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磨月嗟琢出深孕的清莹
───读郁雪诗歌印象
□ 十鼓
郁雪是我最近开始熟悉的一位河南青年诗人,本名高超峰,看了他的简介,作为同龄人我深为感叹,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在时下经济大潮的冲击里,他还在为心中的圣土而日夜朝拜,对诗歌不离不弃,这是很难可贵的品质。众所周知,现今的诗歌王国虽然并未被遮蔽在人民视野之外,但其是被忽略被排斥的。而他却接连出版诗集《你往何处去》、《别把我拒之门外》、《风之上》,另外还写有散文集《寻找你的鸽子》,小说《空洞》等。并被吸收为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和上海中华书法家协会会员,其成绩是可喜的。我并没有完全的读完他的全部的诗歌,仅是从选其20余首诗歌里我看到了一个才华横溢、诗心与良知未眠、以生命来歌唱和抒写爱的年轻诗人。与诗歌一样作为一个合理的存在,他在纷繁的物质生活的时代里埋头苦吟,从容面对压力来抒写他晶莹饱满的诗行,不哗众取宠,不为名利夺志,安于孤寂的持续的写作,可以说正是这样的年轻诗人才更应该引起中国诗界的关怀与关注。观其诗,我想起台湾诗人余光中诗歌《白玉苦瓜》里的一句,“日磨月嗟琢出深孕的清莹”,在此借用来说说郁雪的诗歌也许是最恰当的。
“因为,他对我宣示了火的精灵”
“我想我又进入了黑暗/曾经热爱的文字温暖着我/所有的暗示以及疼痛/会在黎明里的阳光中重新起舞”这是郁雪的诗《笔仙》里的诗句,读到它时给我的是冷峻的笔触下诗人一颗激情迸发的心。桑塔耶纳在《论美感》里说到:“如果巴特农神庙不是用大理石造成的,如果皇帝的金冠不是用金子造成的,如果星星不是一团团的火,那么,它们将是一些平淡而无味的东西。”是的,读了郁雪的诗歌,我首先感受到的正是他的火一样的思想情怀,他的心灵、才智、激情和想象恰是“有意味的形式”的花果,让你一路跟随追寻着抒情的完美。正如他的诗观“在内心的宁静中叙述人生的感悟,爱着歌唱着。”由是我认定郁雪的诗歌的一个主要特征正是这种抒情的意味性。不是浮躁的是沉实的,我们不用去思索他的诗歌给这个时代填补了什么,但我们必须要真切的感知他所给予了人们什么。抛却一些技艺上的写作形式以及个性约束,只从他的意识体验里我们获得的咀嚼就不能轻易的忽略其现实的拯救力量,这是一种反思,他给我们以“知、情、礼、意”合一的享受。在《黄昏》里,“你会干涸你会选择自己的方式永生/你坐下来和泥土促膝谈心/所有的因果都在你的最亲切的根部/化为阴影/目光中此起彼伏/夜色依然会履约而来/你默守着眼前的静寂/触摸尘埃”,诗人在黄昏里将自己铭刻进命运的忧虑,但从其签名一般的痛里我们读到的是不灭的重负,那生命深处的火热之情其实正被他强有力的手握在手中,直抵心灵。臧棣说 “每一个时代的诗歌都会选择一些独特的诗人,作为折射它自身所隐含的深邃的艺术内涵的一面镜子”,而我从郁雪的诗歌里读到属于他自己的蔚蓝。应该说他忠实的复制了精神旅程,在信守着一个诺言,一个诗人的誓约,在为一些抹去的留下存在的痕迹并呼唤,他的诗歌有着源头的精神,是被抓住的山泉水流带来石头的鸣响。读《我不知道风是从哪个方向吹》,“由浅入深/从出口注视到底部/我多么纯净/打开窗户梳理着晨曦/几声清脆的鹂鸣唤醒了/隔年熟睡的窗花/点燃就要远离的庄园/你亲自清洗的茶垢/离开我的表面/给我以最自然的颜色/渗入你的骨骼甚至命脉/我不想再学午后的猫/偎依在牡丹的怀里/眯起双眼”,在诗意的栖居里,诗人依然保留着最自然的颜色,不为世俗所染,摧毁雕琢的虚伪,他心里的真理是大地性的,我们读到的不是脱离,而是更真挚的撕裂和深入,他融入世界而不是仅仅独立的自由,他是不可模仿的火在发送着召唤。
