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讽：诗歌王国里的另类艺术

董喜阳

反讽：诗歌王国里的另类艺术
                                   文/董喜阳
   现代诗歌艺术正朝着多元化和复杂化的方向迅速的发展，习作方式灵活多样，技巧手法也呈现出多维立体化，变化手法日趋富于变化，这点是值得可喜可贺的。我们知道诗歌的艺术感染力和视觉冲击力，甚至是灵魂深处的震撼力总也离不开这些艺术手法，近日，在玄鸟诗歌论坛，读到了镜哥哥的《他们之中有人喊我诗人》一诗后，在我的头脑里更加深刻的理解了这一点，而且触发了心底的那部分敏感的神经，也来浅谈一下这一诗歌艺术。
    很多的文章里都提到过镜哥哥其人，其诗，这首诗歌更加深了我对其诗学宗旨和诗歌美学的认识。我们经常说：“少年情怀总是诗。”可是镜哥哥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仍保持着一颗真挚的，真实的，真诚的心态去创作诗歌，乐此不疲，这点是我深深为之敬佩的。诗歌是一种具有特殊本质的艺术样式，它所表达的往往就是诗人对于生命本真状态的追求。所以镜哥哥说他的诗学宗旨和诗歌的终极旨趣就是诗歌要反映生活，诗是独立的，本身就是生活。用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话说：“现实生活和大自然是我诗歌的最早的源泉。”而他的这首诗歌正是对自己诗歌美学的补充和实践。
   “他们之中有人喊我诗人/这一点/我不怀疑，也不肯定/当诗歌成群结队的站在我面前/我也把自己当成诗人。”极其简单明了的语言。没有任何斧凿雕刻的痕迹，单薄的意象，没有特殊的塑造，但是诗歌却表现了极强的使命感和思想性，并且尝试的运用了“反讽”这一手段。王尔德说，诗歌是自然情感的真实的流露。在这首诗歌里可见一斑。镜哥哥和我说那天他喝酒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是醉了没有，笔者喜欢尼采的那句话，诗歌是情趣的流露，或者说是狄奥尼索斯情结的焕发。更或者是雄性荷尔蒙的作用，使之诗人敢于正视自己，写下了这首表现力和思想性都值得考究的诗歌。
    镜哥哥的诗歌大多短小精悍，由于是取决于生活，无不是生命的关照，因此反讽的现代感也十分的强烈。笔者一直认为“反讽“或是“自嘲”要有一种“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豁达，同时也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自信和气度，但是更需要的是敢于直面自我，敢于审视自我的勇气和度量。幽默一直被认为是只有聪明人才能驾驭的语言艺术，而“反讽”被称作是幽默的最高的境界。由此可见，能使用反讽的人必是智者中的智者，高手中的高手。所以形象化的，个性化的反讽艺术，一定能增加诗歌的艺术表达的效果。
     每次读到这样的诗歌都有生命的更深层的东西感染着我，如同是阵阵强劲而又低颤的音符敲击着心房，消振着心灵，感应着发自心底的深切的共鸣。似乎读这样的诗歌无需“特殊的知识”，我们直接能感受到来自诗人心灵深处的温暖，笔者不是反对高难度的深度意义上的写作，但是同样也不认为这样的诗歌就应该被“抹杀”或是会“失效”。这样的诗歌手法在现代诗歌中并不是首创，早在30年底，著名诗人闻一多的诗集《死水》里的第一首诗歌《口供》就是采用的是反讽的艺术手法。荷兰学者D.佛克马说中国文学有对传统“重写”的偏爱，但是笔者认为这至少是一种前进似的描摹。
     闻一多在《口供》里这样写到：“我不骗你，我不是什么诗人。”乍一看，似乎很平凡的句子，看不出任何的端倪，甚至有点散文化，没有任何的表现意义。但是好的诗歌就是表层感性外观和深层意识的有机的融合，总是从广阔的文化视野和丰富的文本经验出发的，因此，我们稍作思量，就会不难发现，这是闻一多对现实那些虚伪的道貌岸然的“诗人”的深度批判，以及对19世纪浪漫派标榜的天才诗人或是灵感神话的反讽。镜哥哥的这首诗歌则是对现实生活中那些自命清高的或是孤芳自赏的诗人的批判和憎恶，同时也也有审时度势的自我深刻的反省和深思。
     闻诗中，接下去的几行中，传统美的意象和几个非诗的丑恶的意象，如“苍蝇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等，构成了鲜明的对比。闻一多试图通过这些美与丑的意象来表达自己是个复杂矛盾的存在。而镜哥哥的“我的诗歌溃不成军，阳光倾斜，我笔下的词语一路喘气”则是通过具体化的形象化的描写来呈现自己反省和认识的深刻。中国有句古话叫“物极必反”，一般来说，使用相反的意象容易产生诗的强劲的“张力”，但是两首诗歌相似的是，作者不是要表达自己的诗学策略，而是自己的创作立场：真诚，直接，深刻。也一览无余的展现了自我的诗歌观，世界观和人生价值观。他们没有用诗歌写成一个和谐的美好的现实世界，也没有使用多余的复杂的意象来表达自我的诗学观点，而是成功的运用了“反讽”的艺术手法，近而达到了一个令人颔首的境界。所以，可以看出，在诗歌里，简单就是一种力量，语言的简捷就是一种美，一种大美。
     无独有偶，值得思考的是，70年代，日本的诗坛也出现了类似的诗歌和诗句。在日本，最受欢迎的现代诗人谷川俊太郎在诗歌《鸟羽》中曾这样的写到：“老实说，/我装作诗人，/却不是诗人。”于是日本的评论家佐佐木干郎在《现代诗的展望》中评论到：“这是放弃完成的诗句……在这三行诗句出现之后，装作诗人的受到了锤击般的讥笑。”也许，这就是反讽艺术在诗歌中的伟大的神奇的运用。
     反讽在本质上更含有自我批判的意识，同时也具有辨别真的传统的能力，这种诗歌艺术带有一定的滑稽和戏剧性的色彩，但是却是精细的，严肃的，还有深刻的说服力和艺术表现力。诗歌是心灵的声音，一旦失去了心灵的照耀，也就难再又感染力了。而“反讽”手法的运用正是要充分表达这种心灵相互映照的声音，给人以深刻的震撼力和冲击力。
     深刻的自我反省需要足够大的勇气和对未来的美好的向往，而不是沉沦和堕落。在镜哥哥的诗歌里，我们不难看到：“我以一个诗人的身份躲在诗人堆里，/如果若干年后，/我离开他们，/我将会怀念这段真实的岁月。”罗兰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精华。”笔者想，诗人镜哥哥的“精华”大概除了诗歌就是兄弟姐妹之间是永恒的友谊了吧！
     不仅在诗歌中，在其他的艺术样式的领域同样可以寻到“反讽“手法的成功运用。圣经上说：“我们经常会看到别人严重的刺，却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砣。”批评自我是严肃的，更是困难的，因为人们都不想看到人性中缺憾的一面，所以这是运用“反讽”手法之人的难能可贵之处。鲁迅说，我常常批判别人，但是我也时常深刻的剖析自我。是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一首《自嘲》诗就是最好的写照了。记得丹麦著名的诗人，宗教哲学心理学家，现代存在主义哲学创始人克尔郭凯尔的毕业论文的题目就是《苏格拉底的反讽》。英国著名女作家简.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里，正是由于反讽手法的成功的运用，才使之经久不衰，影响深远。曾经有人从人物话语，情景设置和叙述人声音的介入三个方面对张爱玲的第一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反讽手法的成功运用进行了探讨。
     现代诗人中，洛夫是运用反讽手法较多的人。著名的诗篇《长恨歌》中，著名诗人洛夫对古典进行了现代式的解读，对人们传颂千古的悲剧化为了辛辣的反讽和深刻的批判，“他开始在床上阅读报纸/吃早点/看梳头/批阅奏折。”特别是其中四个“盖章”的使用，更是妙极，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谴责，通过反讽的运用，可谓酣畅淋漓。
      镜哥哥的诗歌也对岁月的无情的流失进行了反讽，也有对进入诗歌之门的庆幸，对才力不足的感慨，看别人我们要用放大镜，看自己要用显微镜，中年的妙趣就是在于要相当的认识人生，认识自我。同时诗歌最后两句也蕴含着对自己的勉励，大有唐朝崔护在《题都城南庄》中：“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诗句中的深思意识。
      敢于正视自己，正视生活在物欲横流社会中的人，而且能不断的反省，能够正视人性中的弱点，也正是伟大心灵的一部分，灵魂的自我剖析，在诗歌中显得意味深长。这也正是闻诗和镜哥哥诗歌的吸引人的魅力所在。
     随着汉语诗歌阵地的不断壮大，对现代诗歌不断的整合，重组，创新，诗歌艺术会不断的从虚假走向真实，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单向思维走向多向思维，也必然会涌现出更多优秀的诗人和杰出的震撼心灵的诗歌作品，那么，就让我们翘首以待……
                               作于吉林师范大学学生公寓
                                            二零零九年三月七日晚20：30分
附：
他们中有人喊我诗人
    文/镜哥哥

他们中有人喊我诗人
这一点,我不怀疑也不肯定
当诗歌成群结队站在我面前
我自己也把自己当作诗人

诗人中走出来黄运丰,董喜阳,林宗龙
我坐不住了.我的诗歌溃不成军
阳光倾斜.我笔下的词语一路喘息
虽然,逃跑是不光彩的事情

从2008年的秋天开始
我以一个诗人的身份躲藏在诗人堆里
如果若干年后我离开他们
我将会怀念这段真实的岁月

   口供
    文/闻一多

我不骗你，我不是什么诗人，
纵然我爱的是白石的坚贞，
青松和大海，鸦背驮着夕阳，
黄昏里织满了蝙蝠的翅膀。
你知道我爱英雄，还爱高山，
我爱一幅国旗在风中招展，
自从鹅黄到古铜色的菊花。
记着我的粮食是一壶苦茶！　　
可是还有一个我，你怕不怕？──
苍蝇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