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个旧的[乡巴读诗]南通诗人萧萧

乡巴

风过了，一地金黄 ——萧萧诗集《风一样的年华去了》散论


在这个极言“现代”的新诗创作中，萧萧和他的诗集《风一样的年华去了》，让我扑面感受到了许多苍凉，甚至萧索。我想到遗落，想到纷飞，想到飘洒。《风一样的年华去了》，这显现出作者刻意为生活作出析解的努力，这仅仅也只是状态的描述而非态度和终极目的的表明与召唤。诗人未急于告诉、未急于申明、未急于自诩。这更多是一种生活过往的记录。他只是在向我们诉说，并执意要奉送给我们、给诗人自己的过往与现在的跋涉，一份这样的礼物——“萧萧”、“风”、“年华去了”、“疼痛的爱情苹果”、“人生的悲欢”、“静静的想念”，哪怕是歌颂也都真实而不真切。

然而我又不能终将确指为萧瑟，萧萧落下何尝不是一种美，这种美甚至宏阔、甚至博大、甚至深刻；风一样的年华去了之后，谁能否认果实、否认金黄一地、否认空阔之后的圆满。由此我又感到振奋、感到欣喜、感到美好的世界在向我“颤动成一枝细细的蕊”（《在一朵盛开的花前》）。诗人更是以红烛自况，站在黑暗世界的中心，歌声闪亮，“静静唱颂光明”，“除了光芒还是光芒” （《红烛》），诗人经历内心美好的跋涉，找寻这样的红烛，找寻这样“红烛热烈的胸怀”，“找寻灵魂的芬芳”。我也开始找寻，看到诗人在盛开的花朵旁，轻轻掀动着春色，仍有一朵雪花儿高贵起舞。洁白。宁静。飘逸。冰清玉洁。然且豁达。这显示了诗人疼痛之外的另一半，这一半纯洁、透明、向往美好。这一半更显现疼痛的高贵、疼痛的深刻、疼痛的本真、疼痛的纯粹。这一半更让我流泪，更牵动敏感易碎的神经，更让那个跳动鲜活的心充满感激、充满向往、充满美好的祝福。这才是完整的萧萧。这一半让我们从萧萧落下的境界中揭开了另一个萧萧落下的境界。
    萧萧的世界指向下，指向阴，指向柔，指向静，指向无。这世界本身就是向下的美，花的艳丽是趋向遗落的美，雪花的纯洁是趋向飘落的美，水的纯净是趋向流失的美，生命的价值是趋向苍老的美。老子说“道”的价值是趋向下方，趋向阴暗，趋向柔，趋向静，趋向无。这是道的本真，何尝不是人生的本真，生活的本真，人性的本真。说这话时，屋外正下着雨，我感到无边下落的美扑面赶来，这何尝不是一场进行中的“萧萧”，这些小精灵的雨点经历着怎样疼痛的凝结，才升华为这样一场宏大的遗落。这种生命的华彩逐渐向下飘落，到地上后又逐渐流向低洼、流向饥渴、流向更低层的贫瘠。去净化那些污浊，去漂白那些黑暗，去抚慰那些痛苦。这无边的壮阔正是“无”，无不是没有，无恰恰是因为“有”的存在，“有”的壮阔，“有”的宏渺，“有”的无穷，“有”的流失。
   由此，我想到这不就是我们的诗歌世界吗？诗到语言为止。语言就是“有”，结构就是“有”，技巧就是“有”，而内容则是诗歌的“无”。我们在建筑诗歌的时候，当停留在“有”的语言、“有”的结构，并为之一些新巧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是否抛却了更丰富、更本真的诗歌的“无”。当诗歌中只剩下情绪甚至连情绪都抛却的时候，我们在语言、在结构、在技巧中，真正能体味出诗歌的价值，诗歌的本真，诗歌的境界，诗歌的魅力吗？这就象盖房子，当一切门窗都不复存在，甚至房间的空间也不复存在，只剩下材料，只剩下语言，只剩下结构，只剩下技巧，那么这样的诗歌也只将成为外观的看物，满足圈子里远观的品评和意淫。或许还存在房间的内部空间，可以作为房子的功能，我们也只能在这样的房间中，做成井蛙。不，甚至连井蛙也不是，因为井蛙至少还能看到一片天空，还有一些空间的美好向往。而这样的诗歌为我们展示的空间将局限于词语、结构、技巧本身，她的光辉更多的依赖词语、结构、技巧的光辉。
   我越来越感到，萧萧是诗歌的内容主义者。这可能有悖于诗歌理论认知而显现出个人对萧萧诗歌整体直觉的感受，这不建立在对其诗歌文本的技术解构和诗歌气质内蕴的把握与分析。这对于一个多年从事诗歌文本建筑与析离的诗人，只是表明我个人对他诗歌气质的崇敬，更有一点对他诗歌存在问题的澄清与获得更大突破的期许。
   庄子说得鱼忘筌、得意忘形。诗歌就应该“得鱼忘筌”、“得意忘形”。得到鱼就应该忘记捕鱼的工具，得到意蕴就应该忘记形体。这就是说得到了内容就应该忘记形式。这又回到了“无”，回到诗歌的内容。展开诗人的诗集，一眼望去，我们更多的是感受到诗人生活的历程，这种记录性的写作更多指向内容的叠加，而非形式技巧的突破。当然，这里不排除有些先验的诗歌具有一些形式、结构、技巧的铺排，这也只是实验性的练习。遮蔽不了内容的魅力。在萧萧的诗歌中我们很容易触摸到诗人的生活。这些生活况味以疼痛的方式，昭示一个诗人的现实状态，尽管他也有对美好事物的歌颂，但我以为那些疼痛的诗歌更在深层打动着我，他的那首《我的前妻在北京》几欲让我流泪。由此，我开始想象诗人该是怎样的坚强，从生活的那头一步一步走来，我看到，这每一步都充满艰辛，生活萧萧而起，萧萧而来，也将萧萧而过。这是怎样的人生呀。
   说到人生，就不能不说“疼痛”，萧萧的疼痛是：