“灵魂洋溢着抒情的激动”
从诗歌本身,每一首成功的诗歌都是有着时代的诗情和价值的关系的,它是抛弃了世俗的实用功利观念,使我们能从中获得一种开阔深入的审美文化心理,他给予读者的不是狭隘的人性得失,而是魅力四射的品格,在精神的领域他会“给后来者/签署通行证”(引舒婷诗《遗产》)。郁雪的忧郁的意识的背后都会在诗歌里以较强的内涵来深刻表现客观世界给灵魂带来雷电的激情怒张。作为70年代出生的诗人,他的诗歌同样体现了“面向存在,用生命体验(不是用身体,更不是用肉体)呈现本真;面向口语,力图探索现代汉语语流畅达自然,语感晶莹饱满的表述机制;面向可能,揭示诗歌深入人类生活经验的种种可能性;面向现实,从容应对时代风尚造成的各种压力)①”。“我还想听你竖琴的低鸣/我还想看你火光的舞蹈/沙漠湮没了你的消息……后悔把金苹果给了我吗/你开始逃避所有的战争/你看,我的断臂/渲染着世界的耳语(郁雪:《揪心的思念》)”在这首诗里我们看到了什么?只是诗人的自私的狭念吗?不然,这里面显然有着诗人超越人本的咏叹,是自主情感意识与现实世界的高度构成,语言自然深邃,思念之情至深,诱人的青春的美好与感召让他难以拒绝,也许是因为一次误会或者别的伤害,爱的离开却愈加坚定了诗人的意志。结局“你看,我的断臂/渲染着世界的耳语” 感受的独特使得诗意空间陡然增大意旨增强,揭示了思念之意图。这里抒情形象的提升使诗歌整体完全超越了个体的限定性,表层递进深隐层次,达到诗性智慧的理想境界。他选用的比喻使得诗歌在审美完成情感体验的同时照亮了人格的魅力。也许有人会说抒情简单啊,我记得朋友们常用来取乐的一句话“大海啊全是水”,其实想想是他们并不真正的理解诗歌之抒情。苏姗·朗格说:“一个艺术家表现的情感,但并不是象一个大发牢骚的政治家或是象一个正在大哭或大笑的儿童所表现出来的情感”,诗歌的抒情是直觉的升华,或者我想说是理智的冲动,它象云有飘渺的秀,它象雾有朦胧的美,但都离不开天空与大地,有其坚实的“投影场”的。读郁雪的诗歌,我在被其激情所动容的同时也被其意象之生动、个别和感知的空间内涵所充实心灵,读他的诗我看到一个个的现实的爱情因之理想而达至深远激情的韵致。
“从死的土地孕育出丁香”②
郁雪的诗歌里还有一个重要的情感之本质忧郁。他的一些优秀的作品基本上都是因事而发感荡心灵,他的诗歌明显的纳入了忧郁情感的强烈意愿,即使是生活里的叙事也看得出忧郁的怒火压抑的喷射,但他是冷峻与克制,冷静与成熟的,它不是象穿越一座城市那样简单的穿过,它进入了在场显示了在场生发了光辉,这个在场不只是语言的也是生命本身的,“我把你端放在房间里/守成家园/我理解你形成的原因/一定复杂/打碎却很简单/收拾那些碎片/繁琐而麻烦/我忽然想起包装上的警告/轻拿轻放请勿倒置/书上称结婚十年就是瓷婚/和我怀抱着的瓷碗/极为相似”,在《瓷碗》里,我们看到诗人婚姻生活的缩影和揭示,生活的美好和暗点总在折磨精神困境,但总有纯洁的东西令人振奋并为之忧郁思考,谁愿意和生活作对呢?