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诗，欲说还休——风霜诗话

风筝没有风

古兵书战策里，有一本叫《唐李问对》。用李世民和李靖对话的形式也解析用兵之道。本期风筝借签一下这种方法，做一个尝试。
下面有关诗歌的讨论内容，皆出自风筝和霜儿在QQ里的聊天记录整理，希望大家能接受这样的形式。废话不多说，下面切入正题——

【把秋寒当作一条河流】
    文：吴静
沿河梯一直往上走
可以找到源头
或者是高山中的瀑布
抑或是水阔无边的海洋
它们没什么分别

水流的荒芜与节制，层林尽染
偶尔的支流，流向各个不同的方向
秋意分散，落叶凋零

站在秋风里
一个人就是一个终点
直到寒意老去
我们在最深处，彼此取暖却无丝毫牵连
  
风：从头开始吧，第一节有什么感觉？
霜：第一节起句没有什么惹眼，是后面的铺垫和延伸很有感染力。
风：这里的往上走，是向回走了，河流也就是时间，对不？
霜：回溯吧，一种生命的回望，时间的回溯。
风：大致就是，一个人的过去，不代表什么。用平白的话干脆就说英雄不问出处也不算偏，哈哈。
霜：嗯，差不多是这样，生命源本相同。
霜：第二节虽然还在写秋景可是已经有深一层的含义了
风：已经不是在回溯了呀，现在是回来了，在落脚的地方 ，在此刻，从今天开始的现在进行时。
霜：是回来了，可已经分散了，道路有许多种。季节、自然如此，人生也如此。
风：今天是一个点，在时间的这个点里。过去怎么样，都是来到这个点的因果。今天以后会怎么样，也各自有各自的造化。
风：最后一节，也含着一种孤独的感觉在吧？
霜：每个生命都是孤独的。尤其这句“一个人就是一个终点”绝妙，让人感到时光和生命的寒意。
风：每个人都是个体，只能自己生长，过去、现在和未来，其实都是孤独的……
风：在秋天，在秋天的河流里想到这些，更有些喧染的作用。
霜：这一条河流是自然的河流，莫如说是生命和个体的走向。我觉得意义可以扩大些看，不一定要特指。
霜：这首诗技巧上不新奇，但构思巧，寓意贴切，能给人思考和内省。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白描式的干净手法。
风：呵，什么叫技巧呢，技巧是为感染力服务的，一首诗有了感染力，在我眼里就算是成功的。不然技巧再高，也不想看。许多诗让人看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枯躁无味的。读着就象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又何必呢？

腊梅的告别
  文：符力
寒夜。冰雨萧疏，我的枝条
我的骨头，结满了霜花
一阵又一阵的
北风，将我的清香运往夜色深处
春天到来之前，我的灿烂，就这样风流云散了
来世再相见吧，我的亲人
是我衰败得过早
不是你，不是你来得太晚
霜：这个呢？
风：这个有点席慕蓉的味道，不是说不好，只是大家一看就明白，不用咱们专门讨论吧？
霜：也好……

风：看一下轻轻离人的吧。
霜：选哪个？
风：都差不多吧，其实有着相似的感觉在，不过也正常，一组是一个人写的嘛。
霜：是阿。
《泛泛之论》之《爱情》
    文：轻轻离人
我在一百多年以后想起你的哭声
而我们共有的时光也已化成了尘土
在久远的黑暗之中，我们活着

假如灌木燃烧，我就跟随那火光找到你
我们一起围坐在散发着兰花香味的洞穴里
消灭我们充满痛楚的身体
我们放下牙齿，指甲，肋骨
放下所有的噩梦，安静地听流水的声响
即便一切都死去，我们也要一直活着

彼此囚禁并非毁灭，当我们被风吹走
当我们被疯狂攫取，我们可以杀掉这些凶残的物象
去更遥远的地方，在升腾起浓烟的街巷
手牵着手，一起生锈一起遁入虚无
霜：离人的诗看完第一印象就是强大的冲击力和感染力，感情着力很大。
风：第一节只三句，又让俺想起叶翠萍的诗：五十年后我们遥指最高峰，那青山如今是你，那霜树岂不是我……
霜：生死相依相随的感情。
风：一百年后，人和时光都化成了土，不过爱情还在的，还活着。
霜：第一节是幻想，时光、尘世对于爱情来讲都不是阻碍，爱是永恒的。这是离人在诗里打造的爱情理想境界。
风：这样的起首三句，一下就让人感觉泛泛而论只是在说反话了。实际上这里的情感的深重，怎么一个泛泛可论。
霜：第二节写的决绝、坚定，尤其最后一句：即便一切都死去，我们也要一直活着。容貌、躯体、外在的一切都可以死去，只有两颗相爱的灵魂永远存活。
风：牙齿，指甲，肋骨有什么含义？是不是指放下一切坚硬，在花香里，彼此是光亮，彼此引导彼此寻找。找到了之后，就会忽略之前的痛和艰辛，也拒绝一切坚硬的，可能伤及彼此的事物存在或发生，只用柔软的情怀相对。
霜：是对爱情的态度和追求。
风：第二节也算是两个人的誓言或默契或约定。
霜：第三节写出了爱情里的矛盾。无论是“彼此囚禁”还是“疯狂”，这后一个词可以涵盖的很多，可以是外物，也可以各种欲望引起的冲突。
风：也有人生的矛盾在。现实不可能全如想像或计划的，不过有再大的苦，相信他们都会手牵着手，战胜它。
霜：最后“我们"可以在“升腾起浓烟的街巷”的俗世和“虚无”里一直手牵手，什么都不能阻隔，这是离人用激情构筑的爱情理想境地。
风：令人神往呢……叹一下，可惜，大部分时候都是只能是想想罢了，祝福离人吧。
霜：感情的投入，让她这首诗极具感染力。

