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比屋檐飞得更低》

杨北城

《燕子，比屋檐飞得更低》

燕子，你一再被这个春天捕捉
在阳光下，织补着诗歌之蓝

你的翼，有环抱的形状
但你从不试图飞得更高
你确认自己的幸福
是在檐下，抗拒着向上的虚妄

燕子，如果必须赞美
那我更愿意把你比作我的女儿
或美丽的小母亲，你有春天的剪刀和嗓音
你热爱劳动和哺育

关于燕子，我们应该忽略它的飞翔
飞翔只是一种姿态，不是比翼的爱情
我想和燕子飞在一起，是想借助燕子的方向
恢复向下的自由

燕子，在缺少梦想的年代
我只想追随你的羽翼，飞翔在屋檐下
哪怕比乌鸦飞得更低

二零零八年六月十六日于雁鸣岛






《琵琶语》

写给琵琶的诗句，应该暗合这样一种格式
两行平行交错，仿佛十指纠缠着叩响空山

这并不是说，空山就是最好的高处，是潜滋暗长的
婉转，就像琵琶右手双挑，勾抹；左手虚按，推挽

泛音，是我们内心的捕捉，但不会过分清晰
你手法精湛，可以把琵琶弹得像日常生活的操持，激越舒缓

犹抱，无遮无拦，是我们一直想弹奏的借口
我们也可以长时间的相对无语，只用耳朵和指尖说话

私语不是私奔，你需要一个出口，逃开我的跟随
停滞，在弦上划出暗伤，比舌头更轻灵的雨

芭蕉，或许是个隐喻，我们可以居住在琵琶里
遮住脸颊，管它春江花月十面埋伏，我自赴花会，去也


二零零八年六月十五日于雁鸣岛








《与蚊子的和解》

入夜，一只蚊子
在暗处嗡嗡地低旋
我听出来了
它比我更饥饿

它的嗡嗡
是对母蚊子的赞美
用词简单干净
比我写过的几千行情诗更煽情

蚊子也有赴死的勇气
母性的光辉无处不在
它们的爱情疯狂
生命不息，繁衍不止

和蚊子的一场战斗
我用尽了人类的智慧

以其怀疑爱情的力量
不如试着与蚊子和解
在血液变蓝之前
享受生命之痒

二零零八年六月十日凌晨一点于雁鸣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