这里或者我们看到了诗人的艺术反叛性也看到诗歌的心理距离的产生,没有线性的罗列事件,没有平庸的铺排思想,而是以高远的审美意识完成对客观的把握,蹈光辑影,传虚为实。在《观望》里,“一株滋长的君子兰在身边摩挲着阳光/照耀着透明的身体/我觉得空间瞬间狭小,染着遐想/左右了我一天的态度”这是一种怎样的忧郁情结?在我们生活的周围并不是只要美好,生命是要存在斗志的,面对时下一些慵懒的人生和某些颓废的精神环境,诗人渴求满世界的阳光照耀的是君子高洁之现世,对平淡无奇的生活画面,渴望着去抹掉它和突破行走,让生命如花开放倍加珍爱。诗人也许是“病态”的天才,他看到存在的鄙陋便急切的想要告诉人们以存在的真理,然而事实上悲剧的存在就在于他周围的一切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因而他忧郁他渴望,将会说的词语点燃呼唤。“诗是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回声”,这是马克思给的诗歌的定义,在郁雪的诗中也得到了印证。“习惯了阳光中的姿态/我的背影和诗歌/以忧郁的面孔穿过你的空间/顺着这条小路/我知道/在日落之前/我能赶回家园”(郁雪的诗:《怅望》)生活的点滴日积月累一些美好的渐行远去,但诗人没有就此停下,他带着属于他的忧郁继续坚守着爱的理想,忠实生命回到理想之源,他无视死亡因为他坚信爱会孕育出灿烂的花朵。
“我喜欢在这个世界上/呆一小会儿/和世界上的她们一道/去赞颂我们很小很小的状况”(摘张曙光译切·米沃什诗《我的状况》),是的,我读到的郁雪他的诗歌是有着诗意的意义的,他以他的赞颂完成自己的诗性智慧和深谷体验,在诗思的呈现方式以及空间结构上已确定出自己的艺术良知和存在价值。他的诗歌主要是爱情和叙事,可感可触生动形象,技法承古吸今,语言自然畅达,诗意清莹,既有古典之美又有现代之蕴,既有含蓄之胆又有纯净之质,既有侠骨柔情又有沧桑痴迷。但他的诗歌也不是所有的都是完美的不可挑剔,艺无止境,评论诗歌并不是每个人的观念一致,需要的是看到诗人背后的真实,评论者也要看到自身的真实。我读郁雪的诗歌,这是我的眼睛的问题,我的知识的修养的缺失所限,当我对他的有的诗歌切开时,在语言的纯粹后面也是有空洞存在的,它不是空间的问题,而是形象化的消失,或者它还是一块单纯的石头,我还未有能力读到它内部的意识之光和纯粹的精神。总的看郁雪的诗歌没有违背伦理道德的审美观念,经过心灵的淘洗其诗的语言更加澄亮睿智,即便是“诗歌到肉体为止”,“我对躺在手术台上的对象有不同的态度/女人,我必左手按住她的乳房右手持刀/男人,我必右手抚摸他的鸡巴左手持刀”(郁雪诗歌:《主任医生》),这嵌入生命的原始热情或可说是欲望猛兽,其目的很简单但却是沉重的解剖与宣告:“我重装上阵/我喜欢白色覆盖”,对生命的反观与拼命,不是玩阴谋弄名利,而是诗人现实形象与诗歌形象再度崇高和圣洁。
二○○七年二月五日初稿
注:①引自《诗歌与人》2001年第1期马策《诗歌之死》
②引自艾略特《荒原》第一章《死者葬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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