风：现在读诗写诗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还真相信爱情？许多人会对这样的题材一笑了知的。说成是梦话，是境界不高，呵呵。
霜：如果相信就会有，理想是美好的，就有追求的动力，境界是什么，四大皆空吗？那么出生和死亡意义也就相同了，生命的过程还有什么意义？不管是磨难、还是坦途，都是生命存在的一种状态，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有大海、有小溪，才是世界。
风：心里有爱，才能懂得有爱存在的诗吧。有的人喜欢大题材，所谓的生存与死亡。笑……似乎诡异了才算深刻，高深了，才叫档次高。就算涉及到男人女人，也一定要弗罗伊德似的，把什么都往欲望上套。似乎欲望就是爱情，就是人的本性，只有写到了欲望，才算真实和直面自己。
霜：不过人和人观念观点不铜，对事物的认同不一，还是求大同存小议，允许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嘛。

风：碧杨树新发的这帖里要不要抓一个来看看？
霜：算了吧。
风：好吧，其实他也是那种俗套了的写法，文人的俗套，N久以来写小说的人喜欢用的情节。呵呵，好象那样也才算真实一样……不过场景在许多小说里也都太似曾相识了。
风：鲁绪刚的呢？好象都不算难体会，你选吧。
《想对远去的火车说些什么》
    文：鲁绪刚
过了长江的火车把我带到
秦岭脚下巴掌大的一个小镇子
雪成了唯一的馈赠  流水声
暗藏于内心  目光收获了沿途风景
瓦檐上的冰凌  像我悬而未决的
决心  是留下来  还是继续北上

风从秦岭南边的一道山梁
急速地清扫着地上的雪
声音仿佛刀子深深地划过皮肤
这时   茫茫雪野又一列火车经过
很想对远去的火车说些什么
霜：第一个吧。
风：你总是对火车有着异样的关注，就这个吧。
霜：这首诗叙述平静，但读后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苍茫感，也许是景物构造的，也许是内心的情绪赋予的。这首基本都是写景，尤其第一节。落脚的地方是寒冷的，也许冷得不只是外在的环境，而是内心。诗人迟疑着，留还是走？他为什么会这么迟疑呢？
风：写诗的人的平静，基本上都是假的，不动声色是一种手法。能不能内敛，能不能把情融进平静的景物里，大约是一个诗人成熟不成熟的标志吧。
风：所有的景其实都是虚写，都可以当成是构想出来的，对不？在人生的中途，诗者面临到了某种选择，或走或留，心里的犹疑都在场景中了。
霜：诗者的内心体验这时已经让读者来参与了，然后读者也身临其境来帮助抉择。到最后这个决定还是没做出，但读者心里已经有底了。
风：风在刮着，天气是冷的，恶劣的，雪还在下着，前路也还是遥远的。留下来，就会一直面对着这一切。出发，继续北上，也许不一定柳暗花明，至少会有挣脱下寒冷的可能，对吗？
霜：诗中的个体是孤独的，他身处的环境也是凄冷的。除了刀子般的寒风，即便一列呼啸的带着人类温暖的火车，也让他产生了诉说的欲望。
风：人生是不能太过犹疑的，就象在大风口，雪冷如刀的境地，是不能久立的，走吧，去追那列火车，至少也要搭上下一列……
霜：你的解释我觉得很对，不过这首诗的特点就在于语言够在的氛围和空间很大。
风：作者的本意说不定咱都不能直接中了杷心，就照自己的想法来读吧。帖子总的名字叫《像草一样的活着》，自然和人生有关，和景物无关。
霜：诗可以多解，在这一首里得到了很好地体现。
风：诗可以多解，这句我的理解是，读者可以多解，不过作者心里，答案却本来就是唯一的。
霜：也许吧，但诗一旦诞生，就不再只是它本来的面目，读者再创造的作用很大。
风：恩，就像你在地上无意中划一些图案，你的心情可能是唯一的，不过旁观的人却可以想上许多别的，也不能说他们读的就是错了。让读者产生联想，并且会联系到自己的学识、际遇，做出自以为合理的解释，诗本来就是这样的呀。
霜：这就是诗和别的文体最不同之处吧，就像阿尔写的那首《开始是一个人》——
《开始是一个人》
    文：阿尔
开始是一个人
然后是两个人、三个人
然后是几十人，几百人，上千人
并且还不断有人加入进来
他们仰面向天似乎看着什么
天空一片碧蓝
“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
相互间的问答在人群中悄然传递
但这不妨碍新的继续加入
早晨的阳光照着涌动的葵盘
最初仰面的那人咕哝着
“谁能帮我吹吹，我被灰尘迷了眼。”
风：情节太老套了一点，作者也没并多加展开和发挥。
霜：哈，其实我们也是里面的一个、两个~
风：呵，你是用这首诗来形容咱们解读诗歌吗？这也是一种（诗的）多解哦。笑！你自由发挥了……
霜：有什么不同吗？
风：恩，很恰当，满形象的。
霜：阿尔的我喜欢房子，可是太长了。喜欢的诗俺才愿意论论，不喜欢的看他做什么？
风：不喜欢就说说咋不喜欢的嘛。
霜：不喜欢就不看呗。

