关掉灯光，用蜡烛灯火通明
一个晚上，我都在想
他如何没看见我躲在屋里
用牙签剔牙。绿眼睛，白缎子
追赶这个穷光蛋。如果真的遇上了
我们还会不会一起去给天空打打气
给蓝天修修边，向晚的鱼群
被我们捏在手里，衔在嘴里
一年到头，咽不下去，也不吐出来
《在成都》
十月一日，马路细小
我放下被蟋蟀宠坏的秋风
秋风中锋利的嘴唇
一个人放下屠刀，并不等于就拥有了佛
相反，我被一枚熟透的红枣搂在怀里
妖艳的嘴唇难以轻呼吸
我摸索着自己的种种病历
胜造七级浮屠只不过是一只横行的螃蟹
此刻，仿佛也是佛，不曾冷却的骨头
粘连着模糊的血，一排整齐的蚂蚁
撬开坚硬的骨，远方一座大山
哗地一声就碎了
《月光剑》
风口磨剑
剑光倒上山坡，青铜色剑气
逼退一个人的心跳
左边一个葫芦画瓢，右边一个模样刚好
无法指责扣问
现在，剑影躲在石头背后
睡柴房，吃胆汁。回到风口
扣打厚重的城门
城墙下鲜血是蘑菇做的，剑影是寒蝉的
无所谓东去西回
《刀在换刀》
刀在换刀，我在闻刀的气味
来自舌头的喘息，从一个部位抵达
所有的部位，刀刃适合所有形状
月光惨白的晚上，一只母羊跟在刀背后
一整夜，醒着，叫着。冒着寒霜
眼睛露出绝望。我站住往后退
母羊继续向前，咳嗽声里
养出一身绝活，万死不辞
《西出阳关》
西出阳关
故人何其多，知己何其少
谁不会埋怨命运的多舛
一支长琴磨牙损血，把故人搂进怀里
三百阳关大调唱坏一个秋天
秋天不回来，故人也做了囚
故人摇身一变情敌，情场妹妹笑弯了腰
江山不再如画，祖国不再安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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