说不出痛，像是
我肉体的一部分
深深地钻入心窝，贴紧
——《钉子》

说到人生，就不能不说“灵魂”， 萧萧的灵魂是：

遍体鳞伤之后
我想反复申诉的是
我终究长不成谵泊的虚竹
宁静且常青
——《形象》

说到人生，就不能不说“美好”， 萧萧的美好是：

原来，我只是觉得
冬天是我俩
最温暖的小背心
——《冬日絮语》

说到人生，就不能不说“歌颂”， 萧萧的歌颂是：

站在黑暗的中心
红烛以闪亮的歌声
静静唱颂光明
——《红烛》

说到人生，就不能不说“想念”，萧萧的想念是：

月光之下
疼痛与挚爱就要沉醉。我静默着
把美丽想象成明天盛开的花
把这一身漫渺的月光
当作你伸过来的，柔情如水的手
                   ——《月光下，静静地想念》

说到人生，就不能不说“生命”， 萧萧的生命是：

那时  你说
一辈子的时间
怎么这么短
我和你  过也过不够

现在  成了纷飞雁
你又说
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一辈子
——《一辈子》

    其实说“内容”并不准确，我更喜欢用“记录”、“诠释”来表明我对他诗歌的体认。他在记录他的生活。我们读这部诗集就为我们展现了萧萧的生活状态。前面已经说过，这也仅仅只是生活状态。我突然发现萧萧的诗歌中缺少未来，缺少对前程的憧憬、对未来生活图画的描绘。这是遗忘？还是诗人刻意为之的规避？过去、现在、将来，这让我对时间产生了兴趣。过去已经不复存在，将来更是子虚乌有，现在也将不是一个具体的存在。萨特说“瞬间的现在，众所周知，它根本不存在，它是一个无限分割的极限，如同没有体积的点一样。这样，整个系列便都消失了，并且是加倍地消失了。”看来，现在也不复存在，一切都将是虚无。我有点兴奋，这又回到“无”了。由此我感到诗意的直觉就是无，进入直觉的由头便是有，而直觉到的东西也便是“有”了。诗歌的直觉是需要通过“有”来实现，例如物象甚或情感。这又要说到意象。萧萧诗歌的意象是建立在现代审美和现代诗歌创作结构、技巧更或是语言之上的。他的现代性不容忽视。
     萧萧的更可爱处，是他的小诗，这集中体现了萧萧的创作水平和魅力所在。诗小，但诗歌的容量不小，诗歌的空间不小，诗歌为我们拓展的境界不小。象上面引用的《一辈子》，还有《我的五味子》……我突然发现，萧萧的诗歌都是小的，都追求素材片段的顿悟，这种对瞬间的把握或具有哲理性的思索，或具有戏剧性场景的冲突，从而达到强烈的审美效果。把“活”做细。这正是萧萧作品价值的不同之处。
     萧萧还保持着对精练的守护。这种精练首先表现在语言上。他将形容、修饰的成分尽量省略。“精练是诗歌文本的基本美学特征，而这一特性在当代写作中，正成为需要特别提醒和加倍守护的底线”（沈奇语）。萧萧尽量将诗歌减瘦，他的诗歌有时候减到只剩下名词等核心词汇。这样，无一字形容，清通道来，本色中见蕴藉。这样，同时是否会牺牲诗歌的色彩性，丰富性，如果不能体现一种诗意的顿悟，体现哲学的思索，体现戏剧性场景的冲突，很容易显现枯燥，诗歌语言的魅力就将消失。他的精练更在于文本本身的精练，篇章的短小本身容不下更多更丰富的意象，因此，萧萧诗歌的意境往往是一个意象构成。而在这为数不多的意象中，又明显体现出“意重于象”的特点。诗人善于从寻常光景的一瞥中，洞察生活沧桑和人性内质，形式简约，诗意凝练、蕴藉。
     我再一次拿起萧萧这本诗集的时候，窗外寒风渐起，冬天来了。我感到这才是萧索，一场雪花的萧萧飘落，正接近我的想象。而海上今夜无月，一场淅淅沥沥的冬雨不紧不慢。我更感到，远处的长江宏阔、雄浑，以最后的喘息融入大海。而长江的对岸就是南通，萧萧是否和我一样，面对窗外淅淅沥沥的冬雨，感怀人生。风一样的年华去了，我想，这风过后，该是果实、是金黄一地、是空阔之后的圆满。萧萧说能够这样写着就很幸福了，我想，这样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低处的迷雾

深刻细致的评说。语言环境的修养极见功力。诗歌意境在你的评里获得极好的延伸。

低处的迷雾

挂起来，大家欣赏学习。

李清荷

学习,先看了诗:

那时  你说
一辈子的时间
怎么这么短
我和你  过也过不够

现在  成了纷飞雁
你又说
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一辈子
——《一辈子》

好!
再学习精彩的评!

湘妃竹林

且不说选的诗歌如何。这样的评论更像散文，美得有风韵。问好！

乡巴

原帖由 低处的迷雾 于 2007-3-4 08:16 发表
深刻细致的评说。语言环境的修养极见功力。诗歌意境在你的评里获得极好的延伸。

谢谢迷雾鼓励!!

乡巴

原帖由 李清荷 于 2007-3-4 13:28 发表
学习,先看了诗:

那时  你说
一辈子的时间
怎么这么短
我和你  过也过不够

现在  成了纷飞雁
你又说
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一辈子
——《一辈子》

好!
再学习精彩的评!

李清荷斑斑好,这首诗歌我也是很喜欢的

乡巴

原帖由 湘妃竹林 于 2007-3-4 14:02 发表
且不说选的诗歌如何。这样的评论更像散文，美得有风韵。问好！

其实这严格说,赏析的成分大些,理论切入我应该是冷冰冰的,我希望在理性提炼与感性体悟之间找到一天路,然后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谢谢你来读,元宵节快乐!!

龙的妹妹

实在、漂亮的评论。进来学习

问好！

鱼飞蝶舞

来读！问候！

南杨玲子

精彩漂亮：））

乡巴

原帖由 学写诗歌 于 2007-3-5 20:09 发表
欣赏：）

你是厉害的，多指点下

低处的迷雾

建议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