霜：从如水人生的一组里找一首吧。
风：《黄天厚土》是乡愁，对家国土地或历的乡愁。《望月》稍显了俗套了一点，仍是身在城市，然后对田园牧歌的一种向往，用张爱玲的话就是：三十年前的月亮比现在的要大要圆……
霜：不知道选哪个呢？
风：《无论如何》呢？好象是对美好，对理想或坚持的执着，也硬了一点。
霜：《无轨之旅》吧——
《无轨之旅》
    文：如水人生
关键是，现在的我丢失许多词语
雨离开地面。蒲公英终生飘零
我束起长发。依然没有学会抒情

小心地绕开石头，想给你留住昨日天气
我谴责乌云吞没我的月光。你看见了黑
今夜，我抱着一团冰冷的词语，无法入眠
并把一个名字放在牙齿和舌头之间

我已经庸俗得不行。妹妹
我竟然隔着遥远，隔着陌生
想起你的纤纤十指
然后和雨声一起丢掉旧日油漆
风：象是姐妹间的夜话，幕后的故事双方都明白的，所以作者也不特别写出来。
霜：也不是，这是一种孤独的飘零感。如水的诗一般都很少无效的语句，这个依然如此，第一节是写漂泊的无根之感。
风：经过了许多事，仍然只能是狐独的一个人……
霜：“雨离开地面。蒲公英终生飘零”这令个意象运用得很贴切。
风：这孤独也部分是因为仍然学不会迎合，学不会放弃真我，很有些宿命般的无奈。
霜：第二节，乌云遮月、冷黑的日子里，诗人依旧抱着自己的信念坚持着什么。
风：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我觉得第二节倒不完全是坚持，从语气上看，更象是“多少事，欲说还休”的境界。
霜：最后一节这种孤独无依越来越深入，过去和以前的记忆仍然梦牵魂绕。最后一句的“油漆”用词陌生化，也拉伸了语言的空间感。
风：油漆是本色嘛，原有的面孔，原有的坚持。
霜：丢掉呢？可是这里写到的是“丢掉”。
风：不想丢，却也还是会最终丢掉吧，走入人群，融入庸常。这样才更显无奈，更显感伤。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在生活中，慢慢丢掉了些曾经很在意的事物吗？
霜：不由令人想起一句话：时光是一把刀，可是割掉许多你想存留的。
风：我是从第一句里这样感觉的，第三节的第一句，把第一句和最后一句一起想。
霜：嗯，什么也经不起时间的打磨吧，即便一直想坚持的。
风：也所以名字叫“无轨之旅”吧，每个人的都要慢慢脱离曾经计划着的轨道，远离自己曾一直想走的路，随波逐流。
霜：也是无根之旅了，像秋天的一片落叶，本来想回到泥土的，可是许多外物的作用，使得它不得不被世界左右，不知所终……这一首在如水的诗里主题是比较隐的。
风：你又想起第二节里的蒲公英和雨了呀，蒲公英的飞，也是无轨之旅吧？
霜：这一首最后一句新奇的意象组合很亮眼，意蕴丰富。

[ 本帖最后由 风筝没有风 于 2007-11-7 20:35 编辑 ]

归来燕

呵呵，好多，先提上，等下慢慢学习！

踩不死的小草

这个形式真好,只是苦了二位,亮上了

wj208

挂一下,继续,问好二位.

苦李子

来学习，问好两位狐。

踩不死的小草

不对,上面有三位狐.呵呵

霜儿

李子也是狐呢~嘿嘿

霜儿

诗论就是要大家一起参与的，如果再多些人论效果可能会更好呢~~

风筝没有风

要不咱找机会来个胡言胡语（狐言狐语）如何？

霜儿

原帖由 风筝没有风 于 2007-11-7 00:01 发表
要不咱找机会来个胡言胡语（狐言狐语）如何？

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wj208

原帖由 霜儿 于 2007-11-7 14:44 发表


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好事支持,我提供沙龙.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又一村

不错的方式啊。学习，问好风筝和霜儿。原诗歌有分节么？如有照分一下更方便阅读。

风筝没有风

回楼上，没留神分好的节，一复制就没了，现在已改，问候

风筝没有风

原帖由 wj208 于 2007-11-7 17:03 发表

好事支持,我提供沙龙.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呵呵，有想法做一个专门讨论红颜的版本，然后不断更新呢……
现在发的这个，只算探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