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屋子，空房子——深析诗人子力诗歌作品《空房子》

阿北

铁屋子，空房子

——深析诗人子力诗歌作品《空房子》

作者：阿北

10月5日，国庆长假第五天。

傍晚，刚吃过晚饭，妻就一改之前的作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洗碗、冲凉、洗衣服、拖地板。我坐在电脑旁，一边看着朋友刚刚发表的贴子，一边对她啧啧称叹不已：“怎么？转性了？今天竟变得如此勤快？”（诸君不可误会，吾妻本就是贤淑持家之人，我这句话的本意是称赞她今天做事的速度之快）.

忙毕，妻擦干手站在我面前：“老公，国庆节前不是有几位诗友寄书给你么？这两天你一直都很忙没时间看，现在有一点时间了，你可以去看看那些书了。”我知道她这些话所暗含的意义，但仍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没关系，等到要休息的时候我再看，反正明天也是假期，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妻看我“不开窍”，有些急了，“可是，我与一个朋友很久没有联系过了，现在，她在线，我就给她聊一会好不？”这位朋友是妻读书时的几个死党之一，在吃饭的时候，妻还一会儿放下碗筷，跑到电脑前给她聊上两句。

妻的电脑水平本身就不怎么行，以前没有买电脑的时候，每次去网吧，我总会有意识地带上她，让她摸索着自学电脑。现在，自己添置电脑了，我怎么着也要给她更多的机会学习电脑吧！

然而，每天晚上坚持电脑写作习惯了的我（以前每天总是在公司或者是跑到网吧来完成自己每天的“写作任务”），此刻却有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好了。从客厅走到卧室，再从卧室踱步到客厅，一会儿在电脑面前站一下，一会儿在床上躺上一两分钟。

就这样转了几圈之后，突然我想起了妻所说的话，是的，还有几本国庆节前夕诗友寄赠的书籍我还没有看。那么，就利用妻与朋友聊天的这个时间我何不与朋友在文字上交流一番？说干就干，我从客厅的柜子里抱出一摞诗集。

第一本就是贵州诗人张运华先生所著的《子力诗选》，或许是书放在最上面我打开的第一本诗集的缘故，一打开我便被这本诗集给吸引着了。这本作为《遵义文丛》，由遵义市作家协会编撰、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共收录了子力先生的诗歌整整一百首。之所以眼睛一亮，倒不是因为子力先生所担任的一连串头衔（贵州作协会员、世界华人作协会员、某市作协理事、某地方县税务局副局长等），也不是因为这本书是由遵义市作协主编，而是，因为其中的一首诗，给我带来了深深的心灵震撼。

这首诗就是子力先生的代表作品《空房子》，全诗共九十三行，限于篇幅，特作摘抄如下：

我有一间空房子
一间空空的房子
我是一名杀手
一名冷酷无性的杀手
我是屠杀狂
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不敢杀人
就杀一只只苍蝇
杀完苍蝇
就杀自己
我砍断一根根手指
又剥下自己的皮
然后割下头颅
挂在房子的大门口
高高地悬起
像一首歌
更像一面旗帜

尔后 回到房子中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

……

因为这间房子
我从容地走来
又从容地消灭

……

又是许多年以后
我终于听见了敲门声
有一位老人
捧着一坛酒
站在门我看见酒坛里
浸泡着一颗人头
老人说这是千年老窖
功能醒世
白痴也能开口
而我清楚地认得
那是我久违的
自己的头颅

这是一首反映现代人复杂而又无奈的内心情绪的诗。在诗里面描写了作者（其实是所有的人）困惑迷茫的心，在现实的世界里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在读湖南诗人吴昕孺老师的诗集时，我也是禁不住奋笔疾发，写了一篇评论文字。在那则评论里，我对于一首好诗作出了如下的定论：能够读得懂，并且能被诗人的情感所打动，对我来说，就是一首好诗。在读子力先生的这首诗的时候，我亦有些感触。

在现实的世界人，尤其是当一个人的理想与现实产生差距的时候，人往往很容易迷失自己。这个时候，一个人对自己内心的追问和省察是尤为重要了，因为这将是他对自己生命个体的沉思及存在的思考，当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会对生命对生活不再迷茫。然而，遗憾的是，很少有人或者说基本上就没有人来对这一现象（对自己的生命体存在的价值及意义）进行沉思，所以，当有一个人对自己沉思了，对自己的生命体及社会有了哲学意义上的认识了，却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另一个迷区：众人皆醉我独醒，下一步我该何去何从？

写到这里，很自然想到鲁迅先生的“铁屋子”比喻。在社会非常黑暗的时刻，鲁迅先生目睹了国人的麻木与愚昧，感到非常的痛心。然而，他亦清醒地意识到，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挽救任何人的，所以，当几个受新思潮启盟的青年找到他，要他拿起手中笔，为社会呐喊时，他说道：“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啊，既然有人起来，难道还怕没有希望么？鲁迅先生受到了感动，便答应为他们做文章了，于是便有了《狂人日记》的问世，于是便有了《药》、《明天》、《呐喊》等不朽小说作品的流传人间。

鲁迅先生的铁屋子是一个旧社会旧格局的象征，是幽闭的传统空间。大囔起来的人是这一社会的先驱，是一个带有现代西方文明背景的“外来者”，充当了启蒙者的形象，代表着现在并启示着未来。这些熟睡的人就是蒙昧众生，一群亟待被启蒙被救赎的人。铁屋子外面是一个新的世界，是现代性。而子力先生的空房子呢？他所要描绘的又将是一个什么的主题，并且这个主题是如何表现出来的？我们再回头对他的这首《空房子》作一下赏析：

首先，这首诗的主题是“空房子”。所谓“空”，是一种抽象、离奇，同时很不确定的状态。佛经有云：凡事皆为空。金刚经亦云：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即是对空的描述。在这里，“空”被诗人拿来用作表达的主题，形象贴切地表达了一种莫名而不能名状的沉重，无所谓缘由却实实在在存存。诗人在诗的开头即表述了这种疼痛：

我有一间空房子
一间空空的房子
我是一名杀手
一名冷酷无性的杀手
我是屠杀狂
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不敢杀人
就杀一只只苍蝇
杀完苍蝇
就杀自己

读到这里，我们很自然并且很受感动地有一种触电的感觉。简简单单的几句，却把一个人复杂的心理刻画得细致入微。是一个杀手，却不敢杀人，只能躲在空房子里屠杀自己。这是一种迷失的心理的心致刻画，相信读这首诗的朋友感觉会与我雷同。然而，作为现实中的我们，追著信息走，趕著鐘點走，跟著時尚走，望著高處走。這麼一路走，又有多少丟失、多少迷失？当理想与现实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又应该如何面对自己呢？这时候，很自然地想找到属于自己的“空房子”。

其次，可以将《空房子》的“空”理解为一种状态。它蓄发各种能量和生命，这种状态和诗人的创作情况、生存感觉以及整个社会形态下生存者的状态具有一致性。在接到这本诗集之前，我并认识诗人，也几乎没有接触过诗人的作品，然而，从他的这首诗里我却读出了高速发展的经济社给诗人带来的不同往代的压抑和对未知因素的探求心理以及种种复杂骚动的生理心理情绪（这不仅是带给他一个人，而是带给全人类的一种感触），驱使诗人拿起手中的笔创作出表面上看轻浮无内含但具有内在爆发内的作品，这首诗的形态随着诗人的思绪而发生多变及抽象，看似对生活浅白的表述，但其中却蕴藏了对生命的哲学上的思考（也可上升为对整个人类的沉思）。诗人用笔在诗中这样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树啊 草啊 鸟儿啊
就在这间房子的窗口
身披重孝
越走越远
可我又什么都没看见
这间房子
根本没有窗子
我根本不认识自己

这首诗可以说集中集现了诗人的创作水平（恕浅见，因为在整本诗集中，这首诗最能带给我心灵的震撼）。简单的九十行，不足千字，却能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当代人的肉体迷失与心灵飘荡的生存感沉。在茫茫大海中沉浮是多少人并不美好的梦。孤独感在越大的城市和人口越多的空间体现现得越厉害。诗人的房子在“这座城市”或是在“那座城市”或是在其两者之间，然而，却因没有窗口，使诗人被隔离于一个寂寞的世界。诗人在诗中用粗放的笔触构建了一个能看到外界却与外界隔绝的空房子，其实恰到好处地反映了现代人与人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缺失，以及脆弱的利益关系都决定了这种悲哀。每个人都想躲藏在这样的一个“空房子”内，虽然看得见别人，别人也看得见他，但却无法真正的接触和沟通。子力先生的这首《空房子》可以说正是我们时代漂浮者的寓言和缩影，他用描述自己生活或是思想的方式，具体的呈现了当代人这种生存状态和感觉。

最终，我们再回到这篇文字的主题上来，不管是鲁迅先生的“铁屋子”，抑或是子力先生的“空房子”，都可以看作是对人类生存问题的一种启蒙。尽管启蒙的过程是艰难痛苦的，然而在许多诗友的支持下，相信他在文学在诗歌的道路上会越走越远！

2007-10-7于深圳
本文原发于阿北的文字狱:http://blog.sina.com.cn/arbeihttp://blog.sina.com.cn/arbei

贵州子力

谢谢阿北诗友！
       读你的诗评，我的眼睛潮湿了，不是你说了很多好话，因为你和杨然、谢启义是真正读懂这首诗的人。其实《空房子》是10年前的一首旧作，也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可是很多人读了觉得莫明其妙，所以我也就莫明其妙了，只是心底徒增一份悲